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牛郎與星盤織女 - 第十三章　地之祈願

星之宮闕內，銀髮的守衛官步入某座偏遠的別院。

負責打理此處的，只有臨時被調派來的兩位女官以及一位隨身侍女，他們最主要的目的，是負責照料某位要人。

大殿前的空地能見到零散的落葉，安德洛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頭，而是迅速通過步入宮中。

「情況怎麼樣了？」

她並沒有在門口停留，便自行走入寢室。

一名侍女見到她，雖然並未感到驚訝，但依然緊張兮兮地答道：

「是、是的！小姐……不，七公主依舊尚未清醒。」

每到固定的時辰，安德洛便會來一趟此處。

她的視線轉向床鋪。一名女子正閉著雙眼，靜靜躺在床上。她的身上蓋著棉被，烏黑的長髮散落著，失去原有的光澤。

儘管能正常呼吸，但打從回到天界，她至今沒有恢復意識。

──真是太蠢了。

安德洛心道。

十日前，奧莉希向安德洛提出星盤對決，為的是爭取留在下界的時間。

然而，進行這樣的儀式，會對凡人的肉身造成很大的負擔。

由於安德洛是奉命前往下界，因而能保有法力，但奧莉希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消磨，導致現在陷入沉眠。

正當安德洛發出不成聲的嘆息，身旁傳來動靜。另一人也步入寢室。

「天帝陛下。」

安德洛行了一禮。身穿一襲夜色星袍，頭上戴著皇冠的中年男子揮了揮手，讓她不必多禮。而此人的視線，當然落在奧莉希身上。

「這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將自己搞到這部田地。」

天帝發出低語，面色沉重地發出夾帶惋惜、悲傷，以及些許憤怒的嘆息。

作為星之宮闕的主人，他必須責備掌管仙衣殿的織女拋下職務任意妄為，而作為父親，他當然也不願見到女兒失去活力的樣子。

打從天帝得知奧莉希被送回星界，就一直忙於替她安排診治、並且將控制情報不讓他人得知，尚未詢問事情緣由。

而今日，他便是為此而來的。

天帝離開女兒所在的寢室，走向另一個房間，至於安德洛則跟在其後。

兩人來到的房間並不寬敞，就連窗子也沒有，只擺設了最基本的書案和座席。

天帝在主位就座，並以嚴肅的表情道：

「安德洛。」

「是的，天帝陛下。」

銀髮的守衛官應了一聲，接著開始報告事情的始末。

將奧莉希來到人間之後，其所經歷的事一一向天帝報告。

至於情報來源，有一半是出自如今依然隨侍在奧莉希身旁的女侍雀兒，至於自己和奧莉希對弈之事，她也毫無保留地坦承。

「安德洛，為何你當初不採用強硬的手段，將七公主帶回？甚至與之進行星盤對弈。」

天帝面有怒色地拍桌質問道。安德洛則低下頭。

「回陛下，倘若臣運用此法，能保證七公主殿下往後不會再度偷溜出這個星之宮闕嗎？」

「這！……唉……」

天帝皺起眉頭，重重地嘆口氣。他能想像若是不讓奧莉希心服口服，那麼同樣的事情依然會再度上演。

「罷了，接著說。」

「我本以為以七公主的身體，在對局半途便會支撐不住因而投降，但她依然堅持到了最後，並且……」

安德洛停頓了一秒，重整心裡的念頭後道：

「從我的手中，爭取到兩日的時間。」

兩日。

根據他們的約定，這代表奧莉希在終盤以兩目之差勝過了安德洛，那便是她能留在人間的最後期限。

「根據我的追蹤，七公主與那人訂下約定，要於隔日進行對弈。一日後，卻在前往會場的途中，因為身體無法負荷而倒在路旁。」

安德洛道出事情的原委，腦中浮現了侍女雀兒見到主人忽然昏倒，在一旁慌慌張張、手足無措的樣子。

見到這副情景，也不能繼續放著她們不管。因此安德洛和雀兒，一起將奧莉希帶回了星之宮闕。

原本雀兒協助七公主下凡，應當被關進大牢。然而公主昏迷不醒之事不便外傳，當前需要人手幫忙，因此暫且安排她負責照料奧莉希，待到日後問責。

「牛彥……就是下界的這名男子，讓奧莉希陷入此般窘境的吧。」

「……是，正是如此。」

雖然是奧莉希的決定，但牛彥確實也是原因之一，安德洛附和了天帝的話。

「朕姑且先記得這小子，過一陣子奧莉希康復後，再看要如何處置。」

天帝壓抑著怒火，做出決定，不過在道出這番話的半個時辰後，回到天帝殿批閱文書的他，收到有人闖入星之宮闕的消息。

毋寧說，那人正是牛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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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時間稍微提前。

