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無情 - 第九章　瘋狂的果實（2）

紀文和我手拖手踏出了她家門，沿著西灣河海濱公園走，再通過鰂魚涌公園，由一條秘道進入太古城商場，那是我們拍拖常去的地方。

每逢周日，每家食肆的門口外都大排長龍，我倆都太餓了，只好去商場內的大型美食廣場，那是唯一可以速戰速決的地方。

我負責點餐，在收銀處排隊時，有個熟悉的紅色身影走向我，站到我身邊，跟我一同排隊。是賈賀。

「我剛才見你和女友走進來。」她笑咪咪的問：「我來問你，為何跟蹤我？」

「我可沒有在妳身上裝GPS定位啊！怎樣跟蹤妳？」我十分訝異，「妳怎會在這裡？」

「藍雁住太古城，我們吃點東西，然後上她的家玩。」她說：「別擔心，我不打算生事，只是來嚇嚇你。」

「謝謝妳把我嚇出一身冷汗！」我看看賈賀，她精神飽滿，一看就知心情上佳，我相信她真是過來跟我打個招呼而已。我說：「妳和藍雁沒事了吧？」

她牽了牽嘴角，「聽你一次，有些友情，還是不要破壞的好。」

我看看遠處，紀文正背著我和賈賀，等著一檯吃完東西只是在聊天的情人。雖然，她正低頭瞄著自己手機，但我真怕她會突然轉過頭來。

「我心裡響起紅色警號了！」我不得不老實說：「我們各自修行，好不好？」

「說來說去，你還是個典型的、重色輕友的男人啊！」她面上微慍，卻有笑意，「好吧，我倆今天暫不互粉，你的死活與我無關！」

「同意之至！」

賈賀便從我身邊退開去，走到幾個人之後的龍尾排隊，裝作是與我不相干的陌路人。

我鬆口氣，捧著餐盤找紀文，偷偷瞄到賈賀三人坐在最遠的一角，我感到危險指數驟降為綠色。

紀文滔滔不絕的告訴我，與幾個同事臨時被調派到廣州，拍攝一隻名字很有霸氣的洗頭水廣告的趣事，我一直聽得不太專心，留意著她身後。

就算相距有半個球場那麼遠，我的視線竟一直無法從賈賀臉上抽離。

對我而言，她是一幅太不協調的畫。

她穿一身玫瑰紅，正跟藍雁和雪漫談著什麼，那些內容應該滿搞笑，她放肆地笑著，笑容裡有著寬容的弧度，更笑得滿臉通紅，她揮著手配合說話，臉上流露出一種鄰家女孩的淘氣，叫人很想親近。

恍如解除一切武裝，她在我心裡，居然只剩下「不安」兩字。

不……我並不是說，她穿校服應該溫文樸素，穿紅衣就必須危險神秘……只不過是，就像檸檬和奶根本不應調和，否則，只會產生令人拉肚子的化學作用。

因此，我心裡有了難以闡釋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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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危險完全消失了，對我來說，才是最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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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紀文說：「我去到冒險天地找你，同事們說你已辭職，我查問原因，大家卻吞吞吐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把視線從遠處收回來，簡單地說：「其實，沒什麼原因……我想找另外一份工作。」我突然想起賈賀，她把金幣用力擲在我身上的一幕。那一刻我還以為，我的傷口不會復原，我會為她永遠地心痛。

我又情不自禁瞄了瞄紀文身後，偷看賈賀一眼，突然感觸地笑。

「我在彩虹池工作兩年，心裡卻沒有彩虹！」我說。

紀文默默看我，「打算找甚麼新工？」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比這更差勁的工作了吧？……對啦，既然吃完了，不如離開再談。」我強逼自己把視線移到紀文臉上，心情有點混亂說：「很多人在輪候座位，當作日行一善吧！」

她看看面前冒煙的熱咖啡，「太熱了。」

我從自己的凍咖啡中舀了幾個大冰塊，放進她杯裡，冰塊即時溶化，「涼了。」

她喝咖啡時，我又偷眼看看賈賀三人，只見她們跟鄰檯的五個黑白賣相的Lolita少女，不知因何事起了衝突，其中一個Lolita和藍雁愈吵愈烈，引起附近不少食客注目，由於隔得遠，我聽不見她們在口角什麼。

我見紀文表情閒閒的，杯內的咖啡還有大半滿，我忍不住又催她：「為甚麼不飲？」

「咖啡太苦澀了。」

「不要喝了，我們去Starbucks吧。」我毅然站起了身。

「薪火，你今天很奇怪。」她用懷疑的目光看我。

這個時候，Lolita好像說了些什麼，觸到藍雁的神經，她用力一拍餐檯，餐檯上的東西同時跳了跳。五個Lolita齊心站了起來，準備下一波的行動。

藍雁第一時間站起來，有恃無恐的與五女對峙。雪漫也站起來，準備給藍雁作出支援。唯獨賈賀靜靜坐著，彷彿在考慮甚麼。藍雁詫異地瞪著坐著不動的賈賀，露出了被傷害的表情。

Lolita仍不知好歹，開口說了什麼，藍雁一咬牙，手臂一伸，一記耳光就落在帶頭的臉上，眾人怒吼了一聲，兩邊打成一團。

一直背向著眾人的紀文，只是略略轉頭看了一眼，不想理會這些江湖事，她站了起身，拉一拉我手臂，「不要看熱鬧了，免得殃及池魚，我們趕快走吧！」

我在她拉動下離開，回頭看看賈賀，幾個人在她身邊扭作一團，她始終只是垂低了頭，默默坐著。

我的心，倏地一陣震動。我清晰明白到，她不幫藍雁的原因。

我咬咬牙，一手拉起紀文的手，快速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回望賈賀最後一眼，我發現她正遠遠凝望我，並且，用兩手壓著檯面，微微弓著身子，準備站起來。

我看了她最後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與紀文走出了美食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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