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牛郎與星盤織女 - 第十五章　星盤映照

札札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年幼的黑髮女孩輕輕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布衣間，以及一道熟悉的身影。

「母后，你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睡在稻草堆中的女孩打了個小小的呵欠，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陽光從窗口灑落，襯托出她臉頰的紅潤。

而她視線的前方，是布衣間的一個角落。那裡擺著一台織布機，一名少婦正坐著並擺弄這台機械。

少婦將黑色的頭髮挽了起來，耳際的星之吊飾隨著她操作絲線的動作而搖晃，此人正是女孩的母親。

聽到這聲呼喚，少婦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而是用慈祥的聲音道：

「奧莉希，你又躲到這啦。怎麼不跟姊姊們一快兒玩呢？」

聞言，奧莉希皺起眉頭，接著將頭轉到一旁說：

「姊姊們說，他們在忙著增進自己的長處，沒有時間陪我。」

像是在感到些許惋惜，又像是眼前出現什麼憐愛的事物，少婦彎起櫻色的唇瓣，接著說：

「那麼，要不要跟母后學習怎麼樣織布呢？以後就能靠自己織出又大又好看的布囉。」

「唉？可是我並不擅長哪。況且，織布有什麼好玩的。」

奧莉希嘟起嘴，卻還是湊到自己的母后身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正因為不擅長，才要學習啊。而且，倘若你能學會，以後肯定會出現能理解你的人。」

「嗯？這是為什麼呢？」

「你看著吧──」

說著，少婦拈起一根長長的絲線，輕輕纏繞上女兒的手腕，這讓後者覺得有些癢癢的。

「要將這麼長的絲變成一張能用的布，需要靠不斷學習，還要有足夠的耐心，所以當你能織出一張好布的時候，你就能體會他人的辛勞，並且有辦法持續等候，直到能跟自己感同身受的人出現。」

她露出一抹花兒般的微笑，就連奧莉希看了，都不禁臉紅起來。

「咦，真的嗎？既然如此──我要學。這樣的話，我就能找到能陪我一塊兒玩的同伴了。」

奧莉希坐到母后的腿上，伸出手抓住絲線，少婦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瓜說：

「哎呀，別急嘛。那我們就先從基礎開始囉。看好了，這條直的，是經線，至於橫的呢，是緯線，要像這樣把絲線穿過……」

那是一段遙遠的記憶。

不過，直到現在，她依然能清晰地回憶起這樣的場景。

就這樣沉浸在夢中……或許也是一種選擇。

因為唯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與如今不在身邊的母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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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擦……

牛彥從棋盒之中，執起一枚白色星棋，接著置於星盤上。

他的雙手顫抖起來，就連額頭也忍不住冒汗。身體十分冰冷，就好像冬天卻不小心跌進結凍的水池一般。

每每落下一子，這份感受也愈加強烈，就連盤上的線條都朦朧起來，幾乎要看不清楚線條的交點。

這就是星盤對決嗎？

牛彥從夢中得知，對於凡人的身體，以星盤對弈會造成莫大的消耗，乃至於折壽。

此時的他，終於明白這樣的意義。

執棋的手臂沉重到宛如一塊岩石壓在上頭，要挺直身子得耗費大量的氣力，還能感受到自己的精力正不斷流逝。

不過。

──就這種程度嗎？還難不倒我。

牛彥歪起嘴角，露出一如往常，符合爽朗青年的笑容。

盤面上，白子占優。

這是因為牛彥打從一開始便掌控了局面。

要將這股氣勢延續下去，突入對方的弱點，予以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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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年輕氣盛哪。

