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II.First Quarter上弦月
懷抱著已經冷的失去意識的身軀緩緩的步上山路,紅瞳盯著那已經蒼白了的臉龐以及微微發紫的嘴唇,冰炎嘆了口氣。
決定把他懷抱的更緊,但是自己的體溫永遠就是這麼低,無法給他更多的溫暖,不自覺的,冰炎皺緊了眉頭。
「居然答應那些沒腦袋人類的話當祭品……還自稱祭品,有夠笨蛋的。」
隨意咕噥了幾句話,原本就不是很遠的住處城堡也到達了。
「會死的喔,傻子……」
厚重的大門敞開,那懷抱著人的背影消失在這寒冷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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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的夜晚。
成了這種東西之後,自己幾乎沒有好好的閉上過眼睛,進入夢境中的經驗了。
冰炎嘆息著,待在即使是稱做自己臥房的空間裡,他也沒有一刻覺得放鬆過。
把人安置到了客房床上並招呼這古堡裡的管家照顧褚冥漾之後,他就起身回房了,但是即使回了房間也感覺不到安逸。近來不祥的預感蕩的自己的內心很不安穩,比平常的更添增了好幾倍。
「果然,是你的關係吧……」
殺氣湧現,冰炎搭著手的桌子瞬間龜裂了好幾個裂縫,搖搖欲墜的要裂成兩半。
掠過雙眼那近乎赤紅的藍紫,尖牙抵著自己皮膚的刮撩刺痛感似乎又顯現在眼前;冰炎如灼燒般的紅瞳因為憎恨而顯得暗紅,搖搖欲墜的桌子已經裂成了兩半可憐的躺在地板上。
「……」
撇過頭,他決定暫時無視掉桌子又被自己打壞掉的事實。反正古堡裡有管家……
「哇啊啊啊啊啊───」
不遠處傳來一陣尖叫聲,打斷了冰炎的思想。他定神判斷出尖叫聲從他放置褚冥漾的客房傳出。
皺起眉頭,似乎是一瞬間他就到達了房門並打開,接著胸口就被撞擊,定神一看發現是褚冥漾緊揣著自己的衣服,把頭整個埋進了他的懷中。
「救、救命──有、有骷髏頭,會動的骷髏頭!」
「……什麼?」
視力非凡的冰炎看向了室內,結果發現古堡管家尷尬的把自己的手骨撿起來,並把攻擊他的凶器給擺回了原處,下顎骨上下的擺動,一陣輕飄的嗓音就傳了出來,感覺聲音的主人似乎快斷氣。
『抱歉驚擾到您了,這位客人一醒來就尖叫著拿東西攻擊在下,沒有及時做好處理真是抱歉……』
骷髏人把手骨接回原處,調整了一下戴在自己頭上的公爵帽,並整理了一下掛在他脖子……其實是頸椎上破破的緞帶領子,恭敬的對著冰炎鞠了一個大躬。
「……沒關係,沒什麼大事就好。」
冰炎把褚冥漾從自己懷中拎開,看到他還緊閉著雙眼臉色發白,不免嘆了一口氣,聽說這個人是神職人員吧,怎麼會怕魔物怕成這樣?
「鮑恩是這棟古堡的前任主人,我在買下這棟古堡時他自願留下來當我的管家,不是怪物,不會傷害你。」
一手按著全身抖到不行的褚冥漾肩膀,冰炎介紹一旁舉動非常紳士的骷髏人鮑恩,想要讓他稍微冷靜一點。
褚冥漾聽完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但是一看到了鮑恩正在對著他鞠躬就臉色一陣青,想到應該會回禮什麼的卻又不敢動彈,開口想說什麼卻因為太過恐懼根本沒有聲音。
「……鮑恩,你先退下吧,今天就好好的休息先別出現了。」
『是。』
看到褚冥漾一副要昏厥到的樣子,冰炎先讓鮑恩休息去了。他把還愣著看著鮑恩消失地方的褚冥漾轉向面對自己,臉色顯得有些無奈。
「你以後就住在這個房間,這裡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走動,但是一些東西最好別亂碰,會有……跑出來也說不定。浴室房間有內建,衣服我在想辦法拿你的衣物來……怎麼了,你現在的表情很蠢。」
皺著眉看著已經呈現呆滯狀態的褚冥漾,那張開的嘴巴冰炎甚至懷疑等等會不會流出口水來。
「呃……惡魔先生,你不殺我嗎?」
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想起了自己似乎還沒對眼前這個人解釋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看著他露出驚恐的表情著實頗為有趣,還想要多看一點,多一點……
「怎麼,你想要現在就來?」
「咦,欸──?不是!欸?不對,我是祭品所以沒關係,所以趕快把我殺了然後村民們就會安全了……」
望著被自己簡單一句話就搞的混亂的褚冥漾,冰炎覺得特別有趣,感覺十分的新鮮。
他靠近著,最後把自己跟他的距離隔著不到十公分,微微俯下身靠近他的頸肩。
