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把吉兒安置在她自己的房間,我把房間內的窗戶闔上,讓她不會一下子受到太強烈的陽光照射,接著對她施放癒合魔法,把她身上較新的傷口給修復,然後把昨晚用在阿曼達身上的藥膏交給她本人,隨後帶著兩個孩子回到藥房。
藥房的空間頗大,本來就有擺放茶几和桌椅,名為康拉德的男人,也就是阿曼達的父親準備了藥茶給我們,讓我們先坐下休息。
他有著和吉兒一樣的紫色眼眸,還有和阿曼達很相似的精緻五官,這樣的五官在女性臉上看起來會相當美艷,但是在男性臉上看起來不會有帥氣的感覺,而是有種文弱書生的特質,說實在跟他藥師的職位很搭。
「我記得你……是哈爾身旁的同伴,不是嗎?」
康拉德有點怯生生地對我問道。
「我和他在艷陽城是同一個小隊的隊友,這一次長假正好來到同樣的地點,也就正好一同行動。」
年老的男人滿臉疑惑地看著我,你到底是想要問什麼?想問我到底跟哈爾是什麼關係?還是問我為什麼把你的兩個女兒帶來這裡?
啊你就只問我是不是哈爾的同伴啊!我也就只能這樣回答,不然你還想怎樣?
「為什麼……你會把阿曼達和吉兒帶來這裡?你不知道她們是馬拉其的、老婆嗎?」
看著他在說出老婆這個詞的時候好像非常的不情願,但最後還是不得不把這個詞給說出來,也許他對於無法守護自己的女兒這件事感到很不甘吧?
我不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先把桌上的藥茶捧在手上,嗅著那淡淡的茶香,氣味並不會很重,感覺屬於半熟茶的種類,我淺淺地嚐了一口茶,嗯……味道很微妙,不難喝,但是殘留在舌頭上的味道很難說是茶的味道還是藥的味道,應該是有辦法讓它的味道更明顯一點才對,以後再來研究看看。
「那天你也在買賣所裡,應該很清楚,當時我已經與馬拉其結下樑子了,不是嗎?」
把茶杯放回桌面上,我這才抬起頭反問康拉德,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後,才對我點點頭。
「是沒錯,但是……」
「所以這就是我報復他的方式。」
我打斷他的話把結論說出來,康拉德愣了好一陣子才開始消化我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接著這個男人的臉色非常迅速地轉為蒼白、甚至是開始發抖……拜託不要告訴我馬拉其也對你做了什麼,我說真的,我答應村長會留他一條命的,如果他真的有對你做什麼,我在見到馬拉其之後絕對會無法控制自己。
「抱歉,我並非想讓你感到害怕,我們現在會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要保護你們一家人。」
趕緊在康拉德太過恐懼之前出聲安撫他,我站起來,抬手施放一個明顯的結界,將整棟屋子都保護起來。
「馬拉其一定會過來這個地方,但是他無法進入這棟屋子裡哪怕是半步,我會正面擋住他的怒火,絕不會讓你們三人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點,請你相信我,你們一家人我都會保護。」
康拉德抬起頭望著我,並沒有相信我剛才說的那段話,說實在的,他要是信了才奇怪,但是除了這樣和他說以外,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才可以安撫他,有村長家的那個先例在,我不確定告訴他我是高等舊人類這件事會不會直接把他給嚇暈。
「她做得到的,爸。」
阿曼達的聲音從房間那傳來,我們全員一同望向她,這位孕婦正捧著自己的肚子慢慢走過來,我趕緊走上前牽住她的右手,好讓她別走得那麼歪斜。
「你應該也在房裡休息才對。」
這個人就不能安份一點嗎?你隨便拌一下都可以把我的心臟嚇壞,麻煩你要走路請出聲提醒我,不要帶著一臉想把自己摔死的表情走動好嗎?
「我要是休息,你要怎麼安撫我爸?難到你比較想讓我家的三個人都往床上躺嗎?」
……行,你贏了。
扶著她,我讓阿曼達坐到康拉德的身旁,很明顯的,有大女兒在身旁,比較容易讓這個慌張的老人安心點。
喂,阿曼達,該不會你被關在馬拉其那裡的時候,還要負責天天安撫你爸爸的情緒吧?
我愈來愈覺得這個孕婦不是普通人了,你根本就是超人,是有沒有那麼猛啊?
「阿曼達,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阿曼達一坐下,康拉德就立刻像她詢問,讓我感覺剛才對他說的那些全是白說,唉!真的沒轍。
「意思就是,從今以後馬拉其再也不能對我們指手畫腳,村長已經撤銷他的接任權限,他再也不能用那些權力胡作非為了。」
在阿曼達對康拉德說明的同時,探尋魔法像我回報,當時逃出去的傭兵們前往妓院通知馬拉其村長的事,讓這個應該要睡到中午才醒的傢伙提前飛奔回家了,看來不用幾十分的時間,他就會衝過來了。
阿曼達還在說明,我轉頭對孩子們使了眼色,他們很聰明地點頭,起身自行往藥房的門口走去。
「呃……!他、他們要做什麼?」
康拉德簡直就是驚弓之鳥,旁邊發生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把他嚇壞,真是難為這個老人家,這五年間他應該都是這樣度過的吧?
