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歌與傳承之物 - 八章．絕望與希望（５）

受到強力光彈攻擊的鎮國巨獸先是發出慘痛的叫聲，繼而轉動身體面向柔娜。

由於有相當距離遠，所以柔娜實在不能目視這一擊是否生效，但若果不痛不痕的話，鎮國巨獸理應不會特意面向自己，也不會發出剛才那種叫聲。

（不過……之後該怎麼辦呢……？）

在前一刻，她只顧著要幫助黎瑞爾，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雖然柔娜他們所站的位置和鎮國巨獸是有點距離，但對於鎮國巨獸來說，這點距離實在算不上什麼。

就算逃走，也很快就會被追上。

柔娜屏住氣，靜待著鎮國巨獸下一個動作。

她感覺到一種並非雨水的冰冷液體從額側滑下。

然而，鎮國巨獸沒有向前走半步，反倒是向後退。

「誒……？」

當柔娜感到訝異之際，鎮國巨獸已經轉身拔腿逃跑。

「走……了？」

站在柔娜身旁的雪兒莉，以一種不太相信的語氣問道。

「看來是這樣沒錯……」

柔娜回答的語氣也是半斤八兩。

「總而言之，待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先去黎瑞爾的身邊吧。」

亞隆溫於這時發表提議，兩人才總算回神過來。

柔娜中止輸入靈氣到《聖曉》，白晶鋼的長槍頓時變回方便攜帶的銳劍。

她將《聖曉》重新收回位於連帽斗蓬下的劍鞘，然後跟在亞隆溫和雪兒莉的身後朝廣場走去。

在那兒，有一個手持蒼色寬刃劍的人影。

他是擁有《劍王》名號，名為黎瑞爾．萊崗的少年。

「哥哥！」

雪兒莉呼喚著黎瑞爾，並加快了步速。

聽到聲音的黎瑞爾把視線轉過來，然後表現出一種驚訝的神色。

「雪兒……還有亞隆溫陛下和柔娜小姐……為什麼你們會來這兒……」

三人在黎瑞爾的面前停下腳步，而黎瑞爾則是一臉難以置信地詢問。

「吾友啊，你不會認為我是一個聽了好友孤軍奮戰的消息，還能夠安心坐在位子上消遙過活的人吧？」

亞隆溫的語氣，彷彿隱含著一句「你別傻了」。

「……身為一國之君，我覺得無視自身危險跑到這種地方更有問題就是了。」

而黎瑞爾亦不服輸地回了一句。

「這點我很有自覺，不過首先嚷著要來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的妹妹和小聖女呢。」

經亞隆溫如此一說，黎瑞爾隨即繼看向雪兒莉和柔娜兩人。

「那、那個……哥哥，雖然我知道自己很不自量力，可是我也想為這個城市做點什麼……所以——」

雪兒莉的樣子，就像犯了什麼錯先行自首的小孩子似的。

但是從黎瑞爾口中說出的，並不是責罵和說教。

「這是妳自己決定的事吧？那麼，妳根本沒需要向誰低頭。」

「哥哥……」

「來吧，抬起頭，挺起胸——」

正當這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黎瑞爾突然蹲下身子，以手上的劍刺向地面支撐住身體。

「哥哥！」

「黎瑞爾！」

「黎瑞爾先生！」

三人異口同聲地呼叫黎瑞爾，走到他的身邊。

仔細端詳，可以看出黎瑞爾的臉色很蒼白。

蒼白的程度，到了就算何時倒下，也不足為怪的地步。

但是黎瑞爾卻這樣說：

「不要緊……只是使用靈氣過量了一點而已……看來《劍王》這個名號對我來說還是太早了一點。」

黎瑞爾勉強地擠出一個苦笑。

見到逞強的黎瑞爾，亞隆溫先是嘆了一口氣，才開始說：

「要是連你也這樣說，恐怕就沒人能夠配得上《劍王》這個名號了。在這個王都……不，在整個王國中，大概沒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所以你就別謙虛了。」

說著，亞隆溫上前扛起黎瑞爾的一條手臂，把他扶起來。黎瑞爾的衣服雖然已經很污穢，但亞隆溫臉上卻沒有半點厭惡。

在身為君主之前，亞隆溫是黎瑞爾的好友——他現在的舉動比任何言語更能証明這一點。

黎瑞爾沒有表露什麼恭敬的態度，只是簡單地道謝，並接受亞隆溫的好意。

一手掛在亞隆溫肩膀上的黎瑞爾，在此時把視線投向柔娜。

柔娜知道，這是探求答案的視線。

「柔娜小姐，妳已經找到答案了嗎？」

黎瑞爾問道。

「……是的，雖然繞了不少圍子，但我總算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但也正因如此會令人忘懷。

「是嗎。」

「嗯，託黎瑞爾先生你的福。」

黎瑞爾帶著微笑回應，而柔娜亦回以一個同樣的笑容。

他沒有要求更多的話，大概是因為柔娜現在的表情更勝一切回答。

就在這時，亞隆溫唐突地開聲說：

「好了，雖然我不想打擾你們兩個，不過現在還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啊……是的。」

的確，比起任何事，現時最優先的事項是要制止那頭鎮國巨獸繼續放肆。

柔娜正是為此而來，而在場的其他人亦是同樣。

「鎮國巨獸走去的方向是湖邊……由於避難的路線不是那邊，所以目前還不需要太緊張。」

「『鎮國巨獸』……？」

黎瑞爾問著。

柔娜會知道『鎮國巨獸』這個名詞，是因為亞隆溫剛才有告訴她，但黎瑞爾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

