黑籃─中長篇 - 【赤黑】七七 (上)

前傳幻滅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請不要來找我。你有你自己的生活要過，而我只不過是一個過客……

「哲也？起床了？哲也？」早晨五點半，他永遠都是那麼準時。然而，今天起床後竟意外地發現他不在身邊。先起來了嗎？

赤司掀開被子，披上一件薄襯衫後走進廚房，做了兩人份的早餐。

「哲也，早餐做好了。」客廳？沒動靜。庭院？沒人影。廁所？也沒人。

「是跑去哪了……？」赤司翻遍了全家上下，仍找不到黑子哲也的影子。

恍惚地晃到了玄關，意外的發現少了雙鞋子，是黑子平常常穿出門的那雙。遲疑的又走到了書房，發現黑子常帶出門的後背包也消失了蹤影。

「跑出去玩了嗎……？」赤司撥了黑子的手機，卻只有單調的女音表示該電話不在服務範圍。

無奈，赤司走到了廚房先吃了早餐。

早餐後他坐在書桌前一直研究著將棋，下一次抬頭看時鐘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如果是平常，早在十二點左右就會聽到黑子叫自己吃飯的聲音，然而今天卻……

赤司走到了玄關，意識到黑子尚未回家這件事情，嘆了口氣，又撥了通電話，仍然沒有回音。發了通『我先吃午餐了』的簡訊給他，赤司走到廚房簡單的煮了碗麵。

如果是平常，黑子一定會生氣地把自己堆出廚房說什麼『赤司君請不要炸掉家裡的廚房。』雖然說自己的廚藝好像也不差，不過如果對方硬要服侍的話，有何不可呢？

今天安靜的詭異，一切都好詭異。打了黃瀨的電話想問黑子的行蹤，卻好像在工作中而關機；青峰和綠間昨夜值班今早在補眠；紫原出國參加了研習。看來黑子是不可能跟他們出去了，而火神……？算了。赤司想。看樣子他並不想打給火神。

簡單的午餐後赤司又繼續著早上的事情直到九點，突然收到黃瀨的簡訊而打開來看。

「小赤司什麼時候才會記得小黑子已經不在的事實？」

簡潔的話語將赤司打入了深淵，他的哲也已經不在了？

選擇性失憶，當人受到了相當重大的打擊時可能會導致他忘記和該事情有關的一切，算是一種人體自我防衛的功能吧。

黑子遇到了一場嚴重的意外，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離開了人間，在那之後的赤司變得很奇怪，像是黑子還活著似的。當然，也一直在以藥物治療，不過似乎成效並不大。

精神科醫師建議別讓當事人想起忘記的內容，畢竟那大多是太不美好的回憶。但是日復一日，赤司征十郎陷入無止盡的記憶深淵再起不能，黑子走了之後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一直……

章一存在

「赤司君？」黑子哲也從被窩探出頭，慵懶的聲音說明著他還沒有睡飽。

「哲也，起床了，今天是什麼重要的日子你沒忘了吧？」

今天……？黑子撇著頭想了下，啊！是初中社團的同學會！奇蹟的世代的大家都會到！當然也不只那幾個人，身為主辦的赤司給歷代可考的籃球部成員都寄了邀請函，別屆的不敢說，但同屆，以及在赤司擔任隊長時的籃球部成員基本上都會到的，至於原因……還是別問好了。

黑子迅速從床上跳了起來，穿好衣服梳洗好之後出現在廚房，手裡拿著赤司做的早餐。

「赤司君，等等我先繞個路去買蛋糕好了。」今天是七月七日，除了七夕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日子，就是他們的老同學，綠間真太郎的生日。

「嗯？哲也要去哪裡買？我跟你一起去吧。」

「可是赤司君是主辦人，遲到不好吧？」

「他們敢說什麼嗎？」

赤司和黑子在參加同學會之前先繞路去了一下蛋糕店，琳瑯滿目的選擇下他們挑了一個普通的奶油蛋糕，原因無他，就是可以拿來砸壽星。

也許前面忘了說明了！黑子和赤司來買蛋糕不是為了幫綠間慶生的！這麼重要的日子赤司當然已經先吩咐餐廳方面事先準備了，這次和黑子出來買只是單純買來砸人的，順帶一提，黃瀨負責買刮鬍泡，青峰負責拉炮，紫原呢……赤司怕他把刮鬍泡跟拉炮都吃了所以沒有吩咐他買。(其實是怕他把蛋糕吃了所以才把買蛋糕的任務交給黑子。)

總而言之，那天是一個轟轟烈烈的砸蛋糕大戰，綠間真太郎一走進會場拉炮聲四起，緊接著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塊新鮮的奶油蛋糕往他臉上砸，這時黃瀨在角落畫圈圈說他買的刮鬍泡都派不上用場，紫原則是拼命的問赤司綠間臉上的奶油還可不可以吃。

