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匣 - 章之二 (1)

章之二　秘密與條件

　三月　十二日

　『這本日記裡藏了許多秘密，因為知道是什麼所以不留下任何提示，未來的我看到這段文字一定會想起來！』──紅焰。

　紅焰評：「到底是什麼秘密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快告訴我啊過去的我！」

　平時這個時間應當很熱鬧的貧民區，如今陷入一片死寂。

　通常星辰與緋迾邇執行完任務後居民們都會要求他們留下，一起聊天、喝酒，　　有時居民們甚至會演出戲劇或是舞蹈來製造氣氛。

　就算物質生活上並不滿足，就算他們在這個國家沒有立足之地，他們仍像個大家庭般每天過著多采多姿的生活。

　但現在這一切已經不在了。

　就算未來此地恢復生氣，也是住著不一樣的人。

　憶及此處星辰不禁嘆了一口氣。

　千年下來他見過許多這種場面，但這次與自身相關，因此難免會有一些感慨。

　此時的他正坐在屋頂上仰望著夜空，夜色之下他那趨近於銀灰色的雙瞳以及銀白色的長髮都無法讓人不注意到他，再加上他美好的容顏、修長纖細的身子，如果星星再多一些這肯定是幅如詩如畫的美景。

　現在的他正在等待時間經過。

　據說統領直屬的禁衛軍接到消息，來貧民區收拾殘局。

　為什麼會是禁衛軍？因為這裡是不法地帶，同時也是帝國的秘密之一，當然要隱密、謹慎處理。

　就目前來看似乎是人族與魔族之間的問題，但不管怎樣，身為神的使者的他都不能夠輕易插手這件事。

　除了和同伴相關的事情以外皆不可干涉，更不可因自身理由、情感因素而行動，他是這麼決定的。

　正當他想著不知要等到何時的時候，後方傳來了腳步聲。

　星辰從腳步聲辨別了此人，便直接問道：「結束了？」

　「……嗯。」

　站起身拍去附著在身上的灰塵，星辰回頭看向他的夥伴。

　和平常相差無幾的模樣，一頭亂得有型的深紅短髮，如同翠綠寶石般的眼睛。

　要說哪裡不一樣就是臉上面無表情、表現出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那個……」

　就在星辰專心觀察著他的夥伴時，被觀察的那個人突地開口說話卻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

　「不，就是，那個……『陛下』說要跟我們談談。」緋迾邇怯怯地說。

　「喔，那走吧。」

　「呃，你不會感到很驚訝嗎？」緋迾邇對星辰從容的態度感到不可思議。

　「反正我跟他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星辰無所謂地回道。

　聽到這句話緋迾邇不敢相信地驚呼著：「你確定嗎？那可是『魔皇陛下』耶？」

　懶得理緋迾邇大呼小叫的星辰這時已經跳下屋頂，先走一步了。

　「喂！別自己先走，等等我！」

　來到廣場時已經有兩個人在這裡等候他們。

　一個是萊恩，他正召喚出剛才在戰鬥中損毀的魔偶，坐在地板上仔細地觀察著。

　另一個則是坐在階梯上的一名黑髮黑眼、一身素色整齊的裝束、穿戴著斗篷的男子。

　這時他們還離兩人有些距離，星辰看著遠處的萊恩，邊走邊向緋迾邇問了問題：「緋迾邇，你知道萊恩旁邊的那個——像高科技文明產物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嗎？」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便找個他覺得最接近的名詞來代替。

　緋迾邇則眨眨眼，訝異地說：「星辰你不知道嗎？那可是魔族最近很流行的東西。」

　最近？難怪沒聽說過也沒看過。

　「是這樣啊，那能否請熱心又善良的緋迾邇先生替我解釋一下那到底是什麼？」

　「當然了，我人這麼好。」

　「不要廢話了，簡潔明瞭地說。」

　「要求還真多……」緋迾邇嘟噥一下便接著說：「魔族之所以被稱為魔族是因為天生操縱魔力的資質很好，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嗯。」星辰點頭，至少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沒錯，到現在外界仍有人以為性格陰沉、殘暴，再加上外表是黑髮黑眼的就是魔族，這可真是大錯特錯！」講到重點處緋迾邇不禁激動了起來。