清新的氣味,冰炎甚至可以聽到他血管裡頭血液流動的聲音,克制著自己忍不住想咬下去的慾望,他輕輕咬了一下,尖牙掠過肌膚的時間不過幾秒。
「咦?!」
褚冥漾這下真的傻了,當冰炎靠近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掉,但是他卻只是在他頸肩留下了淡淡麻癢感覺。
想到這一幕他的腦袋更加混亂,血氣湧上瞬間覺得很羞恥,但是他看到冰炎漂亮的紅瞳漾著笑意,覺得自己似乎被耍了卻也說不上一句話。
他腦袋混亂的想著各式各樣的東西,甚至扯到了很遠的地方……
冰炎微皺起了眉頭覺得吵,有點後悔,腦袋充斥著褚冥漾天花亂墜想法聲音,那叫「腦殘」吧,他似乎記得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個詞。
忍不住伸手打了一下褚冥漾的腦袋瓜,似乎覺得有點疲累了。
「我不會把你養胖了再扒皮拆骨吃,也不會殺你!你們那些愚蠢的村民以為兇手是我,我的確不是什麼純潔的存在,但那種低下沒品的行為我可一件事都不屑做。」
「現在就等於我收留著你,安心住下來吧。反正那裡,也回不去了不是?」
回不去了。
褚冥漾睜著眼睛,瞬間覺得鼻子很酸澀。黧黑色的眼瞳暗了下來,閃著一層薄薄的水霧,他忙著眨眼想把快流出來的眼淚給眨回去。
冰炎沒有看漏他任何一個舉動,但是他選擇沉默。有些事情就是無法很順遂,比如說人生。找尋對的方法繼續生存下去他覺得比什麼都重要,繼續哀嘆以前的事情是沒有用的。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冰炎示意褚冥漾跟著他走;長長的走廊迴蕩著兩個人的腳步聲,陰暗的環境,牆上掛著的壁燭燭火搖曳著,閃著微弱的光芒。環境冰冷而陌生,但是褚冥漾卻感到心情很安穩。
安穩,但是不由得的還是顫著抖。
冰炎沒有回頭的持續往前走,後頭跟著的人身上的顫抖他卻感覺的很清晰。他嘎然停住腳步,回頭。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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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持續走了一段時間才到達長廊的盡頭,盡頭是一扇漂亮且典雅的巨大門扉。
兩人一路上沒有任何對話,褚冥漾因為古堡內較微低下的溫度還有對著目的地的恐懼感而呼吸聲厚重。冰炎微微撇過頭看了一下他,便把自己身上披著的純白色披風脫下給他披上;之後他轉回身把掌心貼在雕花典雅的巨大門扉上,另外一側出現了悶悶的門鎖打開的微弱聲響,接著就緩緩的展開。
「這個地方是大廳,你可以吩咐……算了我幫你吩咐鮑恩以後你的三餐就幫你送到這裡,餐桌在離客廳的不遠處。」
踏入了室內,氣溫顯的比長廊溫暖了許多,褚冥漾身上披著冰炎的披風,因為有著前一個人的體溫讓他感覺有點彆扭。但是披風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冷冽清香,他看著冰炎被室內少許的光線照射還閃閃發亮的銀色髮絲,那抹鮮紅如此強烈的在一片銀白之中,不禁看傻了眼,臉頰也微微的浮出粉紅。
感覺身後沒有什麼動靜,冰炎轉過身卻發現對方又再用呆滯的表情看著自己,兩個臉頰不知道為何紅樸樸的,腦袋中也沒有響起對方腦中正在思想什麼的聲音,只是睜著黧黑色的眼瞳盯著自己,清明的甚至讓冰炎覺得可以在他的瞳孔那看見自己的身影。
有什麼東西正在震動著自己的內心,晃動著,他甚至覺得心悸……
驅前,鼻尖感受到對方有些凌亂的鼻息,對方的唇柔軟的讓自己想留連不走,甚至嚐到了一絲甜蜜。
「────!」
親吻不過像蜻蜓點水般掠過,但是褚冥漾被對方的舉動嚇到腦漿都糊成了一團。他近距離的看到在他眼前放大好幾倍的俊美臉龐,對方如扇般的眼睫也是漂亮的銀白色,他還發現原來對方的右眼臉處有個小小的,有點像是蜘蛛網的圖騰。
視線晃動著,腦袋也轟轟作響。褚冥漾第一次跟人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即使眼前這個人是很危險的生物也罷,他還是不知所措的滿臉通紅,連他平常擅長在腦子中想東想西的專長都派不上用場。
視線中滿是對方那宛如紅寶石眼瞳中的溫暖笑意,掛在他嘴邊的微笑如此淡然,甚至是帶點玩笑意味,但是卻有迫人心懾的美。
看著滿臉酡紅,連耳根都是粉紅色的褚冥漾,冰炎霎時覺得自己是不是做的有點超過。他遠離著人群,把自己跟外面世界幾乎完全的隔絕,就是不想跟任何人有任何的牽連,但是看到褚冥漾就有種忍不住想戲弄一下的衝動,剛剛的吻,甚至是不經意的……
「打招呼,這是我的種族問好的方式,怎麼了嗎?」
