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二次創作同人衍生 - 畫顏 06

記不清是怎麼回到這個住處的，只記得自己在離開了冰炎的畫室之後，便是一步也不停地跑回了這個地方。

街道上還殘留著幾日前雨水積起的水窪，在錯亂的步伐中根本無暇去避開沉澱了泥濘的淺坑，褚冥漾沒有在意，應該說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濺上褲管的髒污，只是一味地向前跑著，像是在躲避著什麼一樣，氣喘吁吁。

過了很久，才漸漸地順過了呼吸，大口大口地，想要吸進周圍稀薄的空氣，仍是帶了點濕潤、仍是帶了點冰涼，褚冥漾閉上了眼睛想要平緩那溢入了胸腔的空氣，直到呼息漸穩，而臉上的熱氣漸消，他才抬眼看了一下他的住所。

這裡不是家。

習慣了城市裡的灰暗之後連開啟燈光都顯得多餘而浪費，那樣子溫暖的光線與他太過不配，彷彿炙熱的可以將冷冷的心給灼出一個猙獰的傷疤。

褚冥漾說，他不需要。

提起了腳步走進了門，沒有藥師寺夏碎店裡的溫暖燈光、沒有那一縷飄散進胸肺裡面，甚至連呼吸都可以暖熱起來的茶香與咖啡香、也沒有冰炎淡漠疏離，卻仍然讓他為之撼動的背影。

漆黑的室內沒有亮起燈，唯一的光源便是街道上閃爍的路燈，窗戶沒有關起來，隨著風吹進來的是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細細的雨絲，也搖晃了在他臉上忽明忽暗的光線流轉。

有點無力地攤坐在牆角，背部抵著冰涼的牆壁，儘管穿了保暖的衣物，但是刺入骨髓的卻是比磁磚還要更冰冷的感覺，正一寸一寸地，從皮膚延伸，順著血液的流動鑽入他的心臟。

像是連灰塵的掉落都被靜止了時間，碎落成塵埃的灰白色彌漫了他的視覺，而他的時光正在倒退。

彷彿相機的底片一般，黑白的方型格子儲存著老舊的回憶，在被不小心地打翻之後，就這樣一張張地在褚冥漾的腦海裡投映了出來。

他想起了一些曾經以為已經忘記的、已經不重要的、有關於過去的事。

發生在已經不願意再回去的故鄉、發生在自己身上，直至最後波及了自己所愛的，也愛著自己的家人。

褚冥漾以為，他已經把那些事情都給忘記了。

已經過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不曾再想起過，所以他以為他總算能夠漾著淡然的笑去面對過往的那些事情。

只是褚冥漾忽略了他也有作夢。

儘管夢醒之後便隨著黑夜一起在初升的旭日中消散不見，只是褚冥漾也忘了，循環不止的不是只有晝夜的更迭。

還有一場場宛如輪迴一般，不斷的夢魘。

他還記得，他也曾經有過家。

不是夢裡不斷出現而終會被驚醒的幻覺，他也曾經有過溫暖的家人，曾經體會過那種，不管多晚回家，卻總是會有人為他留著一盞燈的幸福。

就像是一場即將破碎的夢一般，溫暖的殘酷。

有人曾說，他是帶來不幸的因子，不管是他所深愛的人，或者是深愛他的人，都無法避開每當接近他時所帶來的災禍。

朋友也好，家人亦是。

他無法忘記鮮血流出時那炙熱的幾乎將他灼傷的熱度，正如他無法忘記軀體逐漸冰涼時那彷彿刺入骨髓的寒冷。

所以他選擇離開，他只能離開。

因為他不能去愛，那些愛他的人。

否則隨之而來的不是那些人背叛他的絕望，便是只能看著自己所愛之人因為自己而遭遇禍害的痛苦。

他想起了曾經自己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唯一血親，還有總是會帶著微笑站在他身後告訴他要學會長大的男人。

