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如果不是自書遺囑，必須有兩個或以上的見證人，外加一名公證人喔。希洛，你要是想保持現在的優勢，有多少種辦法？」

 

　　希洛祈深吸一口氣後跳起，對清遙施展凌空踢，這是他在格鬥遊戲會用到的招式。這一腳踢出來，速度不錯，姿勢也很帥氣，可惜清遙軟綿綿地打個呵欠，接著兩手如風扇般往外撥，輕易地把對手的攻勢打歪了方向，希洛祈整個飛摔地上。

 

　　希洛祈摸摸後腦，拿出健種子吞下，說：「我想，只要把其他遺囑全找出來並且銷毀，我宣讀的遺囑就會繼續生效，直到劇本總結。」

 

　　「嗯，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其他……」

 

　　希洛祈腰間的拳頭悄地捏緊，猛地前衝，紮紮實實地使出正面一拳。清遙半瞇著眼看著這快速的影子，往左傾側身體，右腳盤踞在原地，只見希洛祈拳頭揮空，還呆頭呆腦地被對方的右腿絆了個跤。

 

　　他嘟著嘴摸摸微腫的臉頰，試著就這麼坐在地上，蹬腿掃向清遙。清遙僅是輕輕一跳，如妖精般輕鬆地躍到他身旁，將尖小的腳掌移到希洛祈貼著地板的手掌上，可愛地彎起嘴角。

 

　　「怎麼？其他答案呢？」

 

　　希洛祈鬱鬱不歡地收起雙手，逃到房門前：「你提到見證人……意思是找出其他遺囑的見證人，要他們封口？」

 

　　「這也是其中一個辦法。還有呢？」

 

　　希洛祈昂頭，毫不猶豫地把一顆誘種子吞下，幾秒後，原來率性單純的兩眼隱現幾分桃色。他脫下外衣，露出勻稱的身體線條：現實中的他一直練習槍擊，而遊戲中又套用了現實的外型，任誰都看得出他臂彎的肌肉分外結實，從胳膊至手腕也沒有半絲贅肉，甚有魅力，顯然鍛鍊已久。

 

　　清遙呆了一下，在希洛祈橫出手刀時稍有遲疑，但他還是輕盈躲開。下一波攻勢再至，他已經抓住希洛祈的套路，一記十字手格開手刀，再出掌往前推，再次把對手推開四、五步以外。

 

　　希洛祈惱怒地坐到床邊，乾脆放棄：「我投降。你說實戰中途用誘種子，根本沒有效吧？」

 

　　清遙笑道：「誘種子的作用是什麼？」

 

　　「誘惑對手吧……」

 

　　「對喔。我示範給你看。」清遙馬上含了一顆誘種子，吃的時候像隻可愛的小狗般闔緊雙目，黑耳朵搖啊搖，盡是一副誘人擁抱的可愛姿態。

 

　　希洛祈早有防範，再加上他看過清遙裝可愛的次數太多，自然能鎮定心神。

 

　　清遙笑得極甜，腳尖前踮，他竟倒向希洛祈的懷裡。

 

　　「欸？」希洛祈自動張開雙手，軟軟的觸感旋即落在胸前，毛茸茸的犬耳正巧落在鼻頭前，癢癢地搔弄他。香軟在懷，希洛祈告訴自己該馬上放手了，但是食指才剛鬆開，其他手指卻戀戀不捨，繼續抓緊這微妙的觸感。

 

　　不想放開啊……

 

　　希洛祈痛苦地掙扎著，忽覺胸口一痛，竟是那黑髮的小男孩以手肘朝他狠狠撞擊。

 

　　「令對手迷惑於虛虛實實之間，這就是誘種子的能力了。希洛，如果你要成為誘攻，一定要好好熟練喔。」

 

　　希洛祈摸著胸襟，輸得心服口服──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會跟小男寵一樣，可以隨隨便便撲倒在別人懷裡。

 

　　清遙也跟著坐到床上，舉起食指問：「繼續吧，阻止其他人宣讀遺囑的辦法？」

 

