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能量清掃者 NES》 - 第六事件_尋：活下去的理由 (64)

回家後，諾爾隨手將包包丟到沙發，再重重地躺下。

「少爺，歡迎回來。」阿祖拉問道：「想吃什麼午餐？」

諾爾想也不想即答：「上星期的今天的那餐。」

「領命。」阿祖拉滑進廚房，迅速翻閱上周的記錄。查得食物菜單後，它開始動手下廚。

從昏迷蘇醒後至今過了三個星期，他的身體早已復原。那場意外造成的傷已經癒合，連阿祖拉給他做的體檢報告上也顯示健康良好。

只是為什麼，他半點力氣都沒有。

飯香適時飄溢整個客廳，他當下精神一振。

他指著阿祖拉端來的蛋包飯：「我上星期是吃這份嗎？」

「不是。」阿祖拉僵硬地搖頭，端起番茄醬在蛋上寫字：「比起罐頭食品和速食，蛋包飯的營養更豐富。」

諾爾看著他塗塗寫寫，又說：「我之前吃過嗎？」

阿祖拉寫到最後一個字母，彎起笑眼：「這是少爺很愛吃的食物。」

諾爾緊盯那盤寫有自己名字的蛋包飯，只覺莫名其妙：「我怎麼完全沒印象？難道是摔壞腦袋了？」

「阿祖拉還給少爺準備了甜品。」小小管家體貼說道：「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一點甜食，有助於情緒恢復。」

諾爾吃得起勁，口腔塞得鼓鼓，聽它這麼一提，連連點頭。

「阿祖拉變聰明了。」他感歎道。

洗過澡，他閑來無事地站到陽台吹風。

夕陽西下，整個天空呈現一片綺麗景色。

他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靜靜地凝視天空由橙紅轉去夜晚。

實際上他的狀況，與其說沒有力氣，沒有動力更為貼切。

幸好學校還有佑俞和秀傑兩個好友，否則他連校園也不想去。

說起來，他是在什麼時候、又是如何跟兩人成為朋友的？

想不起。

諾爾輕按著頭，微蹙雙眉。

不過是睡了兩個多月，怎麼記憶會變得亂七八糟？

週末，諾爾自床上彈起身來，傻傻地凝視空氣。這時阿祖拉敲門而入：「早安，諾爾少爺。今天想學習什麼？」

諾爾轉向它，眨眨眼後說：「我想逛街。」

這回輪到阿祖拉眨眨眼，當然是用電子表情。隨後它才彎起笑眼：「好的。」

灰色薄外套早在被人囚禁時弄丟，諾爾隨意穿一件長袖衣，領著新手機出門去。

電召車停在商街旁，諾爾茫然地看了十字路口，最後決定先越過行人道到對面購物廣場。

等待信號燈轉綠的當兒，他默默地站在人群中。一分鐘後他隨人群移動。手不自覺合攏，想要握著什麼。

即使來到廣場內，他仍然是漫無目的地走動。他想逛街的原因，其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純粹是在今早睜開眼的那一刻，突然好想來這裡走走。

他踏入好幾家服裝店，因為換季了，款式早換上秋季裝。

之前買的夏裝都放在哪了？

之前他為什麼會來這裡買衣服？

想不起來。

離開廣場，繞來一條商街，透明太陽板柔和了午後陽光。路邊商人吹著泡沫球以留住路人的注意力。他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凝望七彩泡沫。

世界當下變得夢幻，所有的泡沫和氣氛仿佛映出了另一個遙遠的世界，讓他深深地沉溺當中。

隱約飄來熟悉的花香，他瞬間清醒，提步回家。

逛街沒讓他有任何收穫，反而留下了難以言喻的鬱悶，正巧圖靈博士打了長途電話過來。

通話視頻中的圖靈博士活力依舊，除了關心他的身體狀況，還陪他多聊了一會兒。

「手環千萬別脫下，那是記錄你身體狀況的記錄器。如果發生什麼事，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圖靈博士再三叮囑。

