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魔法 - 第四章 (3)

　　這時，酷莉敏恰巧講解到一個段落，要大家利用剩下的時間來實際操作。

　　「我請三名學長姊來幫助你們，有問題都可以問他們，再重申一次，不必擔心自己的魔法會傷害到其他人，在學院裡魔法並不會對人體產生任何的影響。大膽放手去做，現在開始動作。」

　　我在腦中稍作評估，目前最好的情況是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到下課即可，不過想也知道不可能那麼簡單。

　　酷莉敏一面掃視著班上的同學們，一面往我和方吉爾的方向走來，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溫希雅‧薩恩和方吉爾‧沃斯，你們兩個今天如果沒有成功畫出初始之陣就不准離開。」她與我對上眼，高傲的嘴臉使我心生厭惡。

　　周遭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我惱怒地漲紅臉，方吉爾倒是不為所動，好像酷莉敏口中的方吉爾另有其人。

　　「剛好夏柔有事，所以這堂課由我親自督促你們。」她拉張椅子到方吉爾隔壁坐下。

　　這下可好，我八成又要跟昨天一樣在大家面前出盡洋相，然後暈死過去。

　　「你們看什麼看，還不快點練習魔法。」酷莉敏對著好奇打量我和方吉爾的同學開罵：「閒練習的時間太多是不是？明天我要實作小考，沒有通過的課後留下來練習。」

　　在一片哀嚎聲下，每一位學生都乖乖轉回頭練習。

　　教室裡馬上就亮起不少銀光，同時間我的腹部彷彿慘遭硬物貫穿，回憶宛若潮水滔滔不絕，我愈是想要將它們從腦內驅逐，它們反而湧現的愈快，就和胖子身上的肥肉一樣，甩都甩不掉。

　　沒事的，我不斷催眠自己，直到腹部的疼痛似乎真的褪去。

　　「你們還想要再坐多久才開始畫魔法陣？」酷莉敏的語氣尖銳。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虛弱無力，說：「我的身體不太舒服，能不能先回去休息？」

　　「不行，初始之陣是成為魔法師的最低門檻，妳到現在都還畫不出來像什麼話。」她轉向方吉爾，一張臭臉瞬間堆起笑容，「還有你，上次的事考慮的如何？只要你肯協助進行荒土的研究，我就提供你最好的學習資源。」

　　對此，方吉爾毫無反應，我不懂這種跟木頭沒兩樣的傢伙到底有哪裡好，為什麼大家都愛黏著他？

　　幾分鐘後酷莉敏的笑臉變得僵硬，難看得活像被人當眾搧了一巴掌，她惱羞成怒指著我的鼻子。

　　「溫希雅，現在馬上畫初始之陣，不然我就直接把妳交給至尊魔法師，我可不像夏柔那麼心軟。」

　　明明讓她難堪的人不是我，受罪的卻偏偏是我。

　　媽的，我到底是造了幾輩子的孽才會遇見方吉爾！

　　能夠養出茖彌那種女兒的母親，討人厭的程度果真更勝一籌。

　　為了避免衍伸出更多的麻煩，我乖乖伸出手指壓在桌面，想著能用什麼辦法把她唬弄過去。

　　『要不要我幫妳宰了她啊，小溫，這女人嘰嘰歪歪真夠吵。』

　　『不必了，你如果能閉嘴，我會更感激你。』

　　多道尖叫聲喚回我的注意，我抬頭看到薇里後方的長桌已經成了一團大火，而且正迅速往四處蔓延。

　　「別慌張，魔法不會傷害你們。」酷莉敏起身大喊，但附近的學生還是出於本能避開火焰。

　　此刻，有三個像是發了失心瘋的學生奮力撲向那張著火的桌子，火焰立刻熄滅，連點煙都不剩，猶如從未存在過的海市蜃樓。

　　要不是有燒得焦黑的木桌擺在眼前，我還以為剛剛看到的只是幻影。

　　剎那間，「魔法不會傷害你們」這句話荒唐得令我發笑。

　　沒錯，魔法在學院裡不會直接對人產生作用，但間接會，要是有面牆壁因為魔法的力量而倒下，人還是會因此被壓死。

　　我起身，打算在酷莉敏到處安撫大家快點坐下的時候開溜。

　　「這位學妹，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妳想去哪？」叫住我的是剛剛奮不顧身撲向著火桌子的其中一位學姊。

