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斗] 秘色 - 10

10.

「不過，清子和阿繁，就是我作為雇主提供的福利啦。哈哈。」橫山笑著說。

山下想轉個話題，別過臉，看見房間一角放著一台幻燈片機。「那個是……」他記得有栖川從前在課堂上放過幻燈片，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師的遺物。

「喔，放映正片的玩意兒。」橫山裕湊過去，拍了拍黑色機器上的灰。「應該還能用吧？忘了去年還是前年，斗真忽然迷上攝影，那陣子拍了很多片子。」他說著，搖搖旁邊裝膠片的盒子。

沒想到話題還是回到了生田斗真身上，山下忍著不追問下去。

然而橫山繼續說：「過了沒半年就撂開了，相機也不知道收在哪裡吃灰塵呢。他老是這樣，迷上什麼，一時便投入得不得了；等熱情過了，說忘就忘。光我記得的，就有馬術、園藝、茶道、日本舞……」

「日本舞？」

「嗯，那時候我就笑他是在進行舞妓修業。」橫山又笑起來。「不過，他最後持續在做的事，果然只有繪畫而已。」

「可以看嗎？」山下打開裝有幻燈片的盒子。

「我是無所謂。」橫山一臉不感興趣的樣子，「那個拍的人也無所謂吧，他自己搞不好都忘了玩過這種東西。」

橫山裕走出房間，順道為他掩上紙門。確認過幻燈片機裡的燈泡還能放光，山下把膠片裝進機器裡，拉上雨戶。那人拍的照片投射在幽暗的牆面上，光束裡有發亮的塵埃在跳舞。

一張接著一張：神社鳥居的影子、雜草叢裡的一隻小狗、寺院的禪庭、藝妓衣襬下露出的足袋……

放到那張缺了牙的笑臉時，他停頓了好一會兒。

「那是阿繁。」背後有人說。

山下聽得出說話的人是誰，因此沒有回頭，按了下一張。「我很抱歉。」

「嗯？」聽聲響，生田斗真似乎在桌邊坐了下來。「沒關係，又沒說不能看。我都忘了那時候還拍過剛掉牙的阿繁呢。」

山下智久盯著映在牆面上的五彩鯉魚旗。「我指的是……搞錯了的事。」

靜默片刻，他背後的人發出悶聲的笑，使他覺得臉頰又要熱起來了。

「哎，你是那邊的嗎？」

「啊？」

「怎麼說……你喜歡男人？」

「不是。」山下斷然否認。

「那為什麼會搞錯呢？」生田斗真好像真的感到困惑似地問。「有栖川老師是那邊的嗎？」

「你不知道老師他結過兩次婚，還有個女兒嗎？」

「我想也是，沒看出他有那種愛好。」斗真想了想，「不過我看到你的時候，又覺得……有點可疑。」

「什麼有點可疑？」山下終於回頭看著他。剛睡醒，頭髮有點亂，表情裡也有點朦朧感。

「覺得他就算愛上自己學生也沒什麼奇怪的……」

山下忙著打斷他：「並沒有這種事。」

「這樣我還比較想得通嘛。假設你和有栖川有特殊的關係，那麼誤會我這邊有一樣的情況，並且表現出嫉妒，聽起來還滿合理的。」

山下智久想辯解，可又無從說起：他嫉妒的並不是生田斗真，而是有栖川光吾。

「還是說……你嫉妒的對象……並不是我？」

幻燈片放完了，只有蒼白的四方形光束投射在牆上。

「……你想要我說什麼？」

生田斗真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微微張開嘴唇。他還沒有回答，有人用力推開紙門。是清子送上茶和點心。

山下伸手關掉空轉的幻燈片機，但沒有站起來開燈。

「說了這裡沒有人要吃水羊羹的嘛。」住在這裡的人，往托盤裡張望了一下，發出孩子氣的抱怨。

清子難得露出微笑，說了句：「是給客人吃的。」

紙門關上，對水羊羹一樣不感興趣的客人，從背後用力地抱住他，在頸邊落下細密的吻。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他想聽的，他絕不能先給出提示──

『跟春齋毫無關係。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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