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 - 第十二章‧兩個惡鬼（三）

回到約德鎮內——

火光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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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隨著悅耳的琴聲翩翩起舞，飄起的白衣猶如月下輕雪，在血紅的火光中顫顫生姿。

她每轉一圈，空氣就泛起一圈淡淡的白霧，那不是蒸騰的水氣，而是從廢墟中升起的殘留魔力，隨她舞步凝聚、盤旋，最終化作無聲的花瓣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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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亢動人的女性歌聲傳遍整個腥紅的大地。

喬，閉眼凝神地撥動琴弦，似乎是在享受著這一切。

薩德雙目瞪圓，雙膝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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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的魔力如潮水般被音律一層一層剝離，每一個音符都如利刃切割著他的靈魂。他試圖聚氣反擊——但每當魔力湧出，只要靠近那片扭曲音域的範圍，便瞬間像投入無底深淵般，被一層無形的結界吞噬殆盡。

「怎麼會……」他咬牙，冷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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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錯了。他徹底錯估了喬的實力。

將原應作為最後手段、能無視魔力防禦的「理」，過早用於試探。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有效的招數去反制喬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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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再這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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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頭一緊，魔力儲藏池中逐漸乾涸的感覺就像呼吸變得困難，每一次心跳都更沉重、更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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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的舞步未停，仍在火光中旋轉。

清亮的琴聲未歇，仍在黑夜中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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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德已經被逼入絕境，依照現在魔力流失的速度，不出一分鐘，他現在的形體就會因為魔力歸零而消逝。

到此為止了嗎？

他深知，此刻的他僅是本體投影，魔力量不到完整體的四十分之一。

即使強行催動「原初」的力量，也只是徒增敗局。

魔力已所剩無幾，連最後的底牌也無從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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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鬼……竟還留有後手。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羅剎的？

但，無所謂，兩年之後我必然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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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德停止反抗，好似坦然接受自己戰敗的結局。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任憑高亢的琴音剝奪自己的魔力。

但，幾秒鐘過後，女鬼停下舞動。

喬也停止撥動琴弦。

琴音驟止的瞬間，整座廢墟陷入一種令人耳鳴的靜謐，彷彿連風都不敢再吹過。

「你就只有這樣而已？」

打破死寂的，是一記如雷貫耳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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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怒容顯現，目光銳如利刃。

眉鋒豎起、語調壓低、氣場如刃——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表達他對薩德投降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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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認輸，就自己捏碎核心，別浪費我的魔力。」

「現在選擇放棄的你，兩年後就能贏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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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的聲音如利矢般直擊胸膛。

呆愣的薩德回想起那疊堆成山的屍骸。

陷入火海的家鄉。

全身是血的妻女。

不管過了多久，那畫面依舊清晰。

下一瞬，深灰色的魔力自他腳下爆開，盤旋而起，如煙似火。

幾公里外原本逸散的黑霧竟仿若受到召喚，逆著氣流瘋狂湧回，朝約德鎮中心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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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德緩緩抬起頭，對著喬展開一個帶著解脫與堅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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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久沒輸過了。

以至於忘了，自己也曾翻越一座又一座的高牆，才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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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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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一動，胸前的鎧甲脫落碎解，隨風四散。

在那斑駁傷痕與血跡交錯的皮膚上，一個極淡、但正在閃爍的印記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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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圓滑無缺的「0」。

「那就把這場宴會，做個精彩的收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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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一笑。

那不是結束對立的微笑，

而是共鳴、是對對手實力的認可、是對這場酣暢淋漓戰鬥的最高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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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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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低頭再次撥動琴弦。

女鬼也重啟舞步，踏入最後的章節。

—『吾乃界與線。』

薩德傾盡身上所有的魔力，讓巨大的白光法陣照亮夜空。

他知道接下來，是兩人最後一招的對決。

喬的樂曲也來到最壯闊的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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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一體、生死無盡、癲理交織、山河同在。』

沉聲的詠唱與激昂的琴聲共譜出最後的交響曲。

女鬼舞動的身影與悅耳的歌聲隨著節奏逐漸化作白煙消散。

—『陰陽之替、天地之別、善惡之分、黑白之間。』

谷中烈火熄滅。

一顆光球從深淵中冉冉升起。

象徵花園的五瓣花圖案化為巨大法陣，緊貼於焦黑的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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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平等，眾生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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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崩碎。

狂暴的魔力亂流中，兩人靜靜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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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做個完美的收尾吧。」兩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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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德的心，回到那獨自面對千萬野獸的戰場之中。

喬的思緒，也回到那年營火旁，燕輕歌曼舞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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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五瓣花朵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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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薩德的黑色魔力洪流，自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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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之歌。』

喬的白色魔力自地而起，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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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衝破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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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德的身影，在那光芒中漸漸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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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見，薩德。」

喬輕聲致意，向這位旗鼓相當的對手，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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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見——」

薩德露出滿足的笑容，凝望著喬的身影。

「——鐵獅子。」

深黑的核心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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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退散。

白晝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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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再次灑落在約德鎮殘破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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