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與妖狐上卷 - 第二十二章貓妖事件(4)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

「牡丹⋯⋯妳說這加了⋯⋯人類肝臟？」

楓緊張地抓住牡丹的肩膀。「妳確定嗎！？不是其他動物的⋯⋯」

牡丹看著楓的眼神充滿心疼與不捨。這個事實對楓實在太過殘忍了。

「是的⋯⋯而且調味粉裡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肉末，我想那應該也是取自於人類。」

這句話讓楓徹底失了魂，「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散落的長髮遮住了她的側臉。

其他人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仍能從那不斷顫抖的肩膀，感受到楓心裡正承受著難以計數的憤怒與悲傷。

火御蹲下身，將楓緊緊擁入懷中，躲在手鍊裡的芷跟苙也跳出來，靜靜待在楓的身邊。

怎麼辦⋯⋯該請楓先回房休息嗎？

在分析出調味粉成分後，牡丹就已經根據目前獲得的證據，推敲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楓悲痛欲絕的樣子，讓她十分猶豫是否還要繼續說下去。

意外得到了木蓼草糰子這個新線索，謹慎的牡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與近幾日收到的食物樣本做比對，果真查出其中皆含有相同成分且極少量的調味粉。

這就表示那些病患，還有前往紅貓妖村執行任務的妖狐們，全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加有人類肝臟的食物，一定會對他們造成相當大的打擊。

「禁食人類」這項規則對妖怪而言，就好比人類社會中，部分宗教信仰會規定信徒不得食用某些特定食物。

雖然不具強制力，但違反了就會受到輿論及良心的譴責。

「⋯⋯抱歉，我接著說下去了。」

考慮到現況不太樂觀，自己一定需要楓的幫忙，不能不讓楓了解實情，於是牡丹決定狠下心來，一五一十說出她所有知道的事。

根據患者的敘述，那些食物他們已經連續吃了一個月左右，單純只是因為「喜歡」，喜歡到一天不吃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由此推測，他們的症狀並非突然出現，而是長期累積後一次性爆發。

而木蓼草糰子的調味粉，人類肝臟的含量佔了將近一半，牡丹不敢想像吃下這個的妖怪會發生什麼事。

「楓，還記得妳問過我的問題嗎？吃下人類肝臟會帶給妖怪什麼好處⋯⋯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說才不會傷害到妳，所以當時沒能回答。現在我告訴妳吧，答案是『因妖而異』。」

人類肝臟的確有助於大幅提升妖力跟滋補身體的功能，但如果是貓妖、鐮鼬等小妖怪種族食用的話，極高機率會因為承受不住過多的妖力而造成反效果，嚴重點的話甚至導致殘疾或死亡。

即使是大妖怪種族，在第一次食用後也會引發妖力失控、發高燒的症狀，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增強後的妖力。

除此之外，相傳人類肝臟十分美味，勝於任何一道山珍海味。

很久以前曾有位妖怪在誤食人類肝臟，便深深著迷於它的滋味，即使全身疼痛也執意要再吃一口。最後，他克制不住慾望，向人類痛下殺手，受害者多達十幾位。

此事曝光後，當時的掌權者嚴令禁止食用人類。久而久之，這條規定成了妖怪界的鐵則，即使換過好幾位掌權者，也沒有被顛覆，一直延續至今。

牡丹嘆了口氣，深深覺得自己仍修練不足。

妖怪在發高燒時身體機能會下降，妖力在體內亂竄是正常的，所以她才一直以為發燒是主要症狀，沒想到這次竟然反過來，妖力失控才是引起症狀的主因啊⋯⋯

「我剛開始完全想不透，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讓其他妖怪誤食嗎？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直到我發現這個⋯⋯」

牡丹拿出一枝紅色的藥草花。

「裡頭還加了名為菴罌的毒藥草。菴罌本身無味，可被添加在任何食物上，只要有人吃下被加進菴罌的食物，就會對該食物產生嚴重的成癮症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馬上猜到幕後指使者是誰。

