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村長夫婦不再對我下跪之後,我總算是可以聽到他決定怎麼處置馬拉其。
「沒想到在我倒下之後,他對村人們的態度會變本加厲到這個地步,我決定要撤銷他的村長預備職位,讓他再也不能繼續殘害這個村子。」
「除了馬拉其,你還有其他適合當村長的人選嗎?」
畢竟是個把兒子寵成這個德性的父親,我不小心點不行,搞不好我離開之後沒幾天,他就會繼續讓馬拉其來當村長也說不定。
「躺在床上的這段時間裡,我想了很多,現在已經有幾個預定人選了。」
由於行動不便,托爾村長是坐在沙發上與我對談,在他這麼說的同時,他的視線一直盯著沙發前的茶几,我弄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出於愧疚才不敢看著我,也無法判斷剛才那段話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但是因為他過去一直都是人人愛戴的村長,在信用這點上,我選擇信任他。
「只是……我對他的處罰,可能就只到這裡而已……」
結果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你要是在地球,隔天的新聞上就會出現狠子弒父的報導了,馬拉其這傢伙絕對不會因為你是他父親就手下留情的喔。
「既然你只能做到這種程度,那就別怪我對他進行其他處罰了。」
只是拔掉職位這種懲處,我都不滿意了,旁邊那個阿曼達更不可能滿意,雖然到目前為止她完全沒有出聲,也許只是想給托爾一點面子,阿曼達不說話的時候就會給人一種很可怕的感覺,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一聽到我並不打算這麼放過馬拉其,村長立刻抬起頭慌張地看著我,透過面具,我以冰冷的眼神回望他,讓他明白我絕對不理會他的求情。
「您……會殺了他嗎?」
「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夫妻倆面色蒼白地低下頭,他們知道我是真的被馬拉其惹毛,再多的求情只會讓我怒火更旺而已,因此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無言地再度低頭。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姑且會留他一條命,但是那也要看他的表現,如果他還是不停激怒我……下場你們遲早會見到的。」
托爾沉默地點頭,我就當作他已經理解馬拉其接下來會遭遇的處境,不過那個大少現在還躺在妓院裡呼呼大睡,利用這個時間,我可以早早就把阿曼達的家人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昨晚馬拉其有回來嗎?」
等到我們都不說話,這時候阿曼達才開口,夫人微微頓了一下,接著彷彿有些愧疚般迴避了阿曼達的視線。
「他昨天下午回到家裡就在大吵大鬧,我們隔著這麼多房間都可以聽到他的怒吼聲,直到接近傍晚以後,才透過傭人知道他已經出門。」
阿曼達在這時立刻站起來,二話不說地快步走出村長的房間。
我不知道她是發生什麼事,但也不能放著她一個人走,只好快步追上。
「朵菈,你先替裡面的兩個老人施放加護,然後跟卡姆一起追上來。」
簡單對孩子們交代完,我略過走廊上六、七個倒地不起的護衛,趕上已經走遠的阿曼達。
「阿曼達!」
走在她身後,我開口呼喚她,但她並沒有給我任何回應,好吧,看來是非常緊急的事情,我不再開口,跟著她在這棟房子裡行走,看看最後她會帶我到什麼地方。
她往下走了兩個層樓,來到一間房門非常厚實的房間外停下來,伸手往木門上敲起來。
「吉兒!聽到我的聲音了嗎!你還好嗎!」
老實說,這扇木門幾乎敲不出聲音,儘管阿曼達已經用相當大的力氣敲擊,門板上卻只能發出「咔咔咔」的聲音,感覺很像是刻意的,這個房間內部隔音做得很強。
我走上前,接住阿曼達還想繼續敲擊的拳頭,使她停下動作望向我。