　　希洛祈皺眉說：「我想不到。」

 

　　「真的？」

 

　　「真的。」

 

　　「遺囑的宣讀條件，其中一項是：必須由遺囑得益人宣讀。如果有一份對我有利的遺囑出現了，而我被你毒啞，那麼我怎麼做都無法讓遺囑生效喔，最後你就會贏。」

 

　　希洛祈雙肩塌下，苦笑說：「我才不會毒啞自己的弟弟。清遙，我還是喜歡天天聽著你的聲音……」

 

　　清遙揉了揉發麻的耳朵，別過臉說：「要不然你把所有玩家殺了也成。反正你已經得到一份對你絕對有利的遺囑，錢都是你的，你可以把我、宙斯所有人都殺光。至於七千萬欠債，你殺了宙斯後，把債務文件燒了，那你就能得到100%的遺產了。」

 

　　「殺人沒這麼容易吧？我射了他四槍，他還能成功逃出錢氏公司。」

 

　　在劇本殺人與被殺也有易與難的分別。正如將軍與小卒，作為主角的遺產繼承人希洛祈，身中十幾槍也未必會死；身為錢家大敵的宙斯，當然也不是四槍就能殺死。

 

　　相反，若不是此劇本的正式玩家，而是純粹參觀、不多加干涉的旁觀角色，尤如閒角般的存在，要殺也很輕鬆，只要槍法精準些，一槍就足夠把他退回場外世界了。

 

　　比如萬里晴空的寵物羽，便是以旁觀角色的身份進入《遺產下的醜劇》，並不包括在主要玩家的七人當中，要殺他真是易如反掌。

 

　　清遙點頭認同，說：「其實擁有最多資金的你，可以動用ＮＰＣ軍隊喔。」

 

　　「呃？啊……你說過的，控制ＮＰＣ殺死玩家？」

 

　　接受清遙教導時，希洛祈聽過一些玩劇本的技巧，其中一種便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權勢，操控ＮＰ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多數是帝王、官爵的專利，像他這種有錢人也可以撒錢去做。

 

　　希洛祈想了想，還是否定了清遙的說法，道出自己的見解：「ＮＰＣ攻勢只有在敵人勢孤力弱時才奏效吧？宙斯也有一間大公司，他可以請很多醫師、保鏢，死不掉的。」

 

　　「嗯，分析得不錯嘛。」清遙大字形倒在床上，笑問：「那要是你要贏，連我都不放過，你該怎麼辦呢？」

 

　　「殺人不是個好辦法，而且還有兩個玩家還沒出現。」

 

　　「所以？」

 

　　「所以還是找出其他遺囑比較妥當吧？」

 

　　「那你怎麼找遺囑？」

 

　　清遙的連問輕易地將他擊潰。說來說去，關鍵還是在於如何找到遺囑。第一份遺囑安置於希洛祈公司的保險箱內，其他遺囑在哪裡，他們不知道。

 

　　世界這麼大，要藏著一張紙有何難度？雖說把其他遺囑燒了就能完成這劇本，但遺囑在哪兒，他根本沒有頭緒。

 

　　清遙深長地嘆了一聲，看來他家主人的遊戲資質雖然不錯，卻尚未到天才的地步，還需多加指點。他從後勾著主人的腰，低聲說：「你記得劇本背景提到失蹤的律師和遺囑嗎？」

 

　　「記得。你是指……」

 

　　「錢錦華立其他遺囑的時候找了律師，律師負責充當公證人。如果七個玩家裡，其中一個成為律師，他最清楚錢錦華手頭上有多少份遺囑，還有遺囑的內容了。」

 

　　聽完這一席話，希洛祈思緒愈見清明。不過很快地，他又懊惱了：「他是失蹤人口吧，怎麼找？」

 

　　「找一個人，比找一份遺囑簡單得多；找一個玩家，就更容易了。如果律師真的是玩家，他早晚一定會跟我們見面，對吧？我已經派人查找律師的下落，大約很快有消息了。」

 