　是你們魔族給別的種族的印象就是這樣吧？暗地裡給緋迾邇一個白眼，星辰想起他一開始也認為魔族是這種生物。

　「總之，一直以來處於內戰的魔族在八百年前統一後，便開始迅速發展起來，到了現在已經成為一個擁有高度魔法文明的國家。而近十年來研發出最新的魔法道具就是『魔力玩偶』，通常又稱為『魔偶』。」

　「嗯……魔力玩偶嗎？還真是新奇的東西。」星辰似乎對魔偶很感興趣。

　「這東西顧名思義就是依靠魔力作為動力，對魔族人來說非常容易操縱。不僅如此，還可以用魔力事先輸入指令，就像剛剛萊恩的魔偶對我的攻擊有反應自動採取防禦型態那樣……」

　「哦？還有這種功能？」稍微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起來星辰對魔偶越來越感興趣了。

　「於是啦，所有魔族人都覺得新鮮又好用，現在全魔族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至少擁有一支魔偶，順帶一提研發魔偶的人就是萊恩。」

　「萊恩？」挑了挑眉，星辰疑惑地問：「你說那個性格詭異的傢伙研發了魔偶？」

　「性格詭異？這叫做對魔偶的愛好嗎！」

　看來星辰太專注聽著和魔偶相關的事情以至於沒發現他們離萊恩只剩不到十步之遠，剛才不小心說溜嘴的全被聽見了。

　「原來你在啊。」

　「什麼叫『原來我在啊』？你不是看到我們才過來的嗎？怎麼，眼睛有問題？」萊恩依舊沒好氣地說著話，再加上剛才聽見自己被批評的話，當然不會有好臉色。

　站在一旁的緋迾邇無奈地抓了抓頭說：「萊恩別這麼說，星辰他只是想……」

　誰知道話還沒說完萊恩便把怒火轉向他。

　突然萊恩用手指著在地板上呈現坐姿有著一塊塊焦黑痕跡的魔偶，憤憤地說：「你閉嘴！我現在看到你就火大！要不是你伊莉安三號也不會變這樣！」

　「你說什麼！？」

　就在緋迾邇與萊恩之間戰火即將重燃之際，星辰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先不說這個了，你的魔偶可以讓我看看嗎？既然你是研發者那一定對魔偶的構造很瞭解，如果想修好她的話說不定我幫得上忙？」

　啥？

　吵架的兩人都有聽到這句話，臉上不約而同地呈現出一副『你是沒看到我們在忙？』的表情。

　下一秒萊恩卻突然反應了過來，大聲說：「不行！我的伊莉安三號才不給你碰！我會自己修好她！」

　「這樣的話召喚二號或一號出來，我想看看。」

　嘴上說著想看看實際上是想徹底研究一番的星辰這次相當堅持，希望萊恩可以召喚出魔偶來讓他『看看』，此時的他正用著如同求知慾般的狂熱眼神，死盯著萊恩。

　同樣身為研究者的萊恩當然知道對方的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有他的堅持。

　「二號跟一號也不行！」

　「那其他魔偶呢？」

　「不行不行！菲莉絲跟凱薩琳跟艾莉還有蒂琪兒都不行！」

　「女的不行那男的總可以吧？」

　「……不是這個問題啦！」

　星辰簡直快把萊恩給搞瘋了，他忍不住想問怎麼會有這種人。

　這時總算有另一個人出來結束這場鬧劇，在這之前一直坐在階梯上觀望著的男子站起身來，忍不住說道：「好了兩個都別吵，真是……這麼久沒見，你對接觸新鮮事物的堅持度還是一樣強硬呢，凡燁星辰。」