「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一邊這麼說,我一邊將左手放到門把上,施放腐蝕魔法,直接把門鎖侵蝕掉,接著替她把厚重的門給推開。
房間裡頭一片漆黑,若不是還有走廊上的燈火照映進去,我想阿曼達根本寸步難行。
「吉兒!」
房間內凌亂的不像話,四處散落著各種棉布,很像是被單與床襯布,還有因為破了一個大洞,導致裡頭的羽毛四處飛散的枕頭。
整個房間內只有一張大床,我們看見一位長髮女性動也不動地倒臥在床邊,阿曼達立刻在她身旁跪坐下來,伸手輕輕搖晃她,試圖把她給叫醒。
「吉兒?快醒醒!你還好嗎、吉兒!」
這個人肯定就是阿曼達的妹妹了,我看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什麼破裂,但是骯髒凌亂,甚至沾有些許彷彿是血漬的顏色,根本不需要其他的猜想,馬拉其對她做了什麼事,光只是這樣看就能夠瞭解了。
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我暗自深呼吸一口氣以平穩自己即將出閘的怒火,接著轉身望向在我身後的孩子們。
吉兒現在的遭遇可以說是和當時撿到他們時的情況非常相似,當然……孩子們那時身上的傷可比吉兒要重得多了,不曉得見到吉兒之後,會讓他們出現什麼情緒反應。
讓我感到意外的,孩子們在見到吉兒之後,表情一開始透露著驚訝,接著很快地轉變為不捨,隨後對我露出了求助的神情,我走上前,輕撫著孩子們的頭,對他們露出微笑,這才走到阿曼達身旁蹲了下來,對吉兒使用掃瞄。
「艾利法!她……」
「先給她喝下這個。」
直接取出一瓶藥水交給阿曼達後,我望著她的雙眼。
「她現在沒事,只是身體很虛弱,雖然能夠聽得見你的聲音,但沒有能力對你做出反應。」
該說真不愧是阿曼達嗎?我只是這樣說完,她眨眨眼便把情緒給收斂下來,原本滿溢慌張的雙眸瞬間就取回冷靜,接著從我手上接過那瓶藥水。
「她現在能夠喝藥水嗎?會不會無法吞嚥?」
「吞嚥的動作應該還做得到。」
她點點頭,拔開藥水的瓶塞,慢慢將顏色呈現透明紅的藥水倒入吉兒口中。
和我所預想的一樣,吉兒的嘴唇微微動了起來,緩慢嚥下阿曼達倒入的藥水,阿曼達也不急,稍微讓她喝了幾口之後,便將藥水瓶蓋了起來。
我伸手將吉兒抱起來,阿曼達趕緊抓來掉在地上的枕頭,將它放回床上後,讓我能夠把吉兒好好地放在床上,隨後往床沿坐下,仔細地觀察吉兒的反應。
「她還需要什麼?」
確認了妹妹正在慢慢恢復,阿曼達轉過頭看著我問道。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抬手施放一個照明法術,將整個室內點亮,柔和的光芒不會使人感到刺眼,同時能讓室內的人感覺舒適,也能讓我好好觀察室內的佈置。
「你和她,被關在室內多久了?」
我該慶幸這個地下室沒有太過潮濕嗎?長期待在這種密不透風又毫無自然光的地方,就算沒受到虐待也足以把一個正常人給逼瘋,馬拉其到底把這對姐妹當成什麼來對待?
「她少說也被關在這裡五年的時間,我因為不斷引起馬拉其的注意,如果讓他高興,我就有自由活動的權限,但是她……」
阿曼達的聲音漸弱,我忍住想要嘆氣的衝動,繼續觀察房內的佈置。
地面上有許多食物殘留的痕跡,我上前仔細觀察,那似乎已經是幾個月的殘留痕跡了。
「馬拉其不會善待我們,給的食物自然也是幾乎無法補充營養的東西,所以只要我可以讓馬拉其的心情很好,就能夠從他那裡拿到房間的鑰匙,然後帶著藥草來找她,盡可能讓她能夠活下去。」
似乎已經知道我在觀察些什麼,坐在床沿的阿曼達對我說道,原來如此,難怪吉兒的狀況雖然很差,但是都還勉強維持在虛弱的邊緣,她們兩個都是藥草師,知道該補充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
我重新對阿曼達有了新的認知,這五年的時間,她真的是用盡所有力氣努力生存,一方面要盡力去討好馬拉其,一方面要積極照顧吉兒,當她發現自己懷孕之後,還要努力保護自己的胎兒,然後等待著哪一天自己能夠脫身。
想想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我身上,我根本做不到那麼多,甚至很可能早早就放棄求生的希望,她怎麼有辦法這麼堅強?
