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行獵人 Day Hunter - 第二章

「不，我不能允許你進來。」穿著深藍色西裝的吸血鬼老管家非常堅持。

「我跟閣下有約。」班說。他頭上帶著銀色頭罩，身穿榮譽吸血鬼長袍，暗紅色的魔法花紋在黑暗中暗暗發光。

「我並沒有收到閣下這個指示。」管家的臉開始透露出不屑。「像你這種骯髒的人類沒有資格打攪閣下的休憩。」

班沒說什麼，只是舉起他的右手，符文轉到『通訊』，企圖跟『閣下』聯繫。

過了一會兒，訊息接通了。「嘿，班，」訊息另一頭的聲音異常爽朗。「見面的時間快到了吧？別跟我說你不能來喔。」

「你的管家。」班說。

「管家？喔！真不好意思，我馬上處裡。」說完訊息就斷了。

「讓我進去。」班又試了一次。

「在我嚥下這口氣之前絕不！」老管家說。「你那見鬼的訊息搞不好只是某種狡獪的騙局。只要我還有這條命在……」接著，他的額頭突然亮起了紫色的符文，想必是閣下使用魔法跟他聯繫。「……是……是……小的知道了……我馬上就……好……好……」

魔法通訊結束以後，管家轉向班，面露不滿，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你可以進去了。」管家讓道門旁，把手放在大門旁的符文上；接著符文亮了紫光，光芒慢慢的擴散到門的紋路上，似乎解開了門上加持的防禦魔法。「但是別耍什麼人類的把戲。我會一直盯著你。」

班像是沒聽到一樣，一把把大門推開。

＊＊＊

通過蕈園之後，班到達了主棟。他把門推開以後，整個大廳就呈現在他眼前。吸血鬼原本就住的比人類華麗，而這位『閣下』所住的又要比大部分的吸血鬼還要華麗許多。暗紅色的地毯、發出藍色光芒的魔法蠟燭、大廳兩旁站滿了黑色鎧甲的騎士雕像，只要有敵人來襲立刻會變成活生生的戰士來保護主人。在大廳的門口旁站著一個女僕，從臉上的血色看來這女僕是個人類。她非常謙卑的行了一個禮，而她眼中所隱藏的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憎恨則因為她受過的禮儀訓練而模糊不清。

「班爵士，請往這邊請。」女僕說。

接著，班跟著女僕，走上大廳旁的樓梯。隨著班越來越接近『閣下』的所在處，歌劇魅影的主題曲也越來越清晰。看著女僕的行進方向，班察覺到他們正朝著餐廳前進，看來又要陪著閣下用餐了。

經過走到，轉過轉角，女僕打開了餐廳的門。若說大廳的華麗是對外宣示自己的主權，則餐廳的美妙就是在訴說所有者的品味。牆上的壁畫不但表現了吸血鬼不輸人類的藝術，同時上頭講述的故事也是大戰時期吸血鬼的豐功偉業。［……］

「喔，這不是我心愛的晝行獵人嗎？」領主站了起來，張開雙手迎接班。他身上穿的長袍跟班的有些類似，但是遠比他的還要複雜。他的臉看起來頂多二十幾，不過吸血鬼的外貌從來就不能當他們年齡的依據。

對於領主的熱情，班只是朝他點了點頭。

「請你一定要原諒忠心的老摩克，」領主的表情明顯的表露無奈。「他從大戰前就服侍我，自然對人類的殘暴有某種病態的防範。別介意啊，別介意。」

班點點頭。

「我聽說今天早晨你又替我們吸血鬼贏得了勝利的榮光。三名重力裝甲的士兵，三名！天哪，沒了你我該怎麼辦才好啊？」領主拉了椅子，坐了下來。

「那些晝犬……」

「喔我真是萬分的抱歉啊。」領主誇張的拍了一下頭，看起來懊惱的像是剛把自己辛苦堆起來的紙牌塔用噴涕弄倒一樣。「我早就跟他們說過晝行獵人都是單獨行動的，他們偏偏要……真是抱歉，以後不會發生了。」

