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魔法 - 第一章 (2)

　　「你們沒事吧？」一聲焦急宏亮的女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我的心頭一驚，她怎麼會在這裡？要是被發現我在幹這種搶劫的勾當……

　　我打了一個寒顫，她絕對會逼我跪在以諾神和七位御前天使的肖像畫面前懺悔個七天七夜。

　　這絕對會要了我的命！

　　拉緊帽兜，我頭也不回地奔往住屋處並褪下斗篷、替小貓上藥包紮，接著又衝回原先奴隸工作的地方，此時天色幾乎全暗。

　　我提著兩大袋蔬果，在木屋邊探頭探腦，確定薇里不在後，我溜進奴隸歇息的破木屋內。所有的奴隸全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帶回來的戰利品。

　　「這些的量不多，大家分一分吃掉吧。」

　　「我說過好幾遍，我們不需要施捨與憐憫，不要以為我們會因此感激妳。」一位矮小、皮膚因長時間曝曬於豔陽下而有些脫皮的男子走了出來，鄙夷地看了兩袋蔬果一眼。

　　「你們又不是弱勢，當然不需要憐憫與施捨，但這些是贈禮，大方收下的話我會很高興。」我露出輕鬆的笑容。

　　男子嗤之以鼻，自顧自地把我數落一番後便頭也不回走到木屋的深處。

　　其餘的奴隸跟往常一樣猶豫幾秒鐘後就圍了上來，有些人對我的行為表達感激，有的則不屑一顧，我安靜退開，讓他們有足夠的空間分配這些食物。

　　『小溫，做這些事雖然有趣，但毫無意義。』

　　我嘆口氣，無聲回應：『你以為我喜歡無故到處賣命？我非做不可。』假如不做的話，我會被心中那股渴望拯救的慾望折磨得很慘。

　　在漆黑的外頭，有個人雙手插腰站在破木屋前，由木板的縫隙間滲出的火光灑在她五官精巧的臉蛋上，點亮長度只到耳朵下方的酒紅色頭髮。

　　我朝她露出緊張的微笑，希望她不會認出下午的那名強盜就是我。

　　「溫希雅‧薩恩！妳到底跑去哪裡？叫我等妳一起吃晚餐，結果竟然放我鴿子，我還特地跑去妳的住屋處找妳耶。」

　　我乾笑幾聲，「就、就……四處逛逛，妳懂的，奴隸的工作又臭又長又無聊，所以我就跑去附近找找樂子。」

　　「搶劫應該不是什麼好玩的樂子吧？」

　　我用手指抹掉掌心的冷汗。「哪個王八蛋誰會覺得搶劫好玩？」

　　她瞇起眼睛，「妳是從哪裡弄到那些食物？」

　　真是一針見血的問話方式啊，如果我說實話，即使有三年的交情，她還是很有可能會叫人把我抓起來。

　　「有輛馬車意外翻倒，我趁亂撿的。」

　　「騙人，哪有那麼剛好每次馬車翻倒，妳就會在旁邊，還帶著麻袋。」

　　糟糕，果然被她發現了，我竟然忘記換掉那兩個麻袋。我一面懊惱，一面抿著嘴唇等她叫人來把我抓走，但她沒有。

　　「別這麼緊繃。」她戳戳我的眉間，「反正魔法師能享有的資源那麼多，不差那一輛馬車的貨物。」

　　「妳不追究？」我小聲問。

　　她笑了幾聲，大力拍著我的肩膀，「又不是吃飽閒著沒事，可以的話，我真想跟著妳一起去搶劫。」

　　我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不過，」她頓了頓，「妳今天晚上必須跟我一起禱告，這樣我才願意原諒妳放我鴿子。」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我欲哭無淚地點頭，那種禱告方式就算不死，也會暫時變成殘廢！

　　「溫希雅，妳知道的嗎……」她忽然間放低音量，神情變得愧疚，「我昨天偷拿廚房的麵包給奴隸吃，結果被我的伯父罵到臭頭，還害那位奴隸差點被打死，我真的很想幫助他們，即使是奴隸也不該受到那種對待。」

　　「我見過更慘的奴隸，至少這裡的監工不會沒理由亂打人。」

　　「那種傢伙都在我的抗議下被開除了。」她露出淘氣的笑容。

　　「妳也幫了他們。」

　　「但我希望淨土上的所有奴隸都能被拯救。」

　　「也許……有一天。」我抬頭看如深淵般的無盡夜空，想起某個人。

　　「溫希雅。」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薇里，她的臉隱藏在黑暗中，但我曉得她在笑。

　　「我要離開了，明天是一年一度的獻息之日──」

　　「篩選出有資格成為魔法師的人的重大日子。」我壓低音量接著說，盡量不讓語氣洩露出我的厭惡。

　　「十八歲的青少年都必須前往中央城，我也是其中之一。」她停頓半晌，又說：「我可能會死在那裡。」

　　「才不會。」我拉起她的手，「即使妳沒被上帝選中，祂也絕不會讓妳死，我保證。」

　　「謝謝妳，我一定要成為魔法師，到時候我就有能力幫助更多人。」她回握我的手，眼神堅定，「我們要一起改變世界。」

　　一起改變世界……

　　腹部的傷疤突然傳來硬物插入的痛楚，我鬆開薇里的手，彎腰按住肚子，昔日遭受背叛的記憶在腦中翻湧。

　　「沒事吧？又在痛了？」

　　她擔憂的臉龐出現在我眼前，我搖頭，忍痛站直身體。

　　「薇里，對妳來說魔法是什麼？」我不禁問。

　　她扶著我，思索一會說：「是上帝的恩賜，是神的祝福，是世間最美好的禮物，我會用它來保護淨土，不讓惡魔入侵。」

　　我咬住下唇，不讓盈滿眼眶的淚水滑落臉頰。

　　盼黎也講過類似的話，可是為什麼那一天，他卻改口──這世上唯有集權力、金錢、名譽於一身的魔法才是一切，而──

　　『別再想了，小溫。』存在於體內的另外一個人格在我的腦中說道。

　　「妳還好吧？」見我許久沒回話，薇里問。

　　我搖頭，然後對著她發自內心說：「這個世界有妳真好。」

　　──還有你，米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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