這個念頭出現在我腦海之後,下一刻,我對阿曼達起了前所未有的敬佩,這下我總算是明白,為什麼當她聽到哈爾有新歡這個消息之後會這麼憤怒了,做了這麼多努力最後卻化為烏有這種事,她怎麼可能接受?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新鮮空氣,以及不那麼強烈的陽光,最好帶她到一樓的客房充份休息,之後再找一個能夠靜養的地方恢復。」
說完後,我看向卡姆,男孩不需要我的指示,便立刻走進房內,來到阿曼達身旁。
「讓我把她帶過去吧?」
畢竟知道卡姆是收到我的視線才會主動上前,阿曼達點點頭之後便站起身,讓卡姆把吉兒橫抱起身,接著再度走在最前頭帶路,我跟在阿曼達身旁,以確保她的狀況,剛才她走得過於急迫,希望不要引發什麼問題才好。
在阿曼達的帶領下,我們把吉兒安置在通風良好又能夠照射到陽光的客房,當然,這中間沒有傭人過來阻止我們,畢竟原本受雇的護衛都已經逃走了,這棟屋子的發令者重新回到托爾手上,誰還過來阻止,那也太不長眼。
「馬拉其很快就會發現我把你和吉兒接走,而且托爾已經被我醫治的事,我們等吉兒恢復到能夠說話的程度之後,就要直接到你家裡去,否則他很可能會找你父親的麻煩。」
阿曼達對我的決定沒有什麼異議,繼續照顧著吉兒,沒多久,托爾在夫人的攙扶下來到客房,兩老見到了吉兒的慘況後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卻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你們來的正好,我要帶她到適合安養的地方,不會再把她放在這裡,而你,我相信有一大堆馬拉其搞出來的爛攤子要等著你收拾。」
說完,我從收納空間裡取出一小塊奧哈爾鋼,在托爾面前用魔法進行朔造與附魔,做成一頭羽翼正在展開途中的角鷹獸徽章。
角鷹獸是過去舊人類最為代表性的人工合成生物,加上在陽光的反射下呈現彷彿如透明翠玉般顏色的奧哈爾鋼,如果要讓持有者証明自己得到高等舊人類的指示,我想有這個東西就已經足夠成為鐵一般的證據了。
「把手放上來。」
把徽章放在掌心上,展示在托爾面前,我開口讓完全愣在當下的兩老回過神來。
「抱、抱歉……大人,您說的是……?」
「我要你們,把手放到個徽章上面。」
當他們知道我是高等舊人類之後,不管我要做什麼事,他們都會像個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好像我隨時都會把他們怎麼樣一樣,高等舊人類在他們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啊?有恐怖到這種需要步步為營的地步嗎?
「請問,這麼做的用意是?」
不過托爾還是展現出他厲害的地方,就算害怕也不會盲目地聽從我的話。
「這個村子已經依照馬拉其的計劃進行改建,就連你最反對的紅燈區都已經建設完畢,當這個村子和貴族開始合作之後,基本上等於木已成舟,現在我給你這個徽章,讓你可以做為被高等舊人類為難而取消合作的証明,只要你們把手放上來,這個徽章就會認定你的身份,它會保護你們不受到任何傷害,就算有人來搶走或偷走它,上面的作用也只會針對你而釋放,所以不需要擔心有誰把它奪走。」
說了這麼一長串,托爾大概花了幾分鐘的時間來思考,接著便和夫人一起將手放到徽章上,讓上頭的魔法對他們進行認證。
「這個徽章就交到你手中,希望你知道怎麼正確使用它。」
把東西放到他手上之後,我轉過身望向阿曼達那,吉兒看起來已經能夠和阿曼達對話,現在正自己拿著我給的藥水喝,不錯,這樣應該可以準備移動到阿曼達的家裡了。
我招手讓兩個孩子靠過來,開始說明接下來該怎麼移動。
「現在要把吉兒帶回家嗎?」
「是現在沒錯,不過我們要使用魔法傳送,外頭的陽光太強烈,吉兒會不能適應。」
阿曼達停頓了好一會才開口回應我。
「你應該不知道我家在哪吧?要怎麼使用傳送?」
「我不知道沒錯,所以要依靠你們的記憶定位,這樣才能精準地傳送到你家裡。」
雖然我就算不知道你在家哪也可以用各種方式傳送,不過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表現的太誇張好了。
在我的指示下,卡姆再一次將吉兒抱起,和朵菈一起站在我身旁,接著等待藥師姐妹們在記憶中回想著自己的家,我立刻用魔法鎖定她們腦海中的位置,發動傳送,直接來到一間看起來很像中藥行的店鋪裡頭。
在看似是櫃台的位置裡頭,有位接進老年的男性,當我們突然磞出來時把他嚇了一大跳,然後花費了十幾秒的時間釐清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阿曼達……吉兒!你們、你們怎麼有辦法一起回來?馬拉其呢!他們沒對你們……」
男人著急又毫不間斷的提問在看見我之後便中斷了,而我也回想起來,他就是當是在買賣所外頭對哈爾道恭喜的人啊!所以哈爾有新歡的這個消息是你傳給姐妹倆的嗎!喂!就是你害我被白白打一巴掌啊!
「爸、我們等會再談這件事,我得先讓吉兒能躺在床上休息。」
阿曼達在男人停止說話後趕緊把重點先說完,聽到女兒這麼說,男人立刻點頭,帶著我們往房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