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拿什麼去支撐我自己,來面對你眼底的恨?
『我要殺了你!』
回憶中,一身黑的少年瞪視著自己;血紅色雙眸中有著濃烈恨意。
我僅存的親人已經長這麼大了嗎?也對,都過了六年多啊。
是報應吧?對我這個弒親者而言,被自己最疼愛的弟弟殺死……這個下場應該是再適合不過了。
為此,我需要你恨我,恨得越深越好,這樣你的力量才足以保護自己;這樣你下手才不會留情。
即使,得讓你受苦;即使,要讓你陷入兩難的抉擇……對不起,佐助。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在想,死神要再過多久才會來帶走我。」
「怎麼?想死?那還不容易,讓我砍了你不就得了?」撫著奇形怪狀的大刀,意有所指地笑著。
「那也得要你有本事。」平靜地看向藍皮膚的同伴,兩人間浮現詭譎氛圍。
「哈哈……開玩笑的,我可還不想死哪。」乾笑。
「能殺我的人,只有一個。在他準備好來殺我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是嗎?哪天你的死神要是打算行動的話,請通知我一下,我可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要是你能活到那時候,我會通知你的,鬼蛟。」閉上眼,結束這段談話。
「呔!真是個刻薄的傢伙。」聳著肩,走出居所。
我期待,擁有烏黑髮絲、深遂雙眼以及白皙肌膚的死神,帶著憎恨來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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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麼做,才能夠追上你?
沒有月亮的夜裡,血腥味四溢,輕巧越過地面屍體,無聲地追蹤前方敵人身影。
在微弱星光照耀下,依稀可以見到對方留著一頭長髮。
是他!即使沒看到臉,但那熟悉的氣息與背影,錯不了!是自己追尋已久的那個人!
加快步伐,但卻一直沒縮短倆人間的距離。
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追不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顧不了呼吸、腳步聲,目標只有一個!
『停下來!』狂吼出聲。
那人恍若未聞。
『停下來!停下來!我叫你停下來……哥哥!』語尾帶點哭音的呼喚成功地讓那人止步。
轉過身來,與自身相似的五官,像人偶般精緻,卻也一樣冷漠。
『哥,告訴我……為什麼只留下我?為什麼你要殺了大家?告訴我!』
『我厭煩了那個無趣的家族。』
『告訴我實話!曾經、曾經那麼溫柔的哥哥,怎麼可能是為了這個原因?』
『因為我要你殺了我。』
『我辦不到!你是哥哥啊!』
『殺了我。』
『不!』
『或者,你選擇死亡?佐助?』美麗鳳眼帶著殺意緩慢逼近。
『不要!哥,別這樣、別這樣啊……』
坐在樹下的黑髮青年猛然驚醒,撐著額頭大口喘息。
「做惡夢?」身旁銀灰髮,戴著眼鏡的青年問道。
伸手抹去額際冷汗,無言地別過頭。
「哭著喊『哥哥』呢!難不成你還對伊太刀念念不忘嗎?」
銀光一閃,冰冷刀鋒已抵在說話者的頸畔。
「沒人教過你『沉默是金』這句話嗎?」回頭,在月下閃爍的是血紅雙瞳。
「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哪?佐助,太認真的人……會早死喔!」以苦無架開小太刀,縱身一躍,兜冷笑著走開。
「少囉唆。」惡狠狠地瞪了此次任務的夥伴一眼。
我不愛他、我不可能愛他。我捨棄自尊;捨棄夥伴;捨棄那個藍眼睛的笨蛋……付出所有,只為了殺死他。
是的,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殺了那個男人,我僅存的親人,宇智波伊太刀。
就算得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佐助握緊手上小太刀,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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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你的心底有我的存在?
『夥伴、朋友跟忍村啊之類的東西……我全都不要,我只需要力量。』
『那我呢?』
『笑話,吊車尾的能做什麼?我從來……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回憶裡的對話如走馬燈般浮上心頭。
好諷刺哪,我喜歡的人,最愛的卻都不是我。
我喜歡伊魯卡老師,但他最愛的父母卻是死在我體內的九尾手上。
我喜歡卡卡西老師,但是他的心底只有已經逝去的四代火影。
我喜歡小櫻,但她願意為你捨棄自己的父母、朋友、家鄉。
我喜歡你……但是,你的眼裡只有他,宇智波伊太刀,你的胞兄、你的仇人。
你還看不清楚嗎?你對他如此深刻的恨意,是因為你還愛他。
哪天要是你真的殺掉他……你的下一步,可能就是跟隨他走向另一個世界。
我好怕,佐助,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被仇恨矇蔽雙眼?才能讓你回頭看著我?