想起了童年時候一起追逐奔跑過的遊戲，想起儘管總是嚴厲苛刻，卻又會在他碰到危險時第一個衝出來保護著他的親人。

直到想起的，是刻在石頭上，比雨水還要冰涼的名字。

所以他只能在睡眠時緊緊擁抱住自己，像是擁抱著一場他不願意醒來的夢境，沉溺在過往的溫暖裡。

褚冥漾從來都不堅強。

他已經有很久不曾哭過了，就算每當醒來時總會觸摸到順著眼角滑落至臉龐的溼潤，至少那也只是在夢中。

只是他現在開始困惑了。

『褚。』

耳邊還殘留的是冰炎在最後對自己說出的單詞，儘管是有點冷漠的的語氣，卻是是僅有的、唯一一個，會用褚來稱呼他的人。

只有一個人的房間，安靜地過於冷清，就連從窗外灑落的月光，都浸染了屬於寂寞的淡淡銀白色，蜷曲起了自己的身體，將額頭抵在膝蓋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夢境已經漸漸少了關於過去的難過回憶，而漸漸多了一個走在他身旁的身影。

腦海裡的那一聲褚，無限地擴大在這個清冷的房間內。儘管帶不來熱鬧的人氣所以只能夠凸顯出這個空間裡面寂寞到快要將人壓垮的沉悶空氣，卻也驅散了一些從皮膚沁入心臟的寒冷。

感覺到自己的嘴角牽扯出了一抹有點牽強的弧度，不意外地看著鏡子裡面映出的臉龐，果然笑的比月色還更蒼白。

褚冥漾泛起了苦澀的笑意。

他知道，他是在這裡待太久了，才會有了這種想要留下來的情緒。

其實早在褚冥漾察覺到冰炎一向堅定的眼眸裡那一絲動盪的情緒時，他就知道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他旅行過了無數個國家、無數個地方，總會能夠將離開的時間調整地完美無瑕，總是能夠在想把這個地方當成家的這種想法出現時，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

待的越久，就會造成越大的傷害，不管是對於自己，或者是對於他人。所以他寧願讓自己一個人背負起所有甜蜜或苦澀的回憶，也不願意與他人共享他的悲喜。

不敢，也不能。

可是直到了現在，他卻捨不得了。

明明一開始是自己刻意想去接近冰炎的，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是抓的那麼巧妙又那麼剛好，進一步退一步也都經過了詳細的測量。

他早就已經算好了，將自己的感情投注都精密地計算進去。計算著哪一種的距離與接觸可以讓他儘管是在轉身離開時，也可以勇敢地不會掉下一滴淚。

可是，在這期間，有什麼東西漸漸的在他們之間沉澱，最後變質。

靜靜地、無聲無息地，他想起了夏碎有一次泡給他喝的茶，不是帶有濃郁甜香的可可，而是透著清澈的翠綠色，氤氳著據說來自他的故鄉的淡淡香氣。

他與冰炎之間就像是那個樣子，沒有什麼過於轟轟烈烈的過程，卻可以在最後，悄悄地替所有的相遇敲下一聲悠遠的餘音。

在遇見了冰炎之後，在習慣了有家的感覺的時候。

他想起了從離開故將至今的這趟旅程。

他走了太久，走得跌跌撞撞，遍體鱗傷。

他想起了另一個也與他同樣寂寞的人，總是那樣子的驕傲，那樣子的自負，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卻又自願孤獨的與世隔絕。

就像是琢磨過的鑽石，儘管璀璨閃耀、儘管堅不可摧，但是最易碎的卻也便是那份過剛的強韌。

他將自己能夠投入的感情做了最完美的計算，可是他卻忘記了人與人的相處本來就不可能只有單方面的付出。

所以他捨不得了。

捨不得離開，然後單獨地將那人留下，在看見那個人黯淡卻又像是沸騰著火焰的眼睛時，他才發現或許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一直看著那個人的背影。

他們都已經走過了太多年的寂寞，將自己困在繭裡太久，所以才會對這一分溫暖眷戀而又害怕地不敢接受。

怕放了手，便再也尋不回，怕握緊了，又會碎裂成飛沙，所以優柔寡斷、所以患得患失，所以才會卑微地將自己放逐，卻又會捨不得地朝離開的道路回望，期待能看見有個人會站在家的方向。

但是，如果可以，那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讓他再一次能夠放手去找，儘管愛著人卻也不會傷害到人的機會；讓他再去相信一次，這個世界終會有深愛著他、而他也深愛著的人。

再給他一次機會。

讓他可以在無盡的旅程中，找到一個能夠為他避雨遮風的家。

再給他一次機會。

讓他可以在漫無目標的路上，找到一個能一起並肩而行的人

再給他一次機會。

一次愛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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