⋯⋯酒吞童子做出屠村這種殘忍的事，僅僅是為了讓其他妖怪染上「吃人」的毒癮，借此禍害更多人類跟妖怪，他究竟是想從中獲得什麼好處？

火御緊咬著下嘴唇，抱著楓的雙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牡丹，妳能做出解藥嗎？」

「很久之前調配過一次，已經不太記得藥方了。我需要一些時間來翻找記錄。」

牡丹敲了敲頭腦，好像這樣就能把藏在深處的記憶敲出來似的。

「⋯⋯我知道解藥怎麼做。」

楓抬起頭，語氣異常冷靜，但藏不住她滿腔的怒火，以及對報仇的堅決。

將自己的親友們當作幹壞事的工具什麼的⋯⋯而且神樂他們也成了受害者⋯⋯說什麼都無法原諒⋯⋯決不原諒！

「我們村裡曾有位傻爸爸，為了解決兒子不吃青椒的問題，偷偷在青椒裡放進少量的菴罌，結果那孩子對青椒嚴重上癮，不僅到處偷青椒，要是不給吃就會亂打人。」

楓抽出一張紙，迅速寫下藥方。整個抄寫的過程沒有一絲遲疑，甚至連藥草的劑量跟添加順序都寫得一清二楚。

「這是我跟爸爸當時研究了三天的藥方。」楓仔細檢查一遍內容，確認無誤後交給牡丹。「好像有一種藥草沒有庫存了，得去外出採集才行。」

「可惡！都怪那群沒病又愛浪費資源的臭妖怪！我馬上去採回來！」

「不，我帶著小芷跟小苙去採藥草，這種事當然是人手愈多愈好。」

牡丹本想開口反駁，由自己帶雙胞胎也行，但這兩個孩子現在絕對不願離開楓的身邊，便點頭答應了楓的提議。

「我知道了，我會先做好全部的事前準備等你們回來，要小心哦。」

「我會保護好楓姐姐的！」「我也是！」

見姐弟倆如此可靠，楓跟牡丹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麼，我們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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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牡丹曾多次帶著楓跑遍整座琙狐山，了解山裡的藥草分布狀態與生長環境，這次楓才得以快速縮小搜尋範圍。

「辛苦你們了，小芷、小苙。」

「「這就是我們特訓的成果！」」

變成護靈的雙胞胎姐弟在火御跟旭的嚴格指導下，最先學會的能力不是具攻擊力的靈氣彈，而是利用靈力讓自己「飄」起來。

雖然靈魂型態時他們確實可以自由飄動，但化成人性後就需要重新學習如何將靈力包覆全身，配合空氣的流動，隨著自我意志四處飄移。

芷跟苙在一番特訓之下，終於做到了算是「飛」起來的程度，而且還能帶著別人一起飛。

「我們為了能跟楓姐姐一起飛，做了很多努力喔！」

「都是你們的功勞，我們才能這麼快到達目的地，謝謝你們。」楓寵溺地摸了摸兩人的頭。

可以再一次被最喜歡的姐姐稱讚，姐弟倆開心地嘿嘿笑著。

「那麼，事不宜遲，動工吧！」

姐弟倆點點頭，分別跑到不同的地方尋找藥草。

過了莫約幾分鐘，楓開始覺得不對勁。

⋯⋯奇怪？這裡的雪風草有這麼少嗎？

雪風草是一種容易生長、喜愛陽光的植物，總能在陽光直射的森林裡找到。其藥效可以緩解任何原因引起的疼痛，副作用為必定腹瀉，以此清除體內的不乾淨，是多數藥方都會添加的成分。

楓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對眼前的情況十分不解。

「楓姐姐！我們什麼都沒找到！要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嗎？」

芷跟芷匆匆跑回楓的身邊，雙手都沾滿了泥土。

「⋯⋯看來是被某些人採光了呢，明明說過只能適量取用，牡丹這下又要發飆了。」

三人同時回想起牡丹上次發飆，一拳打壞桌子的景象，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沒辦法了，我們去其他地方找找吧。我記得這附近還有一個點⋯⋯」

楓就這樣帶著姐弟倆，找過一處又一處，全不見雪風草的蹤影。

「好熱⋯⋯」「快融化了⋯⋯」

芷跟苙坐在樹蔭下休息，兩人的臉頰都因為長時間曬太陽，臉頰變得紅通通的，楓自己也流了滿身大汗，畢竟雪風草所在之處都是陽光強烈的地方。

楓爬上樹摘了幾顆水果，遞給他們。

「來，吃吃看這個，可以補充點水份。」

「「謝謝楓姐姐！」」

兩人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水果，整個嘴裡都是香甜多汁的果肉，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看似二隻可愛的小松鼠。

看姐弟倆稍微恢復點元氣，楓開始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都已經找了快一個小時，再這樣找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先回去跟牡丹問問還是哪裡可以取得大量的雪風草好了⋯⋯

「好，決定了。小芷、小苙，我們先回去休息吧，這裡看起來是找不到了。」

雙胞胎聞言，面面相覷，拿著水果的小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怎麼了嗎？」

「那個，楓姐姐⋯⋯」芷率先發聲。「剛剛一直飛來飛去、走來走去，所以⋯⋯」

「我們現在沒力氣可以帶楓姐姐飛回去⋯⋯」苙接著說道。

「啊⋯⋯」楓苦笑了一下，溫柔地摸摸他們的頭。「沒關係，這點距離我用跑的一下子就到了，你們先躲進手鍊裡休息吧。」

姐弟倆互看幾眼，猶豫了一下後，乖乖變成光點飛進手鍊的玻璃珠。

「辛苦你們了。謝謝。」

楓輕撫玻璃珠，心裡覺得暖暖的。

不管是什麼時候，這兩個孩子就像神樂的墜飾一樣，一直陪伴著她，給她源源不絕的元氣。

想到神樂，楓的身上立刻蒙上一層陰霾。

不知道神樂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他們沒有吃太多糰子⋯⋯

「⋯⋯要是他們知道吃下的糰子裡，有人類的一部分，會有什麼心情⋯⋯驚訝？難過？還是什麼感覺也沒有呢⋯⋯」

楓緊握拳頭，做了幾次深呼吸，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現在最重要的是準備好解藥，沒時間傷心了。」