　萊恩見星辰轉移了注意力，馬上抱起地板上的魔偶，像貓看到敵人一般警戒著星辰，深怕一不注意他心愛的魔偶就會慘遭自己以外的人上下其手。

　星辰則是用有點可惜的眼神看了魔偶一眼後，轉頭向男子說道：「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上次見面是一百二十四年前吧？」

　緋迾邇則是張大嘴驚訝地說：「不會吧？真的認識？等等，一百二十四年前！？」

　面呈癡呆、一頭霧水的緋迾邇此刻非常希望有人可以幫他解釋現在是甚麼情況，畢竟一百二十四年前對他來說是個太遙遠、他還不存在的時代。不過很遺憾的兩名當事人擅自談起話來，一副不太想理他的樣子。

　「正確來說我們在白天已經碰過面了，那時候撞到你真是抱歉。」

　「難怪當時我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點耳熟……」星辰點點頭確定那時的熟悉感並非錯覺。

　「那麼，容我再正式介紹自己一次。」為了打招呼男子有禮貌地伸出手，微笑著繼續說：「我叫亞提斯卡．蒼鬱。魔族現任皇帝，今後也請多多指教，輝誡使。對了，你要看魔偶的話我那裡很多隨時歡迎你來。」

　基於禮貌回握對方伸出來的手，星辰笑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還有你不需要這麼拘謹，亞提。」

　「搞不懂啦！你們兩個不要陷入兩人世界好不好！」忍耐到極限的緋迾邇忍不住大喊。

　除了第一句以外完全聽不懂這讓他感覺到自己被兩人排擠，為避免再進入那樣的情況他強烈地要求兩人解釋。

　「快點告訴我！一百二十四年前就見過面是怎麼回事？輝誡使又是什麼？」

　相較於緋迾邇激動的反應，星辰卻淡淡地回說：「我跟亞提一百二十四年前就見過面是事實，不用懷疑。至於輝誡使……什麼也不是。」

　「什麼也不是？所以，星辰你不是人族？」

　「不是人族也不是魔族……正確來說我連『人』都不是。」

　「嗯，原來如此。」

　說到這星辰以為緋迾邇會非常震驚，但不知是反應慢還是沒聽清楚，緋迾邇只是低頭喃喃自語地說著話。

　亞提斯卡則尷尬地說：「……抱歉星辰，我以為你跟緋迾邇說過了。」

　星辰搖搖頭說：「沒關係，這不是什麼大事。」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跟一個不是人的人一起生活啊……」

　這話聽起來像在罵人。

　原本打算遲早都要告訴緋迾邇這件事，現在只是時間提早罷了。

　不論他是不是輝誡使轉世，依他的個性只要知道夥伴有事瞞著，一定會追問個沒完沒了，告訴他是為了省去麻煩也是為自己著想。

　「怎樣都好啦，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被三人無視很久的萊恩不耐地說著。

　「這可不行，我還有帳要跟你算，萊恩。」亞提斯卡淡淡地笑著說。

　亞提斯卡深邃的黑瞳盯著萊恩，萊恩也回看著。沉默片刻後，萊恩收起損壞的伊莉安三號，不屑地說：「哼，現在還想擺出一副皇帝的樣子來教訓我？別忘了我已經是不受制約的其中一人，親愛的陛下。」

　收起臉上的笑容，眼神漸漸冰冷，亞提斯卡依舊淡淡地說：「是啊，我感到遺憾，魔偶師。」

　「反正要傳達給你的事都說完也就達成我的目的了。」召喚出另一支魔偶，萊恩作勢要離開。

　接著魔偶操控著風元素使自己和主人萊恩飄浮起來，萊恩揮揮手用毫無敬意的口氣說：「那麼，再會，親愛的陛下。」

　隨後不到幾秒便升上星空，往北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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