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 - 花子07（頭D_微涼拓）

「…老……老闆……」

野間的手顫抖到幾乎無法持住電筒，微張血色褪盡的雙唇，他臉色死白至極地輕喚一聲。接著雙腿像果凍般，整個人虛軟癱坐在地：

「我、我就知道……是花子！是花子把他拉進墳墓裡的！接、接下來一定就是我…一定是我了啊～～！！！」

兩手抱住頭，野間雙眼圓睜，瀕臨歇斯底里的吶喊衝出喉嚨。看著他驚惶觳觫的模樣，啟介和拓海互望一眼，感到有股巨大莫名的漩渦正環繞這座野嶺荒山，包括置身其中的他們。

涼介看了看野間，取出手機按了號碼，要史浩趕緊聯絡警察。

約十分鐘過後，涼介的手機響起，是史浩的回電：

『涼介，情況不太妙。大雨造成土石崩塌，近山下的道路被落石阻塞，警察必須在搶通後才能上山。』

「是嗎？」

沉默了一會兒，涼介接著道：

「史浩，把一號車開過來。還有，經過附近的便利商店時，幫我買乳膠手套…」

※※※

史浩來後，涼介取過工具，吩咐啟介和拓海先回到公路上等待，留下史浩和旅館廚師野間良弘監看他的採證過程。

「騙、騙人…老闆他…死了？！」

人在停車處等候的佐岡由美，聽了啟介的敘述，伸著顫抖的手捂住嘴，杏眸圓睜，臉上盡是不敢置信。

「啊，我大哥正在採集證據……實在有夠恐怖的，妳家老闆居然莫名其妙掛在桶棺裡，那位廚師大叔嚇得站都站不穩……」

一邊說著，啟介一邊搓著臂膀，方才的悚然景象仍然鮮明地印在腦海中。

「野間先生啊……」

低聲輕喃，由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拓海見狀，於是開口問道：

「佐岡小姐，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食指輕抵下顎，由美似乎陷入回想：

「我記得…那是我到朝山旅館滿半年的時候。有天我經過老闆的房間，聽到野間先生在裡頭，和老闆、老闆娘講話…」

停頓了一下，由美順手抖了抖沾滿泥巴的深藍色圍裙：

「他們的聲音很大，應該是在爭吵。內容聽來好像是老闆和老闆娘硬逼著要野間先生做某件事，否則就馬上還錢…我不是記得清楚…」

「還錢？」

啟介一臉疑惑。

「嗯…我在閒聊時曾聽野間先生偶然提起，他似乎欠了老闆一大筆錢，老闆逼債逼得很緊，他只好放棄做陶，在旅館當廚師…」

話剛落下，涼介、史浩和野間已朝停車處走來。由美迎上去，吞吞吐吐地問道：

「野間先生…老闆他…」

野間沒有回答，神色異常陰沉，只低頭沉默地逕自走向先前停放在路邊的小貨車，發動引擎離去。

涼介脫下橡膠手套，語氣凝重：

「我們先回旅館吧！」

※※※

「嗚～嗚～我先生…怎麼會……」

回到旅館後，眾人聚在一樓客廳。聽到消息的朝山和代，坐在沙發上不住哭泣，一旁的由美不停輕聲安慰他。

「高橋先生，請開始說明吧！」

野間雙手緊緊交握，強制自己鎮定，艱難地吐出話語：

「老闆他…究竟是怎麼死的？為什麼他會在桶棺裡？」

環視面前三位旅館人員，涼介開口道：

「關於這點，要等警方進行調查後才能有正確的定論。所以很抱歉，朝山老闆的遺體必須按照原樣放置在現場，我們以油布加以裹覆，並將整個現場用塑膠布覆蓋，希望別被雨勢破壞。」

「我先生的遺體，居然還擺在那邊…」

瞪了涼介一眼，朝山和代絞緊手中的巾帕。

「死亡的正確時間必須等量過肝溫和腸溫再定奪，我手邊並沒有這些儀器。但根據屍體僵硬的狀況和屍斑的浮現，可粗略估計出死亡時間約在三小時前，也就是6點到7點之間…」

「那不就是晚餐前，我們注意到老闆不見的時候？」

由美愕然地道。

「至於死因，」

涼介頓了頓，望向他們三人：

「初步研判…應該是窒息…」

「你是說…老闆把自己關進桶棺，活活悶死自己？！」

「呵…怎麼可能…」

突兀地發出一聲冷笑，野間粗嘎地回應由美的質疑：

「是花子！是花子來報仇了！他把老闆拉進墳墓裡…接下來就是我…」

「野間！住口！」

不理會和代的厲聲阻止，野間情緒失控地高聲叫嚷：

「妳也逃不掉，老闆娘！別忘了那件事，我們三人都有份！」

野間的話讓朝山和代臉色霎間變得難看至極，客廳一時陷入寂靜，外頭風雨的呼呼聲響迴盪在廳中凝結的空氣裡。

※※※

「大哥，你覺得他們剛才講的『那件事』，和花子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三人回到房間，涼介坐在桌邊整理著驗屍和採證所記錄的資料。想到方才在客廳，朝山和代與野間的態度，啟介不禁道：

