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從來沒辦法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經受到了大家的認同…
即使經過了這些年所發生的種種。
表面上看起來,過去只會扯大家後腿的吊車尾已經變強了,也確實能靠一己之力從培因手中救出整個遭到破壞的木葉村,甚至在四戰中打敗宇智波斑與宇智波帶土,挽救了整個忍界受到他們嚴重侵擾的局勢。
可是如果仔細想想,四戰並不是靠他一個人才贏的。
是佐助他…在最後選擇了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才───
「每次都…每次都是這樣…!」想著想著,他使勁地一拳落在樹幹上,任憑樹幹粗糙的表層因強大的壓力作用,在他手上造成略微出血的傷口。
看著自己的手與樹幹間的連接處順著表層紋理流下一些黑紅的血,他就不可自拔地更加感到悲傷。
因為他是祭品之力,所以受了點傷很快就會痊癒。
即使身邊的人已經逐漸開始因他的努力,而選擇將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幾分,但這始終改變不了這根深蒂固的畏懼不是嗎?
他明明這麼努力想讓大家相信他不單只是祭品之力而已,他想證明漩渦鳴人就是漩渦鳴人,他能靠著自身的努力與毅力去實現成為火影的夢想,而實現這個夢想的最根本價值就是在於能夠守護木葉這個他從小成長的村莊,以及獲得這些村民的認同而已……
從他自伊魯卡老師手中拿到屬於木葉忍者的護額成為下忍開始,與佐助和小櫻成為卡卡西所指導的第七班開始,他就一直用盡全身的力量去相信他可以做到!他可以去實現這樣的夢想!
但是、現在他──
他覺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啊。
可佐助不一樣,與生俱來就比一般人擁有更多屬於忍者資質的優勢,反觀自己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覺得自己即使盡了最大的努力,仍然無法與之並駕齊驅。
他老是喜歡將那些絕不放棄的口號掛在嘴邊,將努力與堅強的信念作為自己的忍道,總是想用這些去博得眾人的認同與信任,可是整個過程中,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人還是有高低之分的。
就像他不管怎麼做,都不會勝過宇智波佐助的隨意說說,只要是人,就會有好有壞、有強有弱,有勝者當然也就會有敗者,尤其是在忍者的世界。
儘管當他打敗培因的那刻起,木葉村的村民就已經將他視為村裡的榮耀,把他當作像他父親一樣的大英雄。但他又何嘗不懂那些人讚賞與誇耀的背後,有多少更多是畏懼他強大力量的眼神?
漩渦鳴人在很多人的眼裡是英雄,是強者,是善良的大好人。
但只有在夜深人靜或獨處的機會下,他才能感受到這一切不過只是人們捏造出來的一種假象,因為大家會欣然接受他的救助,但卻不會真的為了他而交付自己寶貴的生命。
一直都是,不對等的啊…
就像佐助叛逃了幾年,幹盡了大大小小的壞事,惡名昭彰、令人髮指,但他回村後仍然受到很多人的歡迎,尤其是女孩子。
想到這裡,鳴人不禁露出酸澀的笑。
小櫻不也是如此嗎…明明喜歡的是佐助,可是卻因為某些原因硬著頭皮跟他告白,他心底很清楚小櫻對佐助還是很喜歡,即使佐助曾經差點殺了她也不會讓這種喜歡徹底消失,更何況是在他回村後。
他認為女孩子的心思真的很奇怪,表面上已經讓眾人相信她對這個人已無當年的愛慕之情,但有多少愛就會有多少失望與悲傷,他很清楚也很明白,就像他對木葉的愛與恨一樣…
他知道,自己跟佐助相比就如同十件事裡,他做對了九件,只要錯了一件就會受到不斷的指責與謾罵;而佐助做錯了九件事,但只要對了一件,那就會是他們眼中無可比擬的驕傲,所以不論自己前面九件事做得多麼成功,花費了多少努力──
只要宇智波佐助在,那漩渦鳴人就不會被大家看見。
「書上說,人要學會了解自己真正的價值,而不是一味地透過比較去定義自己的存在。」聲音突然打斷他的思緒,從他離開旅店後便跟在後頭的祭,正站在與鳴人有幾步距離的另一棵樹下。
聞言的鳴人沒有回頭,只是繼續看著還停在樹幹上的那隻手。
果然,血已經乾了吶。
「祭,你認為,朋友到底是什麼?」鳴人沒有直接對他剛才的那句話作出評論,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而是沒頭沒腦地問了另一個問題。
雖然這個問題從他口中問出來真的很可笑,當年他可是自己告訴了祭這些關於夥伴、朋友之類的事啊,而現在自己卻對過去這深信不疑的答案產生了迷惘。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祭花了點時間才稍微理解,過去的鳴人告訴過他答案,而自己也是因為他的答案,才開始重新拾取去信任他人與展現自我情感的一面。他猜想鳴人現在也許只是一時的迷失而已,他又花了點時間思考該怎麼回答,才能將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後,回應道。