「他們……只是準備要把一個歇斯底里的傢伙擋在外面而已,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想是受到馬拉其的欺壓太久,康拉德完全沒辦法放鬆下來,我搖搖頭之後對著阿曼達開口。
「介意我對令父使用安撫情緒的魔法嗎?」
阿曼達看向我,似乎是感受到康拉德完全無法平靜的心跳,於是對我點頭,我沒有抬手,對著康拉德施放一種受到恐慌術時能夠反制應對的法術,術名很有中二感,就叫雄獅之心。
老實說我完全不懂這種法術的作用原理到底是什麼,可能跟鎮定劑的感覺很像吧?但是鎮定劑打完之後通常的反應是睡著,而受到雄獅之心安撫的康拉德並沒有出現嗜睡現象,看起來卻安定許多,真是神奇。
「你呢?想要什麼時候面對他?」
雖然阿曼達主動要求要與馬拉其面對面,但是我不確定她是真心要報復還是在逞強,以我現在對她的瞭解,她最為注重的就是她的家人,只要家人沒事,她就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擔。
面對我的時候,她是有給我一種頑皮的感覺,但是不一定有著很重的報復心,所以我想再詢問一次,如果她不想再見到馬拉其,我就會為她完成這個願望。
阿曼達看著我,大概明白我重複問她一次的原因。
「你說過,馬拉其不會再有傷害我們的能力吧?」
我點點頭。
「不論他是否雇用強悍的法師,只要我在,任何人都傷不了你。」
在法術的作用下,康拉德已經不顯得緊張,我讓自己坐得稍微舒適點,望著阿曼達紫紅的雙眸。
「我會成為你的保護網,只要是人類,他們都不可能打破我的防護。」
這樣說完之後,這對父女都感覺有些發愣,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不過這樣想想,光只是用說的好像沒什麼建設性,應該要實際表現出來會比較好吧。
於是我取出具有保護做用的鐵戒指,和當時送給莫拉瓦跟喬奇時一樣的戒指。
「這個是我附魔過的保護戒指,你可以戴著它,就算我不在你身邊,它也能夠完美地保護你。」
看著那枚戒指,康拉德望向阿曼達,接著再度看向我。
「你……我、我……抱歉,我應該要感謝你才對,但是……」
「等你確定我所說的事情是真實的之後,再向我道謝也不遲,我明白我所說的這些很難以置信,相信你也知道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人不可能有什麼能耐對付馬拉其,所以等到馬拉其過來之後,你就能夠確認我所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了。」
我將視線轉回到阿曼達身上,她還沒告訴我最後要怎麼面對馬拉其,但如果她感到猶豫的話,那也沒什麼好逼迫她的,若是要我把整個人生的未來託付給一個認識兩天不到的人,那我要不是瘋了就是神智不清。
「或許等到他過來了再讓你決定也可以,如果想面對他,你就自己走出門口吧。」
阿曼達始終沒有回應我剛才的問題,所以我也不再等下去,這樣對她說完之後,我從收納空間裡拿出一枝鐵木的樹枝,把它塑造成拐杖的樣子,橫放在茶几上。
「如果你要自己走出來,請記得使用這個拐杖,看你自己走路的樣子很讓我提心吊膽,拜託要使用它。」
原本應該還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我剛才問題的阿曼達,聽到我這句話之後,那認真思考的神色立刻起了變化,變得有點像當時在家裡要治療時的挑釁模樣,但是我又感覺她現在的笑容裡少了那時候的敵意,讓我有點搞不懂她要做什麼……或許這種有點調皮的樣子才是她的本性?
可以不要嗎?我覺得她好像想玩我耶。
「剛才還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我的人,怎麼現在只是看到我走路就怕成這個樣子了呢?」
看吧?她就是看起來一臉要玩我的樣子啊。
「我只能防住外來的傷害,但如果這個傷害是本人自己施加的,那我可就沒辦法了。」
聽到我這樣說之後,阿曼達的笑容立刻變得意味深長的感覺,停、不要再玩下去了,我說你,我們砲口要一致對外,不要對著我開砲!
「你的意思是我會傷害自己嗎?」
「……我的意思是,看到你這樣走路會讓我感覺你有可能傷到自己,所以請使用這個拐杖好讓我放心。」
這樣解釋完之後,阿曼達的笑容還是沒有改變,算了我不想管了,避開她的視線,我站起來直接往門口走去,馬拉其已經快要來到這裡,而且還帶了不少打手,從探尋魔法向我回報的情況來看,裡面有幾個是一開始待在村長家的守衛,該不會是覺得人多就可以找回場子吧?
