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冰寒透骨的冷水自頭上倒下。
「喂喂,都叫妳到澡堂裡去洗澡吧?這已經是第二十桶水了,我倒也倒得很累。」翼玄癱坐地上,滿口埋怨地抱著空空如也的水桶。他的頭也快被自己塞進桶裡去。
水,或許真的很冷,卻不足以澆息我心中的那團怒火。
「你這混帳!就因為你只顧著跟一隻鳥鬥氣,才使我弄得整身唾沬!現在居然有資格在這裡抱怨?快給我拿另一桶水來!」我全身都濕透了的向著翼玄大罵。要﹑要知道,此等毫不衛生的液體,是女生的天敵喔!不,應該是全世界所有生物的敵人!
「那跟妳不去澡堂洗澡有啥關係?」翼玄很是不滿的質問我,完全沒有意願再去盛一另桶水。「去澡堂洗啦!」
他的臉色很臭,討人厭的溫柔樣子也完全不見踪影。
可是,我的臉色肯定更臭!
「不.要!」斬釘截鐵地,我拒絕了。「一想到會把整個池水都污染了,我就不能忍受!即使在那裡洗完後,肯定還是不能洗淨。」
「但妳這樣會很容易著涼啊。」看到我堅決的神情,翼玄頭痛地扶著額,最後只得放棄地說:「算了,妳喜歡就好。」翼玄再次站起身來,替我到附近打井水去。
「吱吱。」什麼呀,誰在這個時候亂叫亂嘈,把我的心都弄得更煩燥了!我抬頭往其中一顆樹的樹枝上看去。那是一隻海藍色的小小鳥。
與焰焰不同,這隻小小鳥並沒有給人一種自己正在被燃燒般的壓迫感,反倒是一種令人感到平和﹑讓人舒坦的感覺。這也令我像酒意消去般清醒了一點,終於留意到自己的失態。我幹嘛態度那麼差?該不會是因為......他實在太令人討厭吧?
咦,焰焰呢?牠剛才不是替我向刻報仇後,跟著我走到這一小片的空地嗎?牠到哪去啦?
我四處張望,除了數顆樹﹑幾幢外形差不多的木屋和不遠處的一口井以外,根本沒有耀眼的橙色大鳥。難道牠是回到森林裡去嗎?這樣也好,省得牠整天都在跟翼玄互相瞪來瞪去。只是,心底裡傳來少許的失落感呢。
仔細再看,那隻小小鳥其實也有一點跟焰焰很像──同樣美麗得叫人心動!雖然這個說法可能太誇張﹑太奇怪了,但這是我內心深處的吶喊。牠的美,是無容置疑的。
藍色的小小鳥展開翅膀,飛到我的面前盤旋。
「你想幹什麼?」我不解地望向牠。哈,難道我以為牠會聽得懂我的話,而我又能明白牠的意思嗎?我禁不住輕微嘲笑了自己一下。
「吱吱。」牠持續盤旋著,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是這樣嗎?我緩緩地遞出雙手,平放在一起,讓小小鳥能夠飛下來好好的竭息。
「吱吱。」小小隻的牠,大約只有我一個拳頭的大小,所以才能夠穩妥地站立在我的掌中。牠低下頭,輕輕磨擦著我的手掌。
嘻嘻,真的很像呢。難道這個世界的鳥類就是喜歡用頭輕摸別人?我高舉雙手,讓牠跟我的頭呈一水平線。我微微牽起一抹微笑,小聲的對牠說:「不用謝喔。」
「吱。」嗯。小小鳥也回我一個微笑。然後,牠就飛上天際,回到天空的懷抱中。
「哈嚏!」我隨手拿起紀蘭給我遞過來的手巾,胡亂地抺了抺鼻子。這種用完不能即棄的物品,老實說,我是不太情願使用的啦。因為同一條手巾,要反反覆覆的抺過鼻子後,才拿去洗淨的。即是說,下一次抺鼻子時,上一次遺下的液體仍然存在......這叫人怎樣繼續用呀!