當綠間問起為何大家都如此早到時，大家只是笑而不答。原來赤司故意把集合時間晚了一個小時給綠間，好讓其他人有遲到，卻還是比總是提早到的綠間早到的餘地，此舉是專為青峰大輝所設。

綠間為了洗掉奶油費了一大番功夫，赤司則是笑著和他說其實沒必要洗掉。

而當綠間終於洗完臉上的奶油鬆了一口氣走出盥洗室時，黃瀨有種自己終於派上用場的歡愉──把刮鬍泡噴到綠間臉上。

「就跟你說沒必要洗了吧。」赤司笑著說。

那天結束於綠間瘋狂跑廁所洗掉大家噴到他臉上的種種，還有大家開心的吃飯聊天小酌之中。

「哲也呢……？」純白的，一直是醫院給人家的印象，而躺在病床上同樣穿著純白衣服的赤司征十郎則是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印象。

醫生剛給他做完催眠治療，赤司現在的狀況相當脆弱。

他的哲也……哲也……

現在的赤司慢慢地想起了一些事情，包括黑子在一次意外中身亡的事實，然而，每次他回憶起黑子，卻總發現在人群中漸漸地捕捉不到他的身影。所有回憶，只要混雜了其他人，黑子哲也的身影就會徹底的消失，好像從不存在一樣。

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習慣每天早晨起來不會下意識地認為他還活著，不會跑三四趟為了叫他起床，不會擔心他自己一個人跑到外面去回不了家，不會在多花時間及食材為他做的二份早餐。而如今，他該花多少時間去適應，自己對他的印象越來越模糊，這個事實？

章二諾言

那天的月色很美，七月七日的晚上，結束了同學會兼綠間的生日奶油趴，赤司和黑子認為需要一點個人的時間。

駕著車赤司開到了一座小山丘上，剛好可以俯瞰全東京的夜景。當然，人多到沒話說，但是每個人都安安靜靜的，沉浸在這寧靜的月色中，偶有嬉鬧、拌嘴，但整個夜晚的山丘上充滿著相愛的幸福滋味。

「赤司君，今天是七夕呢。」

「是啊，哲也有聽過牛郎和織女的傳說嗎？」

那是一個古老的故事。牛郎和織女這對原本相愛的戀人，只能在七月七日七夕時，透過由喜鵲搭成的橋見面。

「當然了。是說，一年只能見一次面的話，我才不要呢。」黑子說，小小的嘟起了嘴。

那時候的他們，分離什麼的彷彿童話故事裡的魔法般，無法想像也無法模擬。

那時候的他們，互相立了約定，絕對不會分離、絕對！

七月七日的晚上，月色很美，朦朧的躲在了雲的後頭，悄悄地看著地面上的人們，對相愛的情人許下祝福。

「吶，赤司君，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月光下，黑子說。

「嗯？」

「赤司君，可不可以答應我……」

「哲也，別傻了。」

黑子哲也到底說過什麼？

「想不起來……」赤司說，「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他本人好像很在意，需要繼續進行催眠治療嗎？」醫生開口，卻是對站在赤司身旁的綠間說的。

「今天先這樣吧。」綠間說，從椅子上扶起赤司。

綠間真太郎的工作是負責每個禮拜帶赤司來回診，畢竟是昔日同學兼戰友，大家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

記得今天實浏要幫赤司準備晚餐，晚點應該會送到赤司家去。綠間想，他必需準時回去為他開門才行。

黑子出事之後，赤司好像就變回了小孩似的，不僅三餐不正常，連時間概念也變得很差。也許，沒了一個聲音催促著他吃飯，他是從來不會記得要準時吃飯的吧？也許，沒了一個體溫提醒著他已經早上了，他是永遠不會準時起床的吧？所有的一切，從他走之後就變了。

當然，一直和黑子走在一起的隊友或對手們也很為黑子感到難過，不過在看到一天比一天失魂落魄的赤司之後，每個人都閉上了嘴。儘管眼淚流在心裡，總會告訴自己赤司征十郎的悲傷一定比自己重。

曾經有段時間，包括赤司在內的大家都無精打采的，黑子的葬禮簡單而沉默，像是要被淹沒一樣的死寂。本來就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要讓人相信他真的離開了，也許需要時間。大家都在後悔為何不好好把握他飄忽不定的身影，儘管一秒也好……

在絕望的深淵第一個站起來的就是綠間，像是領著大家一樣將他們一個個的拉出。然而，卻怎樣也無法，將赤司征十郎從絕望拉回陽光下。解鈴還需繫鈴人，也許能將他領出絕望的人，只有一個。

可是那個人現在不在了。

赤司君，可不可以答應我……

「答應你，我全都答應你，哲也！告訴我，是什麼事？讓我再多想起一點關於你的回憶，一點也好……」

答應我，忘了我，別再想起我，更別再來找我。

「哲也……？」黑子哲也的聲音迴盪在赤司的腦海裡，黑子不曾說過這話，這是唯一一件可以肯定的事，那麼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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