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捲風 | Penana

學校的校長是一個接近一百公斤的大胖子。長著卓别林的鬍子，一頭全向後梳的油頭，油亮得發光。右邊臉上長着一顆痣，在鼻翼旁邊。好像把不好看的元素都拼湊在一張臉上了。

「找我是有什麼事？」其實我當然知道為什麼。校長也知道我知道為什麼。不過開場白總要有的。

「請坐下。」校長行喜歡拖慢對話節奏，遊個花園才回正題。

「最近一年教學如何？」

「還好，是有什麼問題嗎？」在這等問題上我寧願他單刀直入。

「上年度不是有一個教師公民教育講座嗎？覺得如何？」近了，卻依然在浪費時間。

「還好。」

「那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不鼓勵學生在這年紀談論政治。他們還年輕，容易說出衝動的話。思想未夠成熟，未能從多方面多角度思考。作為老師，更不應該鼓勵他們在學校談論政治。」説罷他摸了摸鼻翼的痣。

「我明白。」那番說話與那張嘴臉令我在枱下的右手緊握著拳頭，左手按着，免得忍不住揮拳向眼前這個虛偽的笑臉。口口聲聲為學生著想，但政策卻從來不是圍著學生而設。一番狗屁廢話。

「但你沒有遵守。」

「我沒有鼓勵學生談論政治。」

「莊詩華是你的學生嗎？」

「她並不是我所屬班別的學生。」

「你依然不應該鼓勵她仍是學生便談論政治。更不應該鼓勵她寫政治有關書目。她現在中六了，應該集中精神溫習應對公開試。」

「是的。」我已經放棄辯解，因為在上司面前辯解都是沒有好結果的。沒有被解雇這麼嚴重，但反正是贏不了的一場架，一開始就沒有打的必要。若校長會見的是詩華，那她一定會反駁，憑着那不知是衝動抑或勇氣。但我不是詩華。

校長當然之後繼續說了一堆鬼話，我也要寫一篇證明，表述明白到自己的教學對學生發展有不良影響，並承諾以後會改善，以作紀錄。

離開教員室後，我又要想辦法跟詩華解釋，勸喻她。

我很討厭自己將要說一些並非出自良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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