是啊，如果你沒批准，晝犬哪派的出去。不知道因為領主對班的能力有懷疑或是某些作業上的需要，總之班並不相信領主臉上的懊悔。

不過以後不會發生多半是真的。沒人可以忍受像班這樣使用晝犬。

「為了跟你陪罪，我準備……喔，等一下！」歌劇魅影的主題曲剛好唱到劇院之鬼艾瑞克想要蠱惑克莉絲汀，而唱出『Sing, my angel of music』這段。領主閉上眼睛，緩緩站起，神情和雙手隨著音樂流動，好似整個靈魂都浸淫在其中。

『Sing……』領主的聲音跟著音樂一起同唱，節拍一致，步調不差；可見他聽這首歌已經無數遍了。

『Sing for me……』領主的雙手開始緩慢的向前招，好似克莉絲汀真在她的面前，慢慢的走向他。

『Sing my angel of music!』班把頭轉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Sing for me!』這句台詞結束以後，歌曲中的克莉絲汀詠唱出最後的高音，而領主眼睛微閉、雙掌朝天，臉上滿足的表情好似將克莉絲汀的嫩肩一口咬下，鮮血緩緩的流入他的喉嚨。

過了一陣子，領主才從自己幻想的滿足中醒來，緩緩坐下。

「你知道，我愛歌劇魅影。」領主頓了頓，皺起眉頭。「可是我好討厭他的結局。」

班聽著。

「艾瑞克……這個有情有義，又擁抱黑暗的人，真的是吸血鬼中的表率……雖然在戰前的版本他只是個人類。」領主搖了搖頭。「故事的最後他失敗了。他讓步了。韓吾那種乳臭未乾的小鬼享受一切……而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人類不願意面對現實。他們不了解黑暗才是這世界的主人；而吸血鬼的勝利則是證明了一切。」

「而你，聰明的晝行者，作了一個明智的抉擇，對吧？」

班沒有回應，只是把手環胸。

而就在領主發表他的高論時，人類女僕將小餐車推了過來；餐車上只有一個葡萄酒杯、一對刀叉以及一個裝著一小塊鵝肝醬的盤子。女僕將刀叉和盤子擺好以後，拿出一把銳利的放血刀，劃過自己的手腕。等到血大約裝滿半個酒杯以後，她用餐巾包住自己的傷口，朝領主行個禮，退了下去。

領主細細的切了一小塊鵝肝醬，放進嘴裡；大約過了兩秒，確定味道已經潤過整個嘴巴以後，才小小的啜一口鮮血。他頭微微仰起，神情陶醉，緊閉的兩唇間隱約可以看到先紅色的血跡。

「太美味了……」過了一會，他似乎才恍然想起班站在一旁。「喔，別在旁邊看啊？坐，坐。吃了沒？我的女僕小莉塔法國料理可是一流的。」

班沒有坐下，也沒答應領主的邀約。「你找我來是因為……」

「喔。真是，我都差點忘了。」班微微的搖了搖頭。如果他真忘了，他根本不會找班來。「我聽說人類有些計畫。」

班表情突然凝住。幸好，沒人看的到。

「你知道細節嗎？」

班聳了聳肩。他可不認為『幹掉所有吸血鬼』算的上什麼細節。

「我聽說你毀掉了人類的電腦設備。為什麼？」

「他們要用那些設備對你們不利。」

「很好，班。但是你可以關掉它，沒必要消滅它。原本我們可以從那些設備中找出人類計畫的端倪，現在似乎不可能了。」

班把頭轉開，過一會兒又轉回來。

「不過還好，我的情報網有了一些端倪。」自此，領主已經把鮮血以及鵝肝醬吃完了，他拿起餐巾抹抹嘴，思考了一會。「有人類混在我們的社會之中。」

「你是說……」

「我知道我們身邊多的是人類。你們晝行獵人就甭提了。日犬、奴隸、都市日警、科學研究員……我們跟人類的關係是互依互存。然而，有一些人類冒充成吸血鬼，存在我們的政治系統之中，」