她轉身朝遠處的御林公館跑去，即使一路都是上坡，跑起來十分累人，仍一分鐘都不敢停下來喘氣，就像不久前在樹林裡尋找芷那樣。

⋯⋯這麼說起來，我好像還沒跟小芷正式介紹過鈴穗呢，當時要不是有鈴穗的幫忙，我跟小芷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被找到⋯⋯回頭再帶著小芷、小苙，重新跟鈴穗認識一下吧。

剛開始鈴穗一邊跑過來，一邊大喊著「楓姐姐」的時候，楓總會誤以為是那對可愛的雙胞胎還健在。

隨著相處的時間增長，楓現在已經能辨識出鈴穗的腳步聲。不過即使不靠腳步聲，鈴穗狐耳上的鈴鐺也發出聲響，像是在告知所有人她的登場。

那對鈴鐺耳飾是鈴穗父母送給她的唯一一份禮物。儘管鈴穗對父母沒有什麼特別感情，仍十分非常寶貝鈴鐺。

楓曾經問過鈴穗，一直這麼近距離聽著鈴鐺聲，耳朵不會傷害嗎？動物的耳朵應該很敏感才對。

「不會喔～」

鈴穗取下鈴鐺，把它靠近楓的耳邊輕輕一搖，聲音意外地不會刺耳，反而會令人感到放鬆愉悅，猶如一陣溫柔的微風從耳邊吹過。

「這是產於鈴之村的鈴鐺，和一般鈴鐺不一樣，很舒服的聲音對吧～不過只有神樂哥哥他們知道這件事，因為現在已經找不到鈴之村了，這些鈴鐺變成很稀有的東西。」

擁有稀有之物只會引來他人的惡意，選擇保密而不四處張揚是保護自己的好方法。

叮鈴──

「⋯⋯咦？」

楓猛然停下腳步，好奇地四處張望。

那聲音⋯⋯不就是鈴穗的鈴鐺嗎？難道她跑出來找我了？

叮鈴──

鈴聲忽遠忽近，每次都從不同的方向傳來。

⋯⋯真的是鈴穗嗎？聽起來怎麼像是一個不認得路的人在亂跑⋯⋯而且鈴穗的鈴鐺應該沒辦法把聲音傳這麼遠。

就在楓猶豫要不要前去查看情況的短短幾秒鐘，一位有著灰白色長髮的少女突然從左方衝出來，和楓撞得正著。

「⋯⋯這是！？」

楓勉強撐起身子，驚訝地發現一直在尋找的雪風草散落滿地，而灰髮少女身上正好背著一個大竹籃。

看來採光雪風草的犯人就是她了呢。

「請問⋯⋯」

楓的話還沒說完，一隻巨大的斧頭也從左邊飛了出來，被砍斷的大樹往她們的方向緩緩倒下。

這下子顧不上少女身份為何，楓直接抱住還沒從衝撞中緩過來的少女，用滾的方式驚險躲過樹幹跟斧頭。

「在哪！可愛的公主大人在哪！」

有點喝醉酒的赤鬼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奮力拔起斧頭，不斷大喊。

「小堇公主～快出來啊！我們一起玩～」

楓緊緊抱著少女，利用樹幹跟枝葉遮蔽她們的身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怎麼回事？那個妖怪有點像酒吞童子⋯⋯是同夥嗎？為什麼會闖進琙狐山！？公主是指這女孩嗎？

「找到入侵者了！」「抓住他！」

幸好警備組的妖狐一感覺到騷動就立刻趕到現場，楓才安心下來，放開了抱著少女的手。

「咦咦咦？妖狐！？為什麼這裡有這麼多妖狐！？」

赤鬼在吃了幾發妖火後，急忙召出紫黑色的雲霧，並乘坐著它離去。

「別跑！」

現場只留下兩、三位妖狐整理環境，剩下的通通跑去追捕赤鬼。

「咦！？楓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天啊，您的傷！」

有一位妖狐注意到躲起來的楓，連忙跑去關心。

「比起我，她⋯⋯欸？」

楓轉頭一看，那位灰髮少女已不見蹤影。

「楓大人？」

「不⋯⋯我沒事。」

楓決定先隱瞞少女的事情，畢竟一時半刻她也說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晚點再問問牡丹知不知道有位名叫堇的公主。

「可以麻煩你們幫忙把地上的雪風草收集起來嗎？」

現在最優先的是，製作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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