牛彥與阿哥登上長長的星橋後，迎來的便是廣闊的星之地──並非如此，他們抵達一座寬敞的沙灘。

環顧四周，可以見到橘紅色的星之雲，看上去十分璀璨奪目，不過相對的，他們也碰上了麻煩……

眼前是一道寬闊的星河，透明的星之波浪捲起，還能感受到拍打沙灘所帶起的冷風。

銀河。

倘若是星之宮闕的人會知道這個汪洋星海的正式名稱，但牛彥並不曉得。

「這下子麻煩了，要怎麼樣才能到達那個地方呢？」

位於銀河的對岸，能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那裡明顯有著什麼。

牛彥想前去瞧瞧，卻不知如何前進……果然應該脫下衣物，游泳渡河了吧。

正當他這麼想時，阿哥「哞──」地發出吼聲。

牠先是看向牛彥，接著往後甩了甩頭，就這樣重複了兩三次。

「難道說，阿哥你願意載我渡河嗎？」

「哞──！」

阿哥昂首再度發出叫聲，像是同意這個說法。

牛彥先是頓了一秒，接著點頭道：

「那就拜託你了，阿哥。累了就跟我說一聲，別勉強。」

牛彥摸了摸牠的下巴，接著攀上阿哥寬敞的背部。

等他坐穩後，阿哥便跳入銀河，雖然牠的身形顯得龐大，但似乎還是能浮起來，讓牛彥鬆了一口氣。一人一牛就這樣一邊渡河，一邊閒聊。

「阿哥，你是什麼時候學會游泳的啊？」

「哞──」

「什麼，你一開始就會？怎麼都沒看過你游過？」

「──哞？」

「哈哈，什麼上輩子保存的實力？看不出來你還深藏不露啊。」

牛彥被逗笑了。身下的阿哥滑動一對前蹄，拍動後腿緩緩前進。他摸了摸阿哥的後背，緩緩說道：

「阿哥，謝謝你陪我來。說實話，我也沒不清楚奧莉希是否在此處。只是……我想找到她，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

一向爽朗的青年臉上，如今卻蒙上陰影。即便牛彥是人人認可的天才，並不代表對於未知他不會感到恐懼，或許前方會出現什麼妖魔鬼怪，又或者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

當然，這些話沒辦法對於身為僕從的阿和說。在阿和的面前，他必須是充滿自信、有些驕矜，舉止落落大方的主人。

若非如此，對方是不會同意自己前往的。又或者，他會執意跟上來，並且被捲入危險。牛彥並不想連累阿和。

至於讓阿哥一同前往，想必是他的任性。

「哞──哞──」

正當牛彥沉下臉時，阿哥發出振奮高昂的吼聲，還用鼻子噴了幾口氣，像是在說「放心吧，一切交給我吧」。

這份心意，讓牛彥抬起了頭，摸了摸牠的頭道：

「嗯，回去後再一起上街吧，順便帶上阿和那小子，人多也比較熱鬧。」

聞言，阿哥更加賣力地擺動著四肢，有精神地向前方游去。過了好一陣子，一座雄偉的城池緩緩映入眼簾。

他們爬上了銀河的邊緣，而就在這時──

「阿哥！你怎麼了！阿哥！」

牛彥才剛跳下阿哥的背脊，阿哥便無力地趴在地上，並且喘著氣。

牛彥摸了摸牠的身軀，沒想到在這短時間內，阿哥的體溫大幅下降。牛彥的掌心傳來一絲冰涼。

在銀河之中游泳渡河，雖然不會被弄濕，但一樣會被奪去體溫。更何況，阿哥還游上好一陣子。

自己怎麼會沒注意到呢？

牛彥握緊拳頭，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阿哥朝著他抬起脖子，發出催促的吼聲。

牠用略顯無力的眼眸注視著牛彥，還以寬厚的鼻子推了推青年的胸脯，示意要他趕緊向前。

牛彥的掌心滲出血液，但此時不前進的話，就辜負了阿哥的心意。

「阿哥……對不起。我辦完事會立刻回來找你，你堅持住，在這邊等著。」

牛彥脫下身上的黑色披風，披在阿哥的身上替牠保暖。儘管他知道效果有限，但有總比沒有好。

牛彥向前邁步，走了兩步後，轉過頭看向阿哥，對此，阿哥噴了口氣，要他不用擔心。

最終，牛彥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宮殿，並且快步跑了起來。

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黃牛目送著他，遲遲不肯移開目光。

而又過了一段時間，銀河的沙岸上，只剩下一件留有摺痕的黑色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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