「鳴人君……這個問題,我還沒從書裡找到真正的答案,不過……我想應該就像鳴人君這樣吧!」祭的語氣雖然輕鬆,但是卻很認真。
「鳴人君是我交到的朋友,雖然我不懂你說的朋友是什麼,但是我認為鳴人君就是我的朋友。」他隔著這段小小的距離說完,因為他相信現在貿然靠近鳴人的話只會讓他逃得更遠。
「是嗎……?」果然是祭才會說出來的答案啊。
祭覺得鳴人現在一定很需要有人跟他說話,因為他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如果平常越是堅強有自信的人,往往都是壓抑著內心的許多苦痛才表現出來的,而現在的鳴人正完全符合了這句話所反映的狀況。
當一個人一旦開始認真細數起累積在心底的委屈與傷痛時,那強大的負面悲傷便會以不合邏輯的倍數快速膨脹,他認為身為朋友,現在更不應該放任鳴人去鑽牛角尖,而是與他對話,讓他把心裡的難過宣洩出來。
「我不太會表達,但是自從跟鳴人君當朋友後…我就有在認真學習這方面的事,我覺得很開心呢!跟鳴人君當朋友的話,很多事都變得很開心,一起聊天、一起被小櫻揍、一起出任務然後……一起保護木葉……」聽到最後那句時,鳴人原本還維持著狀似堅強的堡壘瞬間崩塌,眼角不聽使喚地落下幾滴淚水。
他剛剛…差點就遺忘了這個夢想,還有因為這個夢想所伴隨而來的夥伴、友誼、以及信任…所謂的夥伴就是……願意跟他一起守護著木葉的那群人嗎?
「唉啊…鳴人君,我說錯了什麼嗎?」祭見鳴人許久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他顯得有些慌張失措。
「不…祭,謝謝你。」鳴人低啞著聲音對著他說道,抹掉臉上方才溢出的淚水,然後緩緩地轉過身,揚起依舊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在這裡計較人際關係上的得失,而是先把任務做完,盡量不當個扯後腿的傢伙,因為他可是漩渦鳴人吶。
「好!」祭回應他一抹真心的微笑,他見鳴人又恢復了以往的笑容,不由得心想,果然這才是他所認識的鳴人君呢!
振作起來的鳴人跟著祭一同往回村的方向移動,他在短暫的時間內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後,開始對祭打趣道:「祭,你剛剛笑起來真難看…」一回想起剛剛祭那副笑得不甚自然的嘴角,就忍不住壞心地出口吐嘈。
「欸?可、可是我是真心的呢!」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樣說,不過他可是真心的啊!難道微笑也需要學習嗎?看來好像沒見到書上有寫到關於如何掌握微笑技巧的章節,之後要再花點時間去找找啊……
───────
快抵達村莊時鳴人突然告訴祭,自己的影分身剛才已經解除,而影分身帶回的訊息迅速地在腦海中流竄。
他向祭提到了關於昨夜的事與今天清晨被六名忍者偷襲的情況,包括影分身去追蹤他們的下落後所得到的相關情報,說到這些他又想起佐助提過祭早已知道他們被跟蹤的事,他用著有點難以表明的情緒看著祭,由衷地期望祭會開口告訴他對自己隱瞞計畫的原因。
祭大概猜得到鳴人在想什麼,他避重就輕地說明這一切都是在計畫之內,但鳴人好像還是不太接受,他只好又繼續解釋這個計畫無關信任與否,也不是大家有意要排擠鳴人。因為這個計畫只有他跟佐助還有鹿丸知道,隱瞞鳴人與其他人都是在這項計畫之內的事。
當祭帶著鳴人回到旅店時,只剩下鹿丸一個人在旅店裡等他們。
鳴人帶著歉意誠心地向鹿丸說抱歉,自己一時的情緒任性差點耽誤了任務的進行,鹿丸見狀則擺擺手表示不要緊,他趁鳴人換下浴衣的空檔向祭詢問了大概的情況。
於是當鳴人換好衣服出來後就被鹿丸直接狠狠地質問:「我說你!漩渦鳴人!」
「啊?」聽到鹿丸有點嚴肅的語氣,鳴人不禁有點緊張,難道是賠償金的事嗎…
「你啊,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他伸出雙手抓住鳴人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別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你忘記我們可是你的夥伴啊…」
鳴人這傢伙表面上看似爽朗,像個單細胞生物一樣直來直往的又滿腔熱血,但鹿丸知道他總是將悲傷的情緒悄悄地壓抑在心底,不願讓大家看到他難過的樣子。
但即使再堅強的人,也總需要宣洩情感的管道,否則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可是會醞釀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鹿丸……」看著鹿丸這樣認真地說出這些話,鳴人對自己剛剛翻臉鬧脾氣的行為感到更加地內疚。也因為他的這些話,鳴人更加地確信自己的堅持並沒有錯,他只是一時的困惑而已,畢竟有話直說就是他的忍道不是嗎?
