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民第一部乙未篇 - 第八章敢字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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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5日，台灣民主國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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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日軍登陸澳底（新北貢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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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北傳來的消息皆如憶堂所熟悉的台灣史那般進行著，而台灣人最艱困的一役也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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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和憶堂以「防衛北埔」為由，成功的說服了老頭家娘同意招募鄉勇組成軍隊對抗日軍，但條件是不得離開新竹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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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紹祖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在馬關條約簽訂前，就吩咐買辦在台北、竹塹城的黑市先少量購買軍需物資，舉凡如槍枝、子彈，刀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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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到目前為止已經累積不少資源，但面對這場艱難的戰役，只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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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老頭家娘首肯後，紹祖散盡家財，終於在兩個禮拜後，勉強組織了一支300人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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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登陸這段期間，台灣從北到南亂成一團，許多地方自組的隊伍紛紛變質，成為打家劫舍的賊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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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師出有名，紹祖親赴竹塹城交涉，知縣王國瑞得知北埔金廣福願意起兵抗日笑的合不攏嘴，並聲聲催促紹祖趕緊讓隊伍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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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支隊伍得到王國端的授意取得了「敢」字作為代表。於是，乙未之役中著名的敢字營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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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百人裡，原先的北埔墾戶就佔了一半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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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軍隊，但在隊伍裡，只有阿財叔公和幾名老人有實戰經驗，叔公現在雖然有點年紀且煙不離手，但他的游擊戰技巧對敢字營弟兄仍有很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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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像是謝姜、林氏三兄弟、啞巴黃、矮子邱雖然沒打過正規仗，但在對抗匪徒之類的經驗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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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兵器方面，大部分都以大刀為主，其餘還有割稻用的鐮刀、短弓、棍棒、番刀、斧頭，甚至連釘耙都出現了。火器方面，只有約50把的鳥銑和15把新式毛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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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促的時間裡夠勉強組織出這支看起來像是隊伍的敢字營，靠的不是財力，而是庄上每個人保衛鄉土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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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自從答應紹祖後話變得越來越少，每天一早就往慈天宮去。回到天水堂後也沒吃午飯，一個人躲在房裡唸著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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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妹的狀況更糟，聽意妹說她終日以淚洗面，吃的也少，最後還是眾人苦勸她為了腹中胎兒著想才勉強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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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跟著紹祖沒日沒夜的忙，憶堂幾乎一天只吃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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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凡動員、糧食的調度、彈藥的運送、還有向其他仕紳的借貸，這些紹祖都親自去做，有時候從苗栗趕回到北埔已經是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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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借貸都很順利，畢竟是用借的，仕紳地主們都肯賞臉給北埔姜家做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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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兩人來到鄒家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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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埔的仕紳都已經借貸過，兩人最不願來的就是這家，但眼看資金就要見底，不得不低下頭來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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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韞，這家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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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沒有回話，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敲了敲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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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姜紹祖有事相求，麻煩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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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後，兩人才由僕人引進宅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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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想說是嘛人（誰）呢？這不是之前調戲我的女兒又打傷我家奴才的姜大頭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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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是紹祖失禮，還望鄒頭家見諒。」語畢，紹祖立刻鞠躬，腰彎到不能再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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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旁邊那個！主人頭都要碰到泥土了你還站的這麼直是怎樣？是我就跪下了。」鄒阿有那和脖子已經融為一體的下巴微微上翹，令人厭惡的死魚眼直盯著憶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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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憶堂握拳正欲衝向鄒阿有那肥胖的身軀時，被紹祖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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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敢字營...」紹祖搖搖頭看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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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聽完後雖然不甘心，但還是把頭低下彎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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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字營經費短缺，懇求鄒頭家借予紹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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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韞呀，你知道打仗這事情基本上就是個賭博。」鄒阿有見紹祖姿態放軟，連頭家二字都不用，無禮的直呼紹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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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日本番贏面這麼大，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我找誰收錢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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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的...」憶堂緊握雙拳，牙關緊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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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無論紹祖生死，皆可憑借據至天水堂要求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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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您了！」紹祖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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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完全壓倒性勝利的鄒阿有，微微抽動那肥厚又油膩的嘴角，緩緩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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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憂國憂民的後生人（年輕人），阿有我雖然不才，但也想為大清盡力，只是單單一張借據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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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從胸中取出一只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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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先父遺物，如果鄒頭家覺得借據單薄，紹祖願以此物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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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阿有盯著那玉佩看的目不轉睛，之後趕緊從紹祖手上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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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就借...佛銀五十（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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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我們求你老半天你借那個五十是什麼屁卵！」憶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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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要喔？沒關係呀，那我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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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謝鄒頭家！」紹祖說完用手壓住了憶堂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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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勒？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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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兄。」紹祖皺起眉頭示意憶堂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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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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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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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鄒大頭家借我們五十佛銀，拜託你了！」憶堂閉起雙眼，用客語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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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是借到了，尊嚴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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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水堂的憶堂只要閉起眼睛就會浮現出那段被羞辱的過程，一整個下午連飯都沒吃便往後山跑了三四圈，想用消耗精力來忘記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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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奈的是，只要停下來，鄒阿有那張油膩的肥臉就會在他的腦海裡用那尖銳笑聲嘲笑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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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身心俱疲的憶堂坐在曬穀場旁階梯靜靜望著前方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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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還沒吃飯吧？這個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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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音，回過神來的憶堂這時才發現意妹蹲在他面前，手裡還拿著一顆飯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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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在對早上的事忿忿難平的憶堂，看到意妹的臉氣就全消。同時驚覺肚子已經咕嚕咕嚕的抗議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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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你，我真的好久沒吃東西。」憶堂說完咬了一大口飯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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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樣要怎麼