諾爾瞄一眼手環，平滑表面實在看不出它原來是個電子儀器。

不知道它是不是能感應他的情緒？

「博士，我真的只是昏迷了兩個多月？」諾爾毫無由來地發問。

圖靈博士故意擺著生氣的臉，氣呼呼地說道：「你的病歷就在阿祖拉那裡，不信的話可以去查看。」

諾爾洩氣地靠向沙發背。

圖靈博士這才笑呵呵：「怎麼？你又遇到怪人？」

諾爾以為他口中的怪人是指瘋狂追求者便不以為意。

「總覺得好像沒了某個時期的記憶。」

他多了一些下意識做出來但意義不明的動作，比如經常透過教室窗口望向校舍外樹下的一張木椅、習慣性給對面座留空仿佛該有個人坐在那個位子上；飲食習慣大改，從前不碰某些正餐，當阿祖拉端上時才知道那是自己之前常吃的食物；從不主動與他人交流，卻多了佑俞秀傑這兩個好友，而他竟沒有與他們結交的記憶。

就連愛麗絲對他非法囚禁一事，他也沒有半點真實感，甚至不清楚愛麗絲會這麼做的原因。他認為愛麗絲對他的執著，不至於讓她做出這一連串瘋狂行為。

不過是睡了兩個多月，怎麼周圍都變了個樣？

圖靈博士溫和問道：「諾爾，我的好孩子。你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嗎？」

這回諾爾答不上了。

以前的他，絕對能明確地說不喜歡、很無趣。然而此時此刻的他，竟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日子依然很無趣、很無聊，現在還多了一種感受——悵然若失。

他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其實這是你的大腦在強烈撞擊後造成的短暫後遺症，這確實會讓你出現記憶混亂，或是忘了一部分的事情。」圖靈博士笑說：「既然忘了就讓它去吧。你可是重生，該以新的身份開始新的人生。」

諾爾拉下視線，他明白博士說的道理。

可博士不明白他的心情——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以致心情沉沉的，怎麼也提不起勁。

「你這孩子對每個疑問總喜歡追問到底。」深諳他脾性的圖靈博士苦笑了：「但是這世上有許多事都沒有答案。」

諾爾點點頭，不作聲。

「好了，你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

結束通話後，諾爾維持坐姿，對著空氣發呆。

身邊應該有誰坐著才對。

他自然而然地轉過頭去，身邊的位子上什麼也沒有。

人漸漸地感到疲累，他閉上眼。

隱約再嗅得淡淡的花香。

那是玫瑰的香味嗎？

空中飄著藍色的玫瑰。

意識越來越模糊，有人抱起他放到床上。難道是阿祖拉？不對……阿祖拉的溫度更低、觸感更硬。這個抱著他的人，體溫微涼且動作輕柔。

到底是誰？

無奈他實在累得睜不開眼。

夢裡，有好多藍玫瑰花瓣在飄。

還有一個模糊的背影站在花海中。

平平淡淡、無聊至極地再過兩個月。諾爾找回些許踏實感，沒再在意偶爾湧現的莫名失落或惆悵。

這天，他心血來潮給阿祖拉更新系統。

按下確認鍵後，他乖乖坐好等待更新過程結束。

眼望關機中的管家，他突然感慨：「就只有你陪我這麼久。」

曾經期望有誰的陪伴？

即使重生，他也不見得有想積極活下去的心。因為一切跟從前一樣，沒有分別。他的日子還是無趣，畢業後還是得到圖靈博士的工作室度過餘生。

「之前你問我想不想活得像個普通人。如果我說，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模式，你會怎麼做？」

話脫口而出後，諾爾才驚覺自己無意中說了奇怪的話。

他輕敲額頭，要自己恢復清醒。等他重看阿祖拉的更新進度時，發現進度已完成，惟阿祖拉的系統沒有自行啟動。

「難道是下載了不對的程式？」

諾爾趕緊檢查阿祖拉資料庫裡的記錄，意外發現了某項設置。

他在什麼時候、給什麼人設置過入室許可權？

而且入室許可密碼竟是：「我喜歡諾爾。」

有個人用著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過這組密碼。

以為忘記了的落寞再度浮現。

心當下隱隱作痛，然後漸漸劇烈。

他捂著胸口，令人窒息的不快充斥整個空間。

他痛苦得緊閉雙眼，快喘不過氣了。

究竟那個空白原該是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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