「抱歉吶……讓你們擔心了!」他突然大為感動地反手緊抱鹿丸,害得鹿丸有點受不了地開始用力掙扎,向來不習慣跟人熱情擁抱的他使勁地推著鳴人。
「啊對了,其他人已經去交易的地點埋伏了嗎?」祭突然打斷他們。
「一切都按計畫進行。」鹿丸成功地從鳴人手中掙脫,然後開始向他迅速地交待了大概的計畫,並帶領著他們前往祭口中所說的埋伏地點。
原來昨天會議結束後,佐助並沒有立刻回到房間,是因為同鹿丸與祭到了村邊的樹林裡討論整起計畫,而在那時他們為了避開跟蹤的人,花了點時間。
怪不得他會這麼晚才回來,還一身的塵土。
具鹿丸所言,昨夜在他們房門外談話的那三人當中,那個女人是名醫療忍者,他們顯然之前就已經收到情報得知木葉的忍者被委託來這裡執行任務,於是打從他們一開始出現在下塌的旅店時便一路跟著。
在昨天的會議時鹿丸所分配的工作,其實是為了讓在門外竊聽的三人聽見所說的,但實際上也確實有包含一部分的真正行動,只是做了點小小的修改。
聽到這,鳴人其實不太相信這麼多人裡,只有他們三個人發現了跟蹤者的存在,因為明明感知型的忍者香憐也在,為什麼都不拆穿他們呢……
鹿丸像是了解他心裡的疑問,於是對香憐做了點小小的評價,他告訴鳴人,基本上他認為,香憐是鷹小隊的一員,即使已經歸順於木葉忍者村,但依舊無法改變他們鷹小隊是因為跟隨佐助而來到木葉的事實。
簡單來說他很清楚,只要是佐助做的事,不僅是香憐,水月與重吾等人也必定不會多問什麼,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默契啊……」鳴人若有所思地咀嚼著這個詞彙。
過去七班的日子裡,他與佐助也有過所謂的默契這種東西,不需要多餘的言談,光憑眼神或直覺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讓他們的任務往往因為有默契的合作而事半功倍。
可是現在,默契這種東西已經是他跟鷹小隊成員間不可言喻的存在了。
「鳴人君,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可是我覺得鳴人君好像太過在意佐助君了呢!」祭看著一臉心事重重的鳴人,再度向他提出一番見解。
其實不只是他,就連鹿丸也覺得祭說的話相當有道理,在他的觀察裡,鳴人對佐助的在意已經開始讓他們產生不少疑問。
儘管心裡完全明白鳴人當初是在怎樣的一個情況下,讓佐助從他的眼前離開木葉,因為最一開始帶回佐助的任務就是他所負責的,但沒想到他們並沒有成功帶回佐助,全小組身負重傷不說,鳴人也差點因此而喪命。
而過去這些年裡,鳴人一心只為了將他帶回村而努力著,拚了命地修練,相信著自己要是變強,佐助就會回頭看看木葉,看看他……
但現在佐助已經如他所願地回到木葉了,鳴人卻變得很奇怪。
而且似乎對於鷹小隊與佐助間的關係相當在乎,他不太懂他心裡真正的想法,但依他過去的經驗來看,這甚至已經到了有點像是在吃醋的感覺。
可問題是……鳴人跟佐助之間只是朋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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