另一方面，星界之主不禁沉思道。

眼前的黑衣青年在開局時，便以驚人的氣勢攻佔各處，並且一有空隙就趁機鑽入。

利用飛這個技巧，不時挖一下這邊的陣地，或者強碰黑棋，當然也不乏闖入己方境地的打入。

這確實能帶來相應的回報，眼前白方的實地占有優勢，黑方尚且無法招架。

不過，反過來說，這也證明對方急於求勝。

或許是出自於直覺，這位名叫牛彥的人在落下第一枚星棋時，便感受到星盤對決所比拚的不僅是腦力，還包括體力、精力。

這導致他採取強勢的戰法，因為他明白自己無法打持久戰。

然而，天帝很明白這樣的作法行不通。

要問為什麼，因為他已經有所打算。

牛彥挖遍各處的領地，即便在各個戰場取得優勢，但整體而言，戰線顯得零碎。

以帶兵而言，便是在小規模的戰鬥中獲勝，但始終無法在大型戰役中奪下關鍵的勝利。

在這裡讓對方稍微佔點便宜無妨，只要從另一處挖一點就能補回來。運用嚴密的計算，就能防禦對方的攻勢。

並且，天帝還一步步鋪設了陷阱。

他巧妙地為各處戰線作好了引路，只要時機成熟，便能勢如破竹地翻轉局勢。

而如今……正是那個時候。

牛彥將白子鑽入兩棋的縫隙，但此處距離他與自己的陣地，顯得過於遙遠。

雖說依然能憑藉一些變化，爭取不讓該子消亡，但相應也需要耗費數手，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換言之，他貪心過頭了，這便是天帝所抓住的絕佳破綻。

「朕可不會讓你繼續任意妄為，作好覺悟吧，年輕人。」

說著，他執起了黑色星棋，伸長了手，將其打入牛彥的司令塔，換言之則是最大的領地。

那就像是彎弓射出一根銳箭，朝著敵方的大本營……

──不，是朝著指揮官的咽喉發起狙擊。

倘若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來這麼一著，牛彥只需歪過身子便能閃避。

然而，天帝刻意地裝作陷入劣勢，巧妙地讓牛彥無法動彈。

就這樣，他的計畫成功了。

牛彥代表指揮官的那枚要棋遭到擊斃，大本營也順勢被黑子入侵、掏空。

原本就靠著不嚴密的防禦系統所維持住的戰線，逐漸受到侵吞、面臨崩潰。

「如果在這種局面下能贏，就贏給朕看啊。」

老練的棋手發出低沉的嗓音，宛如一頭潛伏已久的獅子，如今揮出暗藏的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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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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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

回過神來，奧莉希察覺到自己的母后已經不在身邊，就連她的身體，也變成少女的樣子。

奧莉希穿越長長的迴廊，推開布衣間的門扉，裡頭──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作為星界之主所承認的星盤織女，自己的母后必須每隔數百年就得來到下界度過一段時光，以修補作為星界基石的下界所產生的漏洞。

那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義務。

即便不得不拋下親生女兒，也必須完成任務。若非如此，星界有可能因為漏洞擴大而崩毀。

奧莉希用手撫摸因為長久無人使用而染上灰塵的織布機，發出微弱的嘆息。

她輕輕垂下眼瞼，將頭靠在機器上，腦中浮現與母后度過的那段時光。

這樣的情況，經歷一次又一次。

每當奧莉希煩惱時、欣喜時、難過時、憤怒時、煩躁時，以及思念時，總會來到這間布衣間，坐在織布機前，發呆好長一段時間。

又過了一段時間。

從不知道某天開始，奧莉希就不再造訪此處了。

既然會勾起回憶，那麼乾脆什麼也不想。

專注在棋盤上，專注在手上的每一根絲線，觸碰到的布匹上。

於是，奧莉希成長為一位溫婉的女子。

對誰都恭敬有禮，大器、體面，變成人人敬重，卻又不失親切的七公主。

「父王陛下，我想去一趟下界！那裡肯定會有我所不知道的強者存在！好想跟這樣的人對弈啊！」

然而，就在某天，她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了。

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用興奮且純粹的口氣。

這句話並無虛假，奧莉希確實想跟不同的強者對弈。

只是，於此同時，她也想試著找一找那位久而未見的母后。

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麼容易。

但只要一路上跟強者對決，一邊努力尋找，相信肯定會在某處相遇的。

儘管沒有受到應允，奧莉希依然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拉著雀兒作出行動。

她們穿越天空，往下界移動。

──這時，不知從何處響起一道悠揚的曲聲。

那是用草吹奏而成的樂曲嗎？

吹奏此樂之人表現出的孤獨、自傲……以及流露出的颯爽，觸動奧莉希的心弦。

「似乎挺有趣的，就先去那座村莊看看吧，雀兒。」

奧莉希露出微笑，追隨樂聲逕自邁出步伐。跟隨的侍從露出慌張的表情。

「等、等等我啊！七公主殿下！」

「在下界，要記得稱呼我為小姐喔。奧莉希小姐……嗯，聽起來挺不錯的──啊，可是我記得這邊的人好像普遍都用姑娘來稱呼年輕女子呢，所以我會被稱為奧姑娘嗎？」

奧莉希用手指貼在櫻花色的下唇，一邊喃喃說道。

她有預感，這趟旅程，會發生什麼從未體驗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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