「不可能……」

「我也認為不可能。不過看來反抗軍的科技已經發明出某種方法可以瞞過任何偵測來偽裝成吸血鬼。他們是大麻煩，班。」

「所以你要我除掉他們。」

「正是。」

「市內的獵殺活動不但需要你的認可，還需要一名吸血鬼的全時間監察。」

「喔，別把那種雞毛蒜皮的東西看的那麼嚴重。我認可還不簡單。喔！還是你是說另一個？」領主露出燦爛的笑容。「由我女兒來擔任就好。」

藏在班面具裡面的表情並不同意這個決定。

「別擔心，我女兒野了一點，也愛胡鬧，但是辦事能力可是一流。我相信你會發現跟她共事是一件快事。」

見鬼。班想。

「至於任務的細節，就交給她來跟你討論吧。喔！你真的不必急著去找她，小莉塔已經在準備飯菜了。沒必要這麼認真！夜晚還漫長的呢。真的不要嗎？不要？不然我叫莉塔帶你去找女兒？」

「我知道你女兒在哪裡。」班轉身打開門。「告辭。」

「我很期待你的表現。」領主臉上帶著微笑。「隨時來訪啊，別客氣。」

班緩緩的把門關上，又聽到房間裡面傳來歌劇魅影『Sing for me』的那段。看來領主從頭到尾都在重複那首歌。聽著聽著，突然班有種感覺，整個吸血鬼大戰就好像劇院之鬼艾瑞克怎麼催眠克莉絲汀一樣。吸血鬼待在暗處，靠著他們的智慧、能力以及團結，將人類社會耍的團團轉，最後以至於每個組織都以為他們正在對抗真正的敵人，但是人類整體卻慢慢走向吸血鬼黑暗的懷抱。

而晝行獵人絕對是其中的一環。班想。

＊＊＊

班穿過迷宮重重的宮殿，找到領主女兒的房間。他開門進去以後，發現她不在裡面，而她的浴室則傳出輕微的水花聲響。班走向領主女兒的浴室，進入前猶豫了兩秒，但是還是穿越浴簾。整個浴室底色是黑的，空間不小，有著淡紫色的花紋以及蠟燭裝飾。蠟燭上有著淡紫色的小火燄，怎麼燒都燒不完，蠟油怎麼樣也滴不出燭臺。領主的女兒整個人坐在圓形的浴缸內，裡面盛滿了鮮血，上面飄著白色玫瑰花瓣。浴缸內的血水，顏色鮮豔卻不會凝結，似乎裡面加了特殊配方，使之更容易拿來洗滌。整個浴室充滿了淡淡的血腥味，配上某種奇異的香料，使之聞起來不會嗆鼻，反而有某種舒適感。領主的女兒一絲不掛，身上的白皮膚幾近半透明，橘色的長髮在頭上榜一個髻。在浴室內還有兩個男性人類奴僕，身上穿著少少的皮衣，脖子上掛著有刺的項圈，看起來精神有些恍惚，不曉得浴缸裡面的血有多少比例是他們的。

「喔？是你啊？」領主女兒發現到班的存在以後說。她的聲音完全沒有任何的羞澀，反而夾帶著某種誘惑的期待。她美麗的臉龐加上挑逗的眼神，讓班感覺很不舒服。

「瑟琳娜。」

「怎麼啦？有什麼重要事需要打擾一個年輕女子洗澡嗎？」瑟琳娜故意抬起她修長的玉腿，擱在浴缸旁的窗口，讓血水順著她腿的輪廓滴下。

「這次的任務。」

「喔。那個呀。」瑟琳娜把頭轉回去，開始輕輕的踢著血水，口中哼著不知名的歌曲。

班把頭轉開，在一旁等著。

「有那麼一個餐會。」過了一會兒，瑟琳娜說。她把頭靠在浴缸邊上，酥胸和乳溝若隱若現。「這個禮拜天，在血皇大教堂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聖餐禮拜，這個禮拜大部分的政要人士都會參予。」