　　我僵硬著臉，露出堪稱和善的表情，「想去一下洗手間──」

砰轟轟──

　　一連串巨大的撞擊聲接連響起，數十根比手臂還粗大的土錐如雨後春筍般接二連三地竄出，有不少人隨桌椅的傾覆摔得鼻青臉腫。

　　剛才負責衝鋒陷陣的三位學長姊立刻拚命地朝土錐衝去，詭異的是這次魔法並沒有因為碰觸到人體而消失。

　　「安靜，別慌！」酷莉敏的聲音遭學生們的尖叫淹沒。

　　米迦勒愉悅大笑，『機會來了，逃吧，小溫。』

　　然而，我的手腳卻不聽使喚，腦子裡全是過往的回憶。

　　盼黎的魔法屬性就是土，他當時就是打算用這股力量置我於死地，恍惚間我又看見那根貫穿我腹部的土錐，以及再一次體會到自己整個人懸在空中的強烈無助感……

　　在混亂中，一隻厚實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將我帶離一片狼藉的教室。

　　我幾乎是被方吉爾拖著跑，看著他不算寬的背，我忍不住發出嗚咽聲。

　　為什麼他和他的背影會如此相像？

　　夏柔辦公室的門沒有上鎖，我們衝了進去，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夏柔並不在，很可能只是暫時離開。

　　我的兩腿一軟，跪了下去，抱著自己無聲痛哭。

　　「妳知道嗎？」方吉爾蹲在我的面前，把我整個人擁入懷中。「我喜歡妳盛氣凌人的氣勢，恐懼與脆弱完全不適合妳。」

　　方吉爾坐在我的旁邊，一手執炭筆，一手捧著小冊子寫個不停。

　　我靠著牆壁，抬頭望著天花板發呆，沒去理會他在寫些什麼，痛哭之後我的手腳痠麻無力，連胸口都悶悶痛痛的。

　　好難受。

　　『又是過度恐懼之後的症狀。』米迦勒嘆氣，『有時候我真搞不懂妳到底在害怕什麼，一遇到魔法就變了樣子，好像隨便一個愚蠢的人類都能殺死妳。妳知道妳每次因為恐懼而崩潰時，我在妳的內心讀到什麼？』

　　我抿嘴不語。

　　『是盼黎‧明，那個比人渣還不如的混帳，』講到這裡他把口氣放柔，『小溫，魔法不該是妳的恐懼根源，接受它──』

　　『不要再說了……』我闔上眼睛。

　　米迦勒說的簡單，要是名為恐懼的那道急流有這麼容易跨越，我又何苦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聽見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我睜開眼，方吉爾放大版的臉嚇得我一拳揍向他的頭，他輕鬆接下我的攻擊，燦爛的笑顏在他的臉上綻放。

走進來的夏柔先是一呆，接著換上調侃的表情。「唉喲，竟然在人家的辦公室裡卿卿我我。」

　　我用鋒利到可以殺人的眼神狠狠瞪她，她立刻聳肩改口：「我想應該是我誤會了。」

　　「廢話。」我忍住沒把難聽的字眼罵出口。

　　「好了，好了，別生氣。」夏柔說：「跟我說明一下，剛剛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教室看起來剛經歷過一場浩劫？」

　　「我才想知道是哪個他媽的混蛋的魔法竟然能傷到人。」一想到那些土錐與三年前盼黎弄出來的如出一轍，我就恐懼的快要抓狂。

　　「不是妳弄的？」

　　「當然不是。」我咆哮：「要我使用魔法還不如叫我去死。」

　　她皺眉，把臉轉上方吉爾說：「不會吧，難不成是你弄的？」

　　我的腦中浮現出紹特不懷好意的笑臉。是他？

　　當時他也在現場，而且說不定惡魔使用的不是以諾魔法，如此一來，魔法能夠傷人就說得通了，只要想辦法舉發紹特──

　　『小溫，』米迦勒打斷我的思緒，『不要插手管這件事，妳已經自顧不暇了。』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看著一個具有潛在威脅的惡魔蟄伏在身邊，我就忍不住想除掉他。

　　我不希望任何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這位老兄，你行行好，就不能回應我一下嗎？點個頭也行。」夏柔抓著髮尾，清秀的臉蛋顯露不耐。

　　我自認已經很難搞了，但夏柔每次面對我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真讓人不爽，現在看到她面對方吉爾這塊木頭的煩躁神情，我的心中就湧出一陣快意。

　　「溫希雅，別以為我不曉得妳在偷笑。」

　　我拉回唇角，聳聳肩，裝出「我不懂你在講什麼」的表情。

　　「夠了，你們這些小屁孩就是不懂大人們的苦心。」她轉過身去面對桌上一疊的文件以及成堆的書籍。「我現在有些事必須盡快處理，無聊就自己找事情做，後面那些書妳可以拿去看，看完記得放回去。哦，對了，今天下午停課，你們就乖乖待在這裡。」

　　就不能放我回去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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