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獵手 - 被拋出之物(1)

窗外，那些交織流動的色彩線條依舊閃耀，彷彿時間在這片空間裡失去了意義。

我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凝視那道始終如一、從未改變的流光軌跡。

它沒有盡頭，也沒有起點，只是不斷向前，卻又像是永遠停留在某個靜止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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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稍微挪動一下身體，卻發現四肢仍舊無法聽從使喚。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意識已經逐漸從那種只能感知「自我」的幽閉狀態中甦醒，但身體依然如沉在夢魘的泥沼中，被看不見的力量束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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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彈不得，清醒卻無力，就像是被困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只能任由世界靜靜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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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悄然拉長，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神經末梢終於傳來些許回應。

我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那是久違的、幾乎令人落淚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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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由上而下，逐步測試身體的控制權是否歸來。

先是緩慢地轉動眼球，視野中微微的變化像是一扇逐漸敞開的門；

接著試著張開嘴巴，感受那些許微弱的肌肉回饋；

最終，我嘗試動了動雙腳的腳趾，卻只換來一絲麻痺的刺痛與沉重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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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手指與頭部略有反應，其餘身體依然如同沉睡，被封存在遙不可及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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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原本只是心中的疑問，不知怎地竟被我喃喃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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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空間，也有人稱它為空間隧道，說的白話點就是『空間之間的縫隙』。」

意料之外的聲音自左側響起，是康斯。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一條自然法則。

「這艘星艦利用某種特殊技術，在兩地之間開鑿出一條直通的通道。隧道內的實際距離遠比真實空間短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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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空間？」

我低聲重複，聲音聽起來陌生，像是從別人口中發出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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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介於實體空間與量子真空之間的過渡層，沒有固定的位置，也沒有絕對的方向。」

康斯的語調如同一位教授，冷靜而有條理，卻又透出某種距離感。

「你可以想像成我們不是直線飛行，而是在摺疊整個空間曲面後，在摺痕間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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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想像那個畫面，腦海卻只浮現模糊的扭曲與重疊。

「所以……這裡不是哪裡，而是『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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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是『所有可能之間』。」

康斯點頭，

「這種跳躍仰賴一種我們稱為『空間曲面效應』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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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語氣稍稍帶上一點講述者的味道：

「想像你手上拿著一片具有彈性的鐵板，像是一片延展到無盡的空間。若你試著將板子的兩端對折，距離越遠，反而越容易成功，因為你有足夠的彎折空間。但若試圖將板子上相距極近的兩點對摺，板子的韌性與張力會抵抗這種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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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越近的地方，越難『折疊』？」

我慢慢消化這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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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

康斯回道，

「這也是為什麼亞空間跳躍往往只用在遙遠航程。若在近距離中強行開啟隧道，不只是浪費能源，更會讓整個曲面結構產生不穩定的回彈與扭曲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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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船……就是在這種空間曲面上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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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麼說，但這是極其脆弱的平衡。我們的引擎系統不只在推動我們，更在維持這條摺痕的穩定張力。只要有一點外來干擾，或內部節點崩潰，整條隧道就會像被撐過頭的彈簧一樣，反彈、撕裂，甚至把我們從空間中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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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背脊一陣發寒，彷彿空氣中也潛藏著那股扭曲的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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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地坐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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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聳聳肩，

「冷靜沒辦法改變結果，但能讓你聽懂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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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窗外，那些流光依舊緩慢交錯，卻像是壓抑著什麼正在醞釀的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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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隧道的存在，不是理所當然的奇蹟，而是一場與空間本身談判後的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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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才正在超速旅行，如果我們已經超越光速，我應該無法看見眼前的事物，更不用說聽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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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很有趣的問題。我也曾經有過相同的疑問。」

康斯輕輕一笑，露出有別平常的輕鬆神情。

「從結論上來看，我們與空間本身呈現『相對靜止』，我們是跟著空間整體一起在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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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彷彿終於拼湊出些許理解，但更多的部分，我選擇不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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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原理與推演只會讓人迷失在思維的迷宮裡，而當你置身其中時，知道該轉向現實的出口，或許才是活下去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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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看向康斯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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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曾提過『獵手』。」

我話鋒一轉，語氣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辛卡已經向我透露了不少關於軍團的事，但他從未明確說過，這次從奧爾頓星的緊急撤離，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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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沒有馬上回應，只是靜靜地望著前方，彷彿這個問題比剛才所有關於空間曲面的討論還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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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艙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只剩窗外流動的光紋，無聲地閃爍著，像是一種還未被揭露的真相，在那片光的深處等待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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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阿斯特拉對外最高代理人——索倫斯‧阿斯特拉，本名：羅伯‧羅格里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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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像說書人般平靜地揭露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彷彿只是訴說一段無關己身的往事。

但那名字落入我耳中時，卻無異於驟然拉開過去的帷幕。

那段我曾經引以為傲、也刻意遺忘的過去。

那是我在阿斯特拉集團裡的身分與榮耀，更是我過去人生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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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能知道這種事，我毫不意外。」

我語氣平靜，卻也無法完全壓下心底浮起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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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輕笑了兩聲，那聲音像是穿過迷霧的風，不無一絲嘲諷，也像是對命運的某種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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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的語氣驟然轉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你可知道『達神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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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神計畫？」

我眉頭一皺，腦中搜尋著任何相關資訊，卻是一片空白。

「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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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緩緩仰起頭，眼神望向艙頂那片早已習以為常的淡光，彷彿透過那道光在回憶某個久遠又難以啟齒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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