禮拜。班想。很令人不解的，吸血鬼裡面基督徒佔了很大的比例。更別提戰前傳說中十字架會對吸血鬼有效用了。不過他有很深的預感，領主一家人絕對跟這個宗教扯不上關係；會去參予活動八成是為了政治。

「而我爸懷疑那個人類會在禮拜中出現。」瑟琳娜說。「所以你的任務是把那個人抓出來。」

班有點不太理解，但是他沒問。

瑟琳娜等了幾秒以後發現班沒說話，就逕自解釋道：「你也要去參加禮拜。」

「人類可以去？」

「當然不行，親愛的。」瑟琳娜彎起她右邊的嘴角。「不過你也不是人類。你是我的吸血鬼男友，自然不會是人類。」

班的臉開始扭曲。

「當然你也不能帶著你那可愛的面具。半核市裡三歲小孩都可以由面具來判斷你是誰。」

班的胃開始傳來微微的抽痛，他的背脊開始發麻。

「我還滿期待的。到時候可以看到你……」

這時，一個穿著長袍的吸血鬼突然闖進瑟琳娜的浴室。他看起來幾乎跟領主一樣，年齡也差不多，只是領主的從容和城府換成了驕傲和煩躁。他看了班一眼，皺了皺眉頭，然後就無視他的存在。

「瑟琳娜，妳把我的揀血刃弄到哪裡去了？」

「喂！史迪若！我在洗澡耶？」瑟琳娜用手遮住自己的胸部，聲音從甜膩的誘惑轉變成在兄長前的不耐。「班！把他趕出去！」

班一動也不動。老天，他效忠的可是迪洛依全家，可不是只有瑟琳娜一人。

「瑟琳娜，我要我的東西，而且我現在就要。」

「出去！」

史迪洛跨兩個大步走到浴缸前，用手在浴缸邊一按，一個白色的符文出現在他手掌下；接著，浴缸中的血就開始蒸散。

「你這……！住手！」浴缸中的血越來越少，現在瑟琳娜只有半個身子浸在血裡。「喔！你這沒耐性的……！」

史迪洛把手收回來。「在那？」

「在特爾博士那裡，自己去找他拿！」瑟琳娜翻了翻白眼，一臉不悅。「爹地會很高興你打斷他期待的實驗的！」

史迪洛假裝沒聽到，大步的走出瑟琳娜的浴室。

浴室內一片沉默。瑟琳娜瞪了一下班，班則是聳了聳肩。

「算了。沒心情洗了。」瑟琳娜按一下剛剛史迪洛按的地方，把剩下的血水都蒸散掉。旁邊兩個人類奴隸趕緊拿出浴巾，將瑟琳娜包裹起來。

瑟琳娜用浴巾擦了擦身體，然後走到班面前。「明天晚上九點來找我。你該穿的服裝我晚一點會請人送到你家去。你的身分是第九家族的長男洛費．狄克血蒙，身分則是隨時會被我甩掉的玩物。懂了嗎？」

班很勉強的點了點頭。

瑟琳娜笑了笑，往他的面具湊上一吻，班的身體縮了縮。「到時候就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了。大．帥．哥。」瑟琳娜一邊說，一邊用她手上剩餘的血跡在班的面具上畫眼睛鼻子，配合她剛剛的吻痕，班光滑的面具現在成了一張滑稽的臉。

「掰掰啦。」瑟琳娜咯咯地笑了笑，和著兩個男僕走出浴室。

班把面具上的臉用手抹掉，那些可笑的五官現在成了紅色的血痕。天哪。迪洛依家什麼時候才可以給他一些正常的任務，而不是老是要他在吸血鬼的法律邊緣遊走？班覺得迪洛依家總一天會玩火自焚。

或許不會。班會比他們先燒起來，然後他們只要趁他在地上滾的時候逃跑就好。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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