「就是說那頭用四條腿跑掉的傢伙，文獻是這樣稱呼牠的……詳細我以後再和你解釋，總之現在先要想辦法解決那連戰車炮也轟不進的傢伙……」

聽了亞隆溫這番話的黎瑞爾，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對了，剛才發出的白色光彈……那是柔娜小姐施放的導術嗎？」

對黎瑞爾的問題，柔娜以點頭代替回答。

「柔娜小姐的導術有什麼問題嗎，哥哥？」

「嗯……剛才陛下也說了，我想大家也知道那頭怪物——鎮國巨獸的外殼刀槍不入，不論是炮擊還是我的劍，也連半點花痕也劃不上去。不過，剛才那發光彈卻成功對鎮國巨獸做成傷害，雖然只是輕輕擦過，但卻把那個甲殼削去了一截。」

「誒……」

聽了這句話後最驚訝的人，不是亞隆溫也並非雪兒莉，而是柔娜自身。

「可是那一擊的威力應該沒那麼大啊……」

變成長槍的《聖曉》，可以將導術的能力增幅高至數倍，剛才的導術亦的確有非同小可的威力。

但是話雖如此，柔娜剛才施放的導術，如果論破壞力的話，大約就是和戰車的大炮相若，極其量也只是稍勝一籌。

明明連炮擊也弄不出半點傷痕，可是柔娜的導術卻只是擦過就使鎮國巨獸受傷，這種事理應是不可能……

「對，那一發光彈雖然是很強力，可是本身應該沒那種威力才對……所以，我換了個角度去想，原因會不會是柔娜小姐妳的靈導器。」

「你說《聖曉》……？」

「嗯，柔娜小姐妳的劍，是在芬特列亞王國中極為罕見的白晶鋼靈導器。」

因為在芬特列亞王國之中採取不了作為白晶鋼主要原料的白霰石，故此白晶鋼靈導器在芬特列亞王國中極之罕有，這事情柔娜是曾經聽說過。

「唔……所以，黎瑞爾你是想說那大傢伙的弱點是白晶鋼？」

聽了亞隆溫這句話的黎瑞爾點了點頭，繼續著說：

「我也不是說憑空就這樣說……預歌之中不是有這麼一段話嗎？『不受到聖光祝福的子民啊，這是你們所不能違抗的命運』。柔娜小姐，在卡德利古司教國之中，白晶鋼的原料——白霰石被視為神聖的礦物是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啊……！」

說到這兒，柔娜總算是明白到黎瑞爾的意思。

「一般人大多會把『聖光』想成是神的加護一類的東西，事實上我之前也是這樣想。不過，即使把『聖光』解釋成白晶鋼，也沒有錯誤吧？」

而黎瑞爾亦解釋說道。

單是因為白晶鋼的數量稀少，就說它能夠剋制鎮國巨獸並無說服力。

可是《聖曉》的導術，的確成功傷害到鎮國巨獸的外殼，而且，鎮國巨獸在察覺到柔娜他們時，沒有進攻，反倒是是懼怕什麼一般逃跑。

單獨去看這些事情，不確定要素是很多沒錯，不過如果把事情放在一起去看的話……

「原來如此……倘若黎瑞爾你猜測的屬實，那就有辦法對付那頭鎮國巨獸了。不過如果要針對鎮國巨獸的這個弱點，那可說是把一切賭在小聖女的身上呢……這樣子真的好嗎？小聖女。」

亞隆溫問道。

他是打算用這個問題來提醒柔娜。

芬特列亞王國中的白晶鋼靈導器數量極之稀少，要找出白晶鋼靈導器的使用者絕非一時半刻的事，以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這種時間。

換言之，目前能夠確定的白晶鋼靈導器及使用者，也就是柔娜和《聖曉》，會成為能否終結事件的關鍵。

這是一個超乎想像的重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工作。

「……請交給我，就算要拼上性命，我也絕不會讓鎮國巨獸把這座城市毀滅。」

不論是目光還是語氣，柔娜也沒有一絲的迷茫。

她來到這座芬特列亞的王都還沒有多少日子，之後大概亦不會逗留很久。

但是，來到亞克．加迪安明明只是短短的數天，卻使柔娜感觸良多。

和黎瑞爾他們的相遇，以及察覺以往被《預歌》掩飾的真正心願……一切也是在這座王都中發生。

亞克．加迪安是讓她擁有這些回憶的地方。

柔娜想守護這個地方，為了在此地生活的人們，亦為了她自己。

「……我相信妳。」

待了一陣子，黎瑞爾如此答覆。

簡單且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代表黎瑞爾相信柔娜的決心。

對柔娜來說，這實在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

「陛下和雪兒也沒有異議吧？」

黎瑞爾把視線轉向亞隆溫和雪兒莉。

雖然是問句，但黎瑞爾的語氣就像已經確認好一般有自信。

「當然沒有了，吾友。」

「我也相信柔娜小姐。」

兩人不負黎瑞爾所望，作出他預想中的回答。

「那麼，就讓我們去將今次的事情劃上句號吧。」

滿意地點了點頭的黎瑞爾，向鎮國巨獸走去的方向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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