有夠膚淺的一群人。
「艾利法,他要過來了嗎?」
當我走到門口時,站在外頭的朵菈轉過身子來問我,我伸手輕撫著她的頭。
「就快了,而且還帶了不少人過來,雖然人數真的很多,不過全都不是你們的對手,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
還是我的兩個小孩好,我感覺自己被玩的心緒被撫平不少,能夠重新判斷現下的情況。
「你會害怕再見到馬拉其嗎?」
發現孩子們雖然緊張,但是並沒有當時初遇馬拉其那時的情緒反應,我感到有些意外,忍不住在這種時候對他們問道。
孩子們給我的回答是雙雙搖頭,這真的有點嚇到我,怪了,再怎麼樣都是人生中的惡夢,他們怎麼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出來?而且,什麼時候走出來的我都不知道耶,明明光是那隻神獸的事情就夠我忙了,他們怎麼會有空去做什麼心理建設啊?
「真的沒有問題嗎?」
感覺不太能放心,我望向卡姆又問了一次,男孩還是那一臉已經釋懷的表情對我點頭。
「那時候的我確實很生氣、也很害怕,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不管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那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知道,再也不會有任何事情比艾利法受傷更讓我們害怕了。」
……嗯,對不起。
結果事出原因還是在我,這邊的事情搞定之後,回去真的要好好跟他們道歉,不對,也許好好和他們玩在一起比較好。
就在我思考著要怎麼陪伴孩子們的這段時間,馬拉其帶著他將近三十人的手下往這裡趕過來,原本長像就不怎麼樣的那張粗曠的臉看起來扭曲到一個極限,壯碩身軀上頭的肌肉處於緊繃狀態,因此佈滿了青筋,黝黑粗糙的上身可能因為充滿怒火的關係,讓他的身體看起來有點黑裡透紅的模樣,看到他的一瞬間,讓我有種看到經典日本鬼的感覺。
「你這個混蛋!到底在我家做了什麼!」
遠遠地看到我站在門口,他扯開喉嚨大吼,讓附近的民眾全將視線轉了過來。
「做了什麼……你說的是我把村長的病治好的事情嗎?你想付醫療費給我?」
好不容易終於可以耍人了,我才不要這麼快就進入主題,於是故意跟他裝傻起來。
「臭婊子!我要在這裡把你上了!就算你哭著求饒也不會停!」
好噁心啊,這個人,嘴裡已經講不出什麼正常的話了嗎?
「別傻了,會哭的不可能是我,馬拉其。」
彷彿我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才是最讓他動怒的反應,他大手一揮,指使身後的手下上前。
「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雖然那群人裡面混雜著被孩子們制伏的傢伙,但是身旁有同伴讓他們重新壯起膽子來,拔出武器毫不猶豫地往我們這衝過來。
我完全不需要動,卡姆直接撲上前,在轉眼間把距離我們最近的傭兵們給摔倒在地上,站在我身旁的朵菈喃喃唸咒,完美操控土系魔法把後頭那些打算使用遠程攻擊的人全員綁死在原地,不只動彈不得,連開口唸咒都做不到。
「你們這幫廢物!只不過是一個賤人和兩個小鬼,這樣都不能搞定嗎!」
不到一分鐘就分出勝負,讓馬拉其感覺顏面盡失,站在後面扯著喉嚨破口大罵,不過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好的雇主,因此就算這樣罵了,那些還沒被解決的傭兵們已經有想要逃走的欲望了。
「真是難看啊?有辦法在這裡出一張嘴,你不如做點比較實際的事情,例如……對我下跪然後道歉什麼的。」
我也是站在這出一張嘴說風涼話,不過看那些還沒有被卡姆制伏的傭兵們,感覺都是比較有良知的人們,看到要對付的人是我和孩子們,他們臉上都出現遲疑的表情,才沒有在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衝上來。
我決定給這些人一點獎勵。
「還沒有被打到的人,我給你們機會,現在受我雇用,我付給你們一人一銀幣的工資。」
傭兵最主要還是收錢辦事,有我雇用,他們就可以毫無顧慮的轉向我這邊了,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台階下。
「混蛋!你們誰都不准過去!我以村長的名義命令你們!」
「真可憐,你還不知道你已經不再是未來的村長了嗎?」
畢竟這些傭兵是在他離開自己家裡才招集過來的,不知道這件事也很正常,我悠悠哉哉地把這件事說出來,順便運用魔法效果,讓附近所有人都能聽見。
「給我閉嘴!我的位置才不是那個遭老頭可以指使的!給我上!把那個婊子抓過來!」
怎麼知道他這麼蠢的間接承認自己真的被拔職,那些傭兵聽了話之後,紛紛收起自己的武器,一個個走到孩子們面前,接著轉身望著馬拉其。
「我們不會再受你雇用了,馬拉其,在崁拉姆村裡,你已經玩完了。」
這就是到處在村子裡惹是生非的下場,任何人要脫離他都會非常迅速,這些傭兵肯定沒少受過他的氣。
「你們……!很好!你們走著瞧!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發現自己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揮之後,說出這句話的馬拉其看來是準備想逃走了,怎麼可能讓你這麼輕易的離開,還有人沒跟你算帳喔。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馬拉其,我還有些話想和你談談,麻煩停下腳步吧!」
開口說話的不是我,而是從屋子裡走出來的阿曼達,她拄著我做給她的拐杖,一步步從房裡的陰影中走到陽光下,帶著些許微笑望著馬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