伸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因為他呆滯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冰炎甚至覺得再沒點動靜他微張的嘴巴下一刻就會滴出口水來。
「是、是這樣的啊!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呵呵……」
褚冥漾社會歷練的少,幾乎生活在森林內封閉村莊的他只有大概十歲的時候曾經被養父賽塔送到村子外不遠的一座學堂去讀書,但是一離開村子內的他就衰運連連,甚至幾乎危及到生命安全,因此讀到十三歲就沒讀了,由賽塔親自教導知識。
但是賽塔卻在他十五歲那年突然從他的生活中消失,村子裡誰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只好一肩扛起神職人員的職業以及生活的開銷,知識也只能從賽塔留下來的書籍補充。
說明白一點的話,褚冥漾對一些世俗的知識簡直等於零。腦子中天花亂墜的想法估計是從他看的小說得來的,因為沒有什麼休息活動的他平常的興趣就是去教堂裡的書庫拿書來看,而不知為何書庫裡頭的書什麼種類都有。
「嗯,我以前種族問好方式就是如此,剛剛看到你的臉發現還沒跟你問好過。」
『當然是騙人的。』
褚冥漾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增加了沒看過的知識。
『有沒有這麼好騙!』
冰炎暗自翻了個白眼,不過覺得太有趣了,嘴角因為憋不住笑微微抽搐。不過本人個性比較淡然,所以這情況沒持續幾秒,對方當然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對了惡魔先生,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冰炎。」
「冰炎先生?真是特別的名字。我叫褚冥漾,謝謝您不殺我還收留我,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感謝您才好……」
「好好活著。」
「什麼?」
「你好好活著就夠了,感謝報恩什麼的不需要。還有,不需要對我使用敬語。」
大廳的燈光很灰暗,厚重的窗簾遮蔽了外頭的光線,褚冥漾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夜晚還是白天,但是冰炎的眼瞳還是閃著漂亮的朱紅。他感受到頭頂稍縱即逝的手掌溫度,那輕輕撫過他頭髮的觸感,即使很冰涼也讓他覺得眼眶溼熱。
覺得有什麼感覺很熟悉,跟冰炎沒有差很多的身高,褚冥漾可以直視他的臉龐。五官十分漂亮,淡然的感覺也很像,只是記憶中那個人頭髮跟眼睛都是黑色的,但是撫過自己頭頂的觸感很相似,甚至覺得是同一個人。
「冰炎先生,感覺好像我以前遇過的一個人喔。」
「……?」
「我小時後曾經去學堂讀過書,因為災難不斷所以讀了三年就沒繼續讀下去了。不過那個時候總是有一位應該是高年級的學長幫助我好多事,你們的感覺好相似喔!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差點叫你學長了,呵呵。」
「……是嗎。」
「嗯,你們長的真像,不過他總是綁著馬尾,頭髮是黑色的,我不記得他叫什麼了。」
褚冥漾陷入一陣回憶,記憶中那個學長不常跟他說話,但是總是在有危險的時候幫助過他很多次,他還依稀記得對方牽著他起身的手掌溫度,很冰冷。不過那位學長在他退學之前的幾個月先行退學了,之後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
「很像…嗎……只是很像嗎……」
冰炎的眼神有點黯然,他撇過頭看著透不過光線的窗簾,小小聲的咕噥了幾句。
「嗯?你說什麼?」
陷入回憶中的褚冥漾沒聽清楚他小聲的咕噥,他看著已經撇過臉變成側面的冰炎,疑惑。
「沒什麼……你要稱呼我學長我也無所謂,你開心就好。我要回我房間了,你看要在哪裡晃都無所謂,燈光很暗但是都有燭火照明,有事情你叫我名字我會知道。」
冰炎掠過褚冥漾走向大廳的門口,表情有點陰暗,繼續待下去他會覺得心臟被揪著擠壓,有點難受。
經過了陰暗的長廊,還有個迴廊,他進去了自己的臥室,帶點潮濕的空氣讓他微皺起了眉頭,嗅了嗅空氣,應該,是要下雪了。
經過了已經回復原狀的桌子,冰炎坐在床沿,記憶紛亂著;腦中閃過稚幼的臉龐,帶著眼淚帶著傷被自己扶著前往治療,閃過眼裡盈滿著笑意,漾著美好笑容的孩子,他抓著自己忙著道謝的手小小又暖暖的,觸感柔軟。
『學長,您叫什麼名字?』
『……颯彌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