　　「如果宙斯也派人尋找律師和遺囑呢？」

 

　　「這我們無能為力吧？只能聽天由命囉。」

 

　　清遙才剛說完，眼前就彈出兩段很長的文字框。兩人一看，這還真不得了。

 

 

 

 

 

 

　　這兩份遺囑來得莫名奇妙，格式也跟希洛祈手上的40年遺囑略有不同。反覆細看，他才搞清楚這算是怎麼回事。

 

　　錢錦華這份43年的遺囑，意欲將部份財產送與王氏集團的王從禮，但王從禮的遺囑指明將自己的財產全部送給宙斯。換言之，錢錦華給王從禮的錢最後都會轉到宙斯手中。

 

　　不過，好端端的錢錦華怎麼會送錢給親戚以外的人？王從禮，對於這個第一次出現的人名，希洛祈萬分不解。

 

　　當他關掉這兩份遺囑通告，便見清遙墨水似的黑眼珠緊緊繫在他身上，顯然是等待他的感想。

 

　　「希洛？」對方輕喚。

 

　　「那個，還是先找亞沙吧？」

 

　　希洛祈嘆了口氣，剛剛發現亞沙不見時，他還以為亞沙第一次看見這麼豪華的房子，大概是興奮地四處亂跑。如今這份遺囑的出現，當中又指明見證人之一是亞沙，實在讓人不得不顧念到亞沙的安危。

 

　　公證遺囑的生效條件是見證人給予見證、遺囑人宣告。該遺囑的得益者是希洛祈和宙斯二人，那麼剛才宣讀遺囑的必然是宙斯。難道宙斯抓了落單的亞沙當遺囑見證人？

 

　　相較之下，清遙的想法可謂單純得多：亞沙怎麼樣他並不在乎，但好端端的那個錢家老頭兒，為何會把這麼大的金額送給王氏？雖然理由可以五花八門，但是估計那些腐女劇本作家的設定必然是「王從禮是錢錦華的情夫」云云。

 

　　總之兩人還是一同跑出房間，四處找尋亞沙的蹤影。來到一樓大廳，只見玻璃門外的後園亮著星星似的燈飾，銀光四瀉，使得那散落在噴水池旁邊的黑白色管家服更顯分明。希洛祈一馬當先，衝上前察看。

 

　　不看還好，一看便令他滿臉紅得像蕃茄。

 

　　萬里晴空竟然躲在噴水池裡面，身下還壓著一個赤裸的男孩子。由於體勢和角度問題，希洛祈看不見他們的私處是如何結合，但萬里晴空的下身確實一波波地撞向男孩的下身，而男孩的確在哼哼浪叫著。

 

　　該阻止，還是逃開？希洛祈尷尬地別過臉不看，但依然無法制止那堆「啊……啊啊……」「小羽你真緊」「你別那麼快」「愛死你了」等床上淫話衝入耳際。他們把大半個身體都浸在池中，每動一下，水花便嘖嘖濺起，在燈下有如數條銀魚飛躍，有的落到希洛祈臉上，嚇得他跑得更遠。

 

　　清遙施施而至，聽到這過份激情的水聲以及蜜語，已知噴水池內正進行著什麼事。

 

　　「你們做完了就快出來，大主子有事問喔！」清遙清了嗓子說。

 

　　噴水池的那二人還真的乖乖加快了抽插速度，完事後，萬里晴空才筋疲力盡地冒出半顆濕淋淋的頭：「大主子，有什麼事了？你看不到我們很忙嗎？就算是下人也有自己的休息時間吧？」

 

　　「呃……」希洛祈依然不敢瞧向噴水池半眼，搔著臉頰問：「你們有看到亞沙嗎？就、就是今天我帶回家的人。」

 

　　「沒有啊。」

 

　　清遙插嘴問：「宙斯有來找你家的ＡＩ嗎？」

 

