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魔法 - 第一章 (3)

　　吃完晚餐後，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我很沒膽地在薇里的追打下逃跑了。

　　當晚，我徹夜未眠，坐在不穩固的木桌上對著狹小的房間發呆。

　　這裡與其稱作是房間，還不如說是個破舊的儲藏室，除了作為床的木板、我屁股底下的桌子和搭配的破舊木椅外，就只剩下被我撿回來的小動物們。

　　能帶走的生活必需品我已經全部打包，幾套衣服──我僅有的私人財產。我輕輕動了動久坐而僵硬的身體，將頭靠往一旁的灰白牆面，緩慢的閉上雙眼。

　　我靜靜等待，同時把握與這個空間相處的最後時光，今天一早我也要一起離開這裡，前往中央城，這個決定肯定會讓薇里嚇一大跳。

　　一縷晨曦灑在我的臉龐，我慵懶地打了哈欠，睜開惺忪的睡眼跳下桌子，小動物們彷彿知道我即將離開，紛紛開始騷動，我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火柴──是該說再見的時候。

　　劃亮第一根火柴，我把它擺在作為床的木板上，接著劃亮的第二根放在剛才坐的桌子，然後第三根是木椅。

　　小小的火苗各自蔓延開來，火光很快吞噬掉整塊木板與桌椅，我打開所有的籠子，兩隻狗、四隻鳥立刻衝出、穿過門，消失於我的視線之外。

　　揹起縫補過好幾塊補丁的背包，我抱出行動不便的小貓走到門外。

　　「再見了。」我低語，並關上門向待了三年的處所道別，把濃煙阻擋在裡面，不過仍有些許煙絲由門縫探出來。

　　『其實妳用不著燒掉這裡，妳很安全。』米迦勒說。

　　『習慣。』我簡短解釋，『一個不想戒除的習慣。』

　　十幾年前，收留我的那間孤兒院遭到盜賊襲擊，所有存活下來的小孩都被迫成為盜賊集團的一員，一直到三年前我才真正被人解救出來。放火燒毀居住處的習慣就是在那段期間養成的，每次一要更換據點，盜賊的頭目就會命令手下消滅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而用火是最簡單的方法。

　　由於整個房間只有那三樣破爛的家俱，加上門也是由堅硬的岩石建成，所以並不用擔心火勢會波及到這裡以外的地方。

　　趁著還沒有人發現失火，我跑了出去，在距離市集不到一條街的地方放下小貓。

　　「我是很想再照顧你幾天，可是我要走了。」

　　這隻棕色花紋的小貓似乎聽得懂我說的話，舔舔我的臉，喵嗚幾聲後，跛著腳緩緩遠離我的視線範圍。我暗自希望牠能盡快痊癒，並且不再受傷。

　　我比薇里還要早到達約好要道別的地點，等沒幾分鐘後我就看見她的身影。

　　「妳真早。」我露齒笑。

　　「少來，妳比我還早。」接著她注意到我的背包，歪頭問：「妳為什麼要帶一大包東西？要給我驚喜？」

　　「裡面沒東西要送給妳，不過我確實有準備一個驚喜。」

　　薇里的黑色眼珠閃爍興奮。

　　「我要跟妳一起去中央城。」

　　一聽完我的話，她眼裡的興奮瞬間轉為驚訝。「妳不是說妳不曉得自己幾歲？只有十八歲的人才能參加獻息儀式。」

　　「這我當然知道，但參觀中央城又沒有年齡限制，我一直希望能親眼目睹獻息儀式，也許妳能帶我一起去？」

　　「不行，妳的名字不在名單上面，還有妳的身分……那些士兵絕對不會讓妳上馬車。」薇里邊說邊搖頭。

　　「一定會有辦法能讓我跟著去，拜託，這是很難得的機會，我不想錯過。」我堅定語氣，希望能說服她。

　　不管怎樣，我非得要參加這個所有魔法師都會出席的盛會，我一定要見到盼黎，假如再錯失這次的機會，就算要我用走的我也會走到中央城，接著再以武力闖入獻息儀式。

　　「也不是沒有辦法，」她捏了捏我的臉頰，「其實我也很希望妳能跟我一起去，可是如果我很幸運成為魔法師，就必須留在中央城，那妳要怎麼辦？我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幫助妳。」

　　「我又不是小孩子，說不定妳還要叫我一聲姊姊。」我回捏她的臉，「反正我本來就到處流浪，相信我，我絕對有能力保護可以自己。」

　　她嘆了一口氣，「妳保證都聽我的話？」

　　「我很乖。」

　　她又猶豫一陣子，才不太情願地說：「耍特權的時候到了。」

　　薇里的堂姊──夏柔‧弗西是位魔法師，她是西際城這裡擁有最大權力與最多財產的人之一，也是西際城的城主，不過由於現在任教於以諾學院，所以這邊的大小事務都由她的父親來管理。

　　一表明自己的身分，士兵特地為薇里準備一輛個人馬車，然後她的一句話「我的僕人也要一起」，士兵二話不說就讓我坐上馬車，這種特權不僅令我吃驚，還使我胃腸糾結。

　　上帝到底是用何種標準衡量一個人是否能夠成為魔法師？魔法師與奴隸的本質究竟又有何差別？

　　「我不曉得他們會這麼……大方？」薇里有些尷尬地拉扯酒紅色的短髮。

　　我回以微笑，試圖化解尷尬，「難道這不是因為妳對他們好，所應得的回報？」

　　聽我這麼說，她也笑了，雙眼彎成漂亮的月牙。

　　「這麼說昨天我沒舉報妳搶劫，妳是不是也該回報我一下？」她掏出兩張精心護貝過的圖卡，笑容燦爛得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呃……當、當然。」

　　「再加上妳昨晚逃跑狠狠傷透我的心，是不是應該用雙倍的回報來撫慰我受傷的幼小心靈？」

　　我的冷汗狂冒，在她的柔聲「威嚇」之下我一逕點頭。

　　「很好，拿著。」她遞給我其中一張圖卡，「現在把坐姿改成虔誠的跪姿。」

　　我模仿她的動作乖乖照做。

　　「不對，膝蓋再併攏點，背脊打直，頭低點，很好，非常好。」她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一手放在胸口，一手打直拿好圖卡，讓圖卡面向自己，用最真誠、最感激的眼神望著上帝、以諾神和御前天使們，然後跟著我一起唸……」

　　趁薇里專注於自己的圖卡上，我瞄向一旁遮住窗口的幕簾，感動得差點痛哭流涕。

　　『蠢到爆啊，小溫。』米迦勒的笑聲在我的腦中炸開，即使沒有其他人再看，我仍羞愧的想死。

　　「溫希雅，妳還不快跟著我唸！」

　　「是。」我趕緊把目光移回圖卡上，嘴裡唸著：「神聖的上帝、尊貴的以諾神、聖潔的絕美天使……」

　　微風稍稍撩起幕簾，陽光灑入馬車內點亮我手中的圖卡，剎那間，我敢發誓圖卡正中央被銀光環繞的以諾神對我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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