只是,這個世界還未有紙巾這種偉大的發明。我只好強忍著抗拒感,不停的重複這個動作。
「你看你看,果真著涼了。」在旁,翼玄用一副「我早就說過了」的表情嘲諷我。哼哼,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哈嚏!待我康復以後,我會好好的加倍奉還。
呯!房間的大門隨即被打開,一抺橙色的身影急速飛到床邊。
「色鳥,你幹麼又來了!她現在需要好好的休養,別來打擾喔。」翼玄甫看到他的「好兄弟」後,立刻熱情地上前驅趕來客。「去去!快走吧。」
焰焰彷彿很暴躁的樣子。牠的雙眼真像快冒出火焰來的直射翼玄,口中也噴出高溫的黑色煙霧,隨時準備好來大幹一場。被牠直視著的翼玄也嚇了一跳,呆在當地。
唉,我也說過了這是木屋,經不起火焰的試煉。
「焰焰,過來這邊。哈嚏!」我再次擦了擦鼻子,就向抺鳥獸招手。我的鼻音很重,令低沉的聲音更添磁性。我不理會翼玄的不滿,從坐臥的姿勢,變為坐在床邊。
「月牙大人......」一直照顧著我的紀蘭也擔憂地扶持著我。我無奈地在心中輕嘆:我現在又不是重病,不過是患了點傷風而已。可是,口頭上還是禮貌性地安撫著說:「沒事的。」
「嘶嘶。」一如既往,焰焰輕輕將頭放在我腿上來回摸著。這種感覺總叫人感到心安。但這次,我的雙眉卻不禁皺起。
「哈嚏!約獸,到底是什麼?」我回問。為什麼牠想要成為我的約獸?
「約獸是誓約師的侍衛。」翼玄終於發揮了他的響導作用,為我說明這些我一無所知的事物。雖然他的語氣還是強烈的不滿著。「通過誓約師跟高階獸類所進行的約誓訂立,便可以將獸成為自己的專屬侍衛,負責保護誓約師的安危,直到誓約師壽命終結。
約誓的訂立,能夠使約獸無時無刻都知曉誓約師的大概方位,以及會否遇到危險。牠們必定會,也必須保護誓約師──這是誓約的限制力。但相對的,誓約師必須附出靈魂的代價,維持兩者之間的誓約,直至死亡。因此,每個誓約師最多只會擁有一隻約獸。」
「靈魂的代價?哈嚏!」這個詞很令我好奇。我再次擦擦鼻子,皺著眉頭問:「該不會是要把靈魂賣給惡魔吧?」
「啥?靈魂的代價即是要把自己的靈魂撕裂。不過這是據說啦,根本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翼玄頓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斯吾曾經說過,與約獸建立誓約後,總會覺得不知哪裡好像變得空虛了。」
靈魂,撕裂嗎?似乎代價很大啊。
「喂,你不會是想跟這隻色鳥訂下約誓吧!」翼玄勃然大怒,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命令我說:「我.絕.不.准.許!」
「經你這樣一說,我反倒有點衝動想立刻立下約誓呢。哈嚏!」對於這種過於強埋的命令語句,不論身還是心,我都非常抗拒。難道我現在還處於叛逆期嗎?總之翼玄的語氣態度真令人不爽!
此時,還在磨蹭我大腿的焰焰立刻興奮地嘶嘶叫著,十分高興我能跟牠訂下誓約。但抱歉,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
「話雖如此,我不會跟牠,或是其他什麼東西許下任何的承諾。」我淡淡地道出。不論情感有多強烈,理性總會把我拉扯回不被情感左右的道路上。
我瞥了翼玄一眼,看到他原本氣得鐵青的臉愣了愣,然後慢慢地緩和下來,最後只剩下不解的神情;相反,焰焰卻由歡天喜地,瞬間掉至無底深淵似的,不斷哀鳴。
抺鳥獸仍然死心不息地勸我讓牠成為我的約獸。
這種堅持,令我開始疑惑,又有點反感。為什麼牠如此希望成為我的約獸?我也只是在今早才認識牠而已,照理說牠這般親近我是反常現像啊!更何況,我記得紀蘭說過,焰焰之前對月牙簡直恨之入骨,更曾經對他作出攻擊,但為何現在會對我如此熱情?莫非,牠看得到我的「真身」?
一股冷寒悄悄爬上我的背部。
「總之,我是不會再跟任何人訂下任何的協定。」堅決地,我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場。「我已經破例了太多太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