「…會不會…花子其實是被他們害死的？」

「十之八九，」

敲著筆電的鍵盤，涼介盯著螢幕：

「我想…也許是某人藉著『花子』的名義，殺害了朝山老闆。」

「旅館老闆……是被謀殺的？！」

坐在一旁的拓海睜大琥珀色眸子。

「嗯……驗屍時，朝山老闆後腦勺有遭到鈍器重擊的痕跡，但不是致命傷。而他口腔內還有些微的挫傷，喉嚨深處有添加在瓦斯裡頭的硫醇類物質的氣味。也就是說，兇手先將他敲昏，再拉過瓦斯管強塞到他的嘴裡…」

「哇靠！真夠噁！老闆就是這樣被毒死的？」

撫著脖子，啟介吐吐舌頭。

「不是毒死，是窒息，」

涼介繼續道：

「一般瓦斯原料多為甲烷或丙烷，這些氣體就算吸超過百分之1也不會致命。會造成中毒是在瓦斯燃燒不完全的情況下吸入過多一氧化碳，可是朝山老闆身上的屍斑並沒有一氧化碳中毒特有的鮮紅色。所以兇手很可能是將昏迷的朝山老闆放在一個極狹小的密閉空間，當瓦斯將氧氣排擠殆盡後，朝山老闆就會窒息死亡。」

「這麼說，兇手是先將朝山老闆敲昏，丟到桶棺裡，又放進瓦斯桶？」

拓海推測地道。

「不，朝山老闆的姿勢是呈跪坐的狀態，屍斑卻大都分布在背部，可見有人移動過屍體。行兇地點並不是在桶棺裡，是在其他地方。另外，有件事讓我很在意…」

「什麼什麼？」

看了看啟介，涼介繼續道：

「既然花子的墓碑立在那兒，就表示那具桶棺是花子的。但是…我只看到朝山老闆的屍體，並沒有看到花子的遺骨在裡面…」

涼介的話讓啟介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他感到背脊上一陣寒毛直豎。半晌，啟介看到拓海爬到行李袋旁邊，取出盥洗用具。

「藤原，你是不是要去泡澡？等等等我一下，我也要一起去。」

一邊說著，啟介一邊七手八腳翻找盥洗用具。涼介看了看拓海，接著道：

「……我也一起去好了。藤原，待會兒我幫你刷背。」

「咦？！這…不、不好啦！…」

空氣裡傳出莫名的狼嗥聲，但拓海完全沒聽到，因為涼介的話讓拓海一時手足無措，清秀的臉漾著酡紅：

「就算要幫，也、也應該是我幫涼介大哥刷背。今天發生好多事，涼介大哥一定很累…」

「沒關係的，幫藤原刷背，更能『消除疲勞』（？）、『放鬆心情』（？）…」

露出「溫柔至極」的微笑，涼介轉身拿取盥洗用具，手機這時倏地響起。

打開接聽，手機那頭傳來比花子可怕百倍的聲音：

『…死小孩，你“又”想對我兒子幹嘛？…』

※※※

翌日上午，史浩來敲涼介房間的門：

「涼介，有你的傳真。是上次『那玩意』的調查結果，還有戶政事務所的資料。」

取過資料，涼介專心迅速的翻閱。不久，漆夜星眸閃過一抹奇異光芒：

「…果然沒錯…」

「涼介，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回應史浩的疑問，涼介閱畢後隨即將資料收妥，只道：

「我得出去轉一圈，有些事…必須再確定…」

涼介穿過因浴室整修而搬出疊放的澡盆堆，來到停車場。環顧一下四周，他接著來到洗衣間，看到由美正把洗淨的衣物一件件掛在洗衣間外頭的陽台。

「佐岡小姐，辛苦了。發生這樣的事，仍然要工作。」

望著鋼架上的衣物，那是昨晚野間和由美尋找朝山老闆時所穿的衣服，原本的泥濘都已被洗淨。

「不，」

由美笑了笑，沒有停止晾衣的動作：

「有事情做倒好，可以不去想那些令人難過的事。老闆娘真可憐，丈夫就這麼走了…」

同一時間，獨自在房間裡的朝山和代，她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抽著淡煙，踱步到落地窗前，拉開格紋窗簾，望著庭院裡的人工景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哼！這樣一來，就可以得到更多錢了…」

離開洗衣間，涼介來到中庭，看到拓海坐在石凳上，啟介則站得遠遠兒的。他於是走過去問道：

「你們兩個在這兒幹嘛？」

「大哥…」

啟介一臉緊張兮兮，伸手指了指拓海的懷中物。

原來拓海正抱著花子娃娃，花子的前襟揣著拓海買給「她」的小波浪鼓。盯著花子的臉，拓海小小聲地道：

「涼介大哥，花子哭了…」

湊近一看，真的，就在花子雙眼下方，雪白的陶瓷臉頰印著兩行乾掉的水痕。

「…是呀…」

彎身從拓海懷中接過花子，涼介若有所思：

「這的確是『花子』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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