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撞 - DAY 4-03

因為留言區裡的訊息，滕子翎整夜沒睡，裡面有太多無法理解的物理學內容和一堆計算公式。她當然無法看懂這些堪比蘇美人楔形文字的天書，但留言裡的最後一句，就算是小學生應該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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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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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到底是甚麼意思？恐怕滕子翎窮極一生也無法解讀，但這帶給她一種莫名的恐懼，尤其是在昨晚經歷的連串事件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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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己看不懂留言區裡的訊息，那就找個看得懂的人來幫忙，眼下最適合的人，當然就是住在對面的程品槐。滕子翎為自己沖了一杯咖啡，讓腦袋稍微清醒一下，因為接下來她要做的事，將會違反一籮筐的外勤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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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勤任務要隨機應變！」副局長說過的話，成了滕子翎說服自己的最強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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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十分，前一天盯梢紀錄裡程品槐的起床時間，滕子翎出現在他的公寓樓下。她趁著別人出門上班的開門空檔，假裝是程品槐的學生，說了一句：「我要上樓找程老師」，順利進到了公寓，爬上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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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門鈴不久，程品槐帶著一頭亂髮出現在門口，一臉狐疑地盯著滕子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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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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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滕子翎遲疑了一下，差點就說出自己的身分，「程老師，我有一些物理學上的問題，想要請教你，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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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出現在家門前，說要問關於物理學上的問題，這樣的場景未免也太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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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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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些物理學上的問題想要請問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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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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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不是你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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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程品槐立刻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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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程老師，我們的宇宙真的會不復存在嗎？」滕子翎敲著門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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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一下又打開，程品槐面露怒容，「你們這些末日學說的人，到底煩不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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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麼末日學說的人，請你看一下這個。」滕子翎拿出手機湊到了程品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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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那來的？」程品槐一臉驚訝，但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們竟然駭進了L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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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駭進？我沒有駭進什麼LHC，是有人留下了一組帳號密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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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留給妳的？」程品槐發問的同時，眼睛還一直盯著滕子翎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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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滕子翎把手機遞給了程品槐，「你拿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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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品槐被留言區裡的訊息內容給吸引了，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轉頭往屋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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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老師⋯⋯？」滕子翎站在門外不知該不該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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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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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我跟進去的意思嗎？應該是吧，況且，我的手機還在他手裡。」滕子翎心裡這麼想著，關上了大門，跟著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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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子翎跟著程品槐走到他的房間，途中經過那張登城節的海報，瞄了一眼海報上的日期。程品槐在電腦前坐下，打開LHC的網頁，準備登入計畫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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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程品槐盯著電腦，「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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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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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HC要進行設備維修已經關閉了好一陣子，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要重新開啟，所以連帶網頁的計畫項目也跟著一起關閉，當時還要我們把資料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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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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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看了一下妳手機上的網頁，不像是偽造的釣魚網頁，而且，裡面的研究計畫也的確是我的研究項目，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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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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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裡」，程品槐把手機的畫面投影到外接的螢幕上，「這邊的計算跟我算的方式有些不一樣，這裡的變量，他用了一個空值，而我則是用一個常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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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你可以用中文再說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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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妳還不懂嗎？」程品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又繼續盯著螢幕上的公式，「但這邊又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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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滕子翎回到訊息裡她唯一能看懂的地方，「所以，最後說的宇宙將不復存在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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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就是在看這個推導結果⋯⋯這的確是個有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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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這一點也不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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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程品槐不可置信地看著滕子翎，像是邀玩的獵犬卻得不到回應，「妳不是學物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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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子翎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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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計算得到的是一個發散且互不影響的結論，簡單來說⋯⋯」，程品槐思考著要如何解釋給一個門外漢聽，「妳有聽過多重宇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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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子翎眼睛一亮，「你是說那部奧斯卡的得獎電影？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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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品槐征呆了兩秒，不想理會滕子翎的回答，「根據我的計算，還有在LHC的實驗結果，可以證明多重宇宙確實存在，而且在各個宇宙之間互不干涉，在這個所有宇宙的集結裡，時間並不能成為一個衡量的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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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子翎心虛地點點頭，卻被程品槐看穿，「我再說得更白話一些。現在的妳存在於這個宇宙之中，但同時，過去的妳和未來的妳，也都存在於各自的宇宙之中，每一個妳又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三種狀態，這樣無限發展下去，就構成了多重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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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點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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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品槐找出紙筆，在紙上畫出一個圓圈、一個四方形和一個三角形，「假設圓形代表現在的妳，三角形的代表未來的妳，四方形代表過去的妳」，然後他又畫上一條橫線穿過三個圖形，「這條橫線是妳所在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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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又在紙上畫出好幾條不互相交叉的橫線，每條線上又分別畫上三種圖形，跟著又畫上幾條垂直的虛線，橫過所有的橫線，兩條虛線之間的不同橫線上，有的是圓圈，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四方形，「在這個區間裡面，不同的宇宙之中，會同時存在過去、現在和未來，因為同時存在著過去、現在和未來，而且彼此所處的宇宙之間互不影響，所以時間沒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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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裡」，程品槐指著螢幕上的公式，「前半段和我的推導的過程沒有什麼不同，但到了後面這邊就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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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品槐找出一支不同顏色的筆，在紙上畫出幾條曲線穿過橫線，交會在橫線上的圖形，又在原本的一個圓形上畫上另一個三角形、再疊畫上一個四方形，「如果按照這個不知道哪來的公式計算，多重宇宙會長成這樣，現在的妳，會變成另一個宇宙中未來的妳，或者是過去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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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變得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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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的確是大亂，而且在這樣的狀態下，時間變得有意義了起來，不同宇宙之間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變成相互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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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會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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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結果會變成怎樣，但如果依照這個公式繼續計算下去，我推論所有的宇宙最後都將匯聚成一體，但我認為這並不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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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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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已經證實了多重宇宙確實存在，但這都只是理論上驗證，沒有實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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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子翎沒有仔細聽程品槐的解釋，表情若有所思，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你剛剛說，最後都匯聚成一體，那留下的是哪個宇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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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看看把公式輸入到電腦裡跑，看看會得到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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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品槐遠端連線到學校的伺服器，再透過學術網路，串連到其他學校伺服器，讓整個學術網路變成一台超巨大的電腦，接著他輸入公式，螢幕上顯示計算完成預估需要七十二小時，剛好在論文發表的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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