　　薑是老的辣，問題比新手更精準尖銳。萬里晴空再上浮一點，把兩隻滴水的手臂放到噴水池的石磚上，說：「啟稟小主子，宙斯的確找了小羽當見證人喔。」

 

　　「是這樣喔。」清遙的嘴角勾出曲線，目光忽見毒刃般的陰鷙：「希洛，把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給殺了。」

 

　　此話一出，希洛祈、萬里晴空都變了臉，連躲藏在池水中的男孩也立即浮上來，嚇得急急喘氣。

 

　　「希洛，快點。」

 

　　希洛祈霎時間無法反應，但在清遙一再命令下，他下意識地拔出腰間的黑槍。

 

　　男孩立擋在萬里晴空前方，他看起來嬌小瘦削，衝著清遙的叫喊卻傳遍了整棟房子：「不要！我的笨萬有哪裡惹到你！你這隻惡毒的汪汪狗！」

 

　　清遙摸摸頭上的犬耳朵，說話聲調不高不低，像是絕不融化的寒冰山：「對喔，我是頭狠毒的犬科動物，誰叫你們害了我家主人呢，我當然會咬。不過你這個小ＡＩ大可以放心，我不會殺你們，只會好好調教。」

 

　　「你要把他調教成什麼？」

 

　　「永遠跪在你下面的忠犬小受，好不好？」

 

　　「喔……好像不錯。」

 

　　「喂喂，你們夠了。」萬里晴空咬著牙把認真考慮這提案的羽按回噴水池內，轉向對面沒有作聲的青年說：「大主子，你不是才叫我去訂購子彈嗎？你身上還有沒有子彈射我？沒有的話我想逃了。」

 

　　希洛祈沒答腔，只是非常帥氣地往噴水池頂口發射一槍，原本優美的流水立即變成傾泉瀑布式，池水往四面八方爆裂，灑得萬里晴空和羽一陣狼狽，咽著水猛地咳嗽。

 

　　這下子誰是勝利者、誰是敗者已經很明顯。萬里晴空無奈地舉高雙手，極不耐煩地叫：「好好好！我全都聽你們的行沒？我只是個小小的管家，沒錢沒勢，只有我可愛的小羽了，你怎麼能忍心趕盡殺絕呢？」

 

　　「喲，你真的只是個小角色嗎？」

 

　　萬里晴空敲敲石磚問：「哎？小主子這是什麼意思？」

 

　　「遺囑只有希洛祈和宙斯手上的兩份嗎？錢錦華沒有留下第3份遺囑？」

 

　　萬里晴空低頭把地上的衣服拾起來，護著自己的男孩跨出噴水池，再把衣服套上。

 

　　「第3份遺囑？錢小主子，你乾脆說這劇本有10份遺囑，10份遺囑都說是把遺產全部給你，只是我萬里晴空藏著遺囑，令你無法得手！」

 

　　「喲，真的沒有第3份遺囑嗎？那算我多疑了。」

 

　　清遙的口吻，明顯是篤定第3份遺囑的存在，也深信萬里晴空知道詳情──正如亞沙這總裁助理是第2份遺囑的見證人之一，萬里晴空也必然隱暪了一些秘密。但真相如何，說與不說，卻是萬里晴空能否撐到劇本總結的關鍵。無權無勢的人若想繼續生存，唯有留下後著，讓希洛祈、清遙或宙斯這些劇本權勢角色對自己有所顧忌，不敢亂動。

 

　　這種道理，萬里晴空清楚，清遙更是明白。因此清遙沒有追問，而是單手叉腰，朗聲命令，在月夜下盡顯錢家主人的風采：「那麼，現在勞煩管家大人跟我們回去大廳。關於錢錦華這老頭的背景，還有那個叫王從禮的人，你應該掌握了一定資料吧。」

 

　　萬里晴空無路可選，爽快地投降：「好，誰叫我栽在狠角色手中？小主子要聽，我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便行。」

 

　　一直在旁靜觀其變的希洛祈這才放下手槍，鬆了口氣。對於這兩人談話中的協議，他似懂非懂，深覺玩劇本真不是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