如果可以,我願意成為你的武器、你的力量,就像白與再不斬一樣。
如果可以,讓我陪著你,不論你是喜歡我也罷;恨我也罷,只求你心中留個位置給我。
我不貪心,只要小小的一個位置就好,只要你在哪天看見木葉忍村的時候還能想起有我漩渦鳴人這個人,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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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閃開啊!」深紅眼底有著無法掩飾的著急,攻勢卻已無法停下。
啊!原來你還是會擔心我的。瞥見握刀者的表情,金髮青年的臉上浮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刀光一閃,銳利凶器瞬間穿透兩人胸膛,牢牢地釘在樹幹上。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為什麼要插手?」鬆開握刀的手,顫抖著撫上麥色臉龐。
「因為我恨他。咳,我……恨他帶走你的心,讓你丟下我獨自離去、嘔!」力量正隨著唇畔溢出的鮮血流失。
「豬頭!我不值得你賠上這條命!」佐助想拔刀,卻被鳴人給阻止。
「值得,用我跟他的命換你活著。這、這種結果……伊太刀,你滿意嗎?」
「呵、哈哈哈……很好,我、咳!再滿意不過。」
「伊太刀?」他還活著?佐助驚詫抬頭,卻望進一雙漆黑雙眸中。
「真沒想到、我期待許久的報應,在、在我死之前……還、還送了,這份大禮給我。」頓了頓,用力地吸口氣:「佐助,我的死神;我唯一的親人,你可要、好好、活下去……」留戀地輕撫佐助白皙頸項,唇畔浮現的是存在回憶裡的溫柔笑容。
「這是怎麼一回事?哥?鳴人?」佐助開始慌了。
「對不起,佐助。」伊太刀帶著笑意停止呼吸。
「哥?」
「佐、助……」鳴人吃力地喚著驚慌的佐助。
「鳴人?撐住,別死!我馬上救你!撐住!」佐助開始翻找身上的藥物。
「佐助,聽、聽我說,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後、不要忘記我,如、如果連你都、都忘了我,我咳……」
「別說話!你不會死的。」
「佐助,我、不要你沉陷在黑暗中,代替我……重新活過一遍。」勉力將佐助拉近眼前,溫柔地抹去他不知何時滑落的淚。
「鳴人!不要!別丟下我!我好不容易才讓這件事情有個了結,你不能死!鳴人!」
「佐、助,答應我,你要、連我的份……一起、一起活下去。」蔚藍雙瞳逐漸失去光彩。
「鳴人!不要!」
帶著哭音的呼喚,在無月的夜裡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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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陰的天色,有著讓人不快的悶熱感。這是個無風的午後。
黑衣黑髮的男子,背著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金髮人影,低著頭慢慢向木葉忍村的大門走去。
正當即將跨越大門之際,兩柄木棍落下,擋住去路。
「你身上有很濃的血腥味,背上是什麼人?」擔任衛兵的時雨喝道。
男子只是沉默不語。
「回話!否則按規定不能讓你進去!」
黑髮男子緩慢抬頭,漆黑雙瞳只是無神地看著說話的人,然而那股詭譎的氣息卻讓時雨感到一陣寒意。
另一個衛兵:離嵐端詳了一下來人,連忙抬頭喊:「是宇智波!快去通知寧次隊長!」
此話一出,門口的所有人瞬間進入戒備狀態,接著,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沒想到他還敢回來啊?」
「是啊,真令人不敢置信。」
「他背著什麼人?」
「不知道……」
佐助環視一會兒眾人,淡淡地笑笑,舉步繼續前進。
「等一下!你不可以……」
「轟隆!」一聲響雷打在村外不遠處的山上。
冰涼雨水突如其來地自天際傾盆落下,很快地,站在雨中的佐助已是全身溼透,從衣角落下的腥紅水珠,將地面染出點點紅色的水漬。
「那紅紅的水是什麼?」離嵐察覺到從兩人披風上滴落的水珠有著不正常的色澤。
「是血!他受傷了,好機會!大家上!」衛兵之一的龍二大喊,掏出苦無便往佐助擲去。
佐助輕易閃過那隻苦無,接著轉身面對眾多衛兵。
眼中沒有憤怒也沒有殺意,只是一片虛無。
閃躲、閃躲再閃躲……佐助沒有任何攻擊的動作,只是護著背上那人。
見狀,眾人的攻擊目標全都轉向了他背上那名毫無動靜的金髮人士。
混亂中,正當佐助開始想還手之際……
「全都停手!」一道低沉而頗具威嚴的男音吼道。
一身白衣的日向寧次排開人群,走向佐助。
兩人對望片刻,寧次啟動白眼……接著,用力地甩了佐助一巴掌。
「隊長!」眾人驚呼。
然而佐助卻沒有任何反擊的動作,只是默默抹去唇畔的血跡。
「跟我來。」寧次強忍著悲慟,轉身就走。
佐助無言跟上。
滂沱大雨中,血水隨著佐助的步伐散落,在漫著水光的路面上映出點點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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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
「隊長!這份報告、」戴著犬型面具的褐髮暗部猛然推門而入,在看清屋裡狀況之後隨即噤聲。
屋裡一片黑,桌上的行燈散發著昏黃光芒。桌前那人,雖然取下暗部使用的面具,然而靠在鼻端交握著的雙手以及散落的烏黑長髮卻也遮掩了他大半容貌,整間房裡佈滿了詭譎而沉重的氣氛。
聞聲,那人緩緩抬眼看向自己的部下。當兩人的眼神相對之後,暗部連忙低下頭。
我是不是……不該進來啊?暗部有種想轉身就逃的衝動。
「什麼事?」嘆口氣,伸手將桌前相框蓋住,接著抓起身旁面具戴上。
「我、我……」彷彿被方才上司的表情所震懾,暗部有些結巴。
「說。」低下頭,不想再加重部下的緊張。
「呃……這、這是上一次任務的報告書,另外醫、醫療部的櫻大人叫我拿、拿這份資料給您。」遞出手中的兩個黃色紙袋。
「放著。」指著右邊桌面,沉聲答道。
暗部依言放下資料,卻沒有馬上離開辦公室。
「還有事嗎?」
「那、那個……隊長,這樣看公文,很、很傷眼睛。」囁嚅道。
「我知道。」
「那、那我告退了。」
待暗部走出辦公室之後,桌前那人伸手將相框立起,溫柔地撫過照片中笑得燦爛的面容……
而那名暗部則在僵硬地轉進走廊時停步,虛脫地跪了下去。
「良太!你都來多久了!居然在這種時候衝進去找隊長?」戴著藍白相間鳥型面具的暗部伸手扶起顫抖著的夥伴。
「靠!楓,我沒看到『那個』。」靠在同伴的身上,大口喘息著。
「那個?」另一名暗部好奇地問道。
「喔,砂耶剛來,趁這機會順便跟你說明好了。」楓與良太拉著砂耶走向休息室。
三人剛踩進休息室,就有人開口揶揄:「真有種!良太,隊長窗簾都拉上了你竟然還敢進去,真不知道是沒神經還是膽大包天?」薩次笑道。
「少囉唆!」
「來來來,我們看看你被打傷哪裡了?咦?好樣的!你居然沒被打成重傷啊?」蓮看了看,訝異地問道。
「隊長沒動手。」
「那你怎麼被楓扛回來?」
「……」別過頭,沉默。
「他腿軟了。」楓扶著良太,讓他在沙發上坐下。
「噗哈哈哈!居然嚇到腿軟啊?」蓮捧著肚子大笑。
「笑什麼?有種你進去看看!我才不相信你不會腳軟。」氣呼呼地環視四周。
此話一出,休息室的眾人瞬間靜默。
「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砂耶一頭霧水地發問。
「這……說來話長。簡單地說,砂耶,記住,當隊長窗口的窗簾拉起來的時候,除非他有事找你,否則絕對不要輕易進入隊長辦公室。如果有急事報告的話,也要先敲門,隊長回答了之後再進去。」楓認真地說道。
「咦?」
「絕對要記住,不然被隊長的殺氣掃到可不是開玩笑的,輕者頂多像良太一樣腳軟;重者……可能要連作上幾天惡夢。」薩次心有餘悸地回想起自己的親身經歷。
「隊、隊長那麼恐怖啊?」
「沒啦,隊長平常冷冷的,不太愛講話。但是,其實他人很好,除了這幾個日子以外……」良太擺擺手,要砂耶別緊張。
「這幾天……是表示隊長心情不好嗎?」
「嗯,這幾天,聽說是隊長失去重要東西的日子。其實隊長可以請假不來的,但是他堅持要來上班。」
「話說回來,隊長關在房間裡做什麼啊?」砂耶好奇地問。
「做什麼……嗯,好像在看什麼東西吧!」良太想起方才隊長的動作。
「會不會是照片?」薩次試著挖掘自己微薄的記憶。
「好像是,我剛進去,隊長就伸手把一個東西蓋住,那東西好像是相框耶。」
「那、該不會是隊長喜歡的人吧?」
「怎麼可能,他看起來不像有戀人的樣子……開玩笑,他可是工作狂哪。你們知道嗎?隊長除了生病以外,幾乎沒休過假。」蓮搓著下巴,沉吟。
「真的嗎?」
「連年假都沒休,他的假累積起來可以連休一年了。」楓嘆口氣,訴說自己從人事部那裡聽來的消息。
「隊長那麼拼命啊?」眾人驚嘆。
「可不是?我剛從醫療部那邊拿的文件其實就是櫻大人前幾天強迫隊長做健康檢查的報告。櫻大人還問我隊長的生活作息,要我多盯著隊長一點,別讓他超時工作。可是……隊長那人,要怎麼盯他啊?光是被他一瞪,我膽子就短了一大截。」良太無奈地搔著頭。
「說得也是,不過……照片裡頭會是誰啊?」
「我知道。」坐在角落裡,從方才就一直沒講話的將囁嚅道。
「咦!」所有人驚詫地看向將。
「我也被冷鋒掃過一次,而且還是最嚴重的一個……」將苦笑。
「啊,對喔,我記得你好像左手骨折外帶一個禮拜睡眠不足嘛,可是你又不說你到底看到什麼。」
「那是因為……我看到隊長看著照片的眼神,那種感覺很沉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就像被人用手抓住心臟一樣,想死而又死不了的那種感覺。尤其是跟隊長的眼神對上了,那股哀傷……就彷彿從隊長直接傳到我們心上一樣。」良太接著敘述。
「痛、無能為力、自責、空虛……總之,就如同世界已經毀滅,沒有光、沒有希望,活著,只是為了責任。雖然看不見隊長的表情,不過……當我覺得他可能會在下一刻哭出來之時,他戴上面具,然後我的左手就骨折了。」將撐著下巴,無奈地笑著。
「哇靠!隊長好狠。」蓮咋舌。
「可是隊長似乎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份了,所以我住院的時候他有來看我,而且……他有跟我說那張照片裡的人是誰。」
「咦?快點說,那是誰?」眾人開始鼓譟。
「那張照片裡的人,是隊長最重要的人。」
「那個人呢?她現在在哪裡?」
「死了。」
「死了!」
「嗯,而且……是死在隊長的懷裡。」
「怎麼會……她是怎麼死的?」
「隊長只跟我說了這麼多,剩下的,他就沒多說了。」將搖搖頭,看向蔚藍天際。
「原來那是遺照啊。」其他人慢慢地靜了下來,分別陷入各自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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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那天下午,一身黑衣的隊長在午後無人的時段出現在自己床前,著實嚇了自己一跳,但之後他的行為更讓將差點摔下床。
他解下面具,為自己一時的衝動道歉。
「將,抱歉。」黑色遮口布雖然遮掩了大半容貌,但漆黑雙眸中浮現的是真摯歉意。
「隊、隊長說什麼呢!沒關係啦!是我不對,沒先敲門就闖了進去,也難怪隊長會生氣。」慌亂地道歉。
「不,我、其實……其實你只是被遷怒。我氣的對象……是我自己。」
「啊?」
「你有看到吧?照片。」
「喔……不!我、」
「我知道你有看到。沒關係,我想,告訴你應該無妨。那個人是我活著的理由,如果沒有他,我寧可去死。可是他要我活下去。所以……我才會是你們的隊長。」
「那他……」
「他死了,因為我的愚蠢、自私,而死在我的懷裡。那張照片,是我擁有的……他僅存的照片。所以,每次看到照片就會想起……從前的我是多麼該死。」轉頭,淡淡笑著,然而眼底卻是濃濃的哀愁。
「隊長你……」
「啊,怎麼扯到這裡來了。我問過醫生,你的傷大概還要兩個禮拜才會好,出院之後回家好好休養,就當作放假,跟家人聚聚吧。你的工作我會找其他人代班,不要擔心。那麼……我先走了。」戴上面具,如同來時一般迅速地消失。
留下瞠目結舌的將,在潔白病房中發呆。
那張照片裡是一個有著金色頭髮,長得跟第四代火影很像的人,燦爛的笑容讓人看得從心底溫暖起來……
那是據說在狙殺『曉』成員任務中殉職的前暗部第五隊隊長:
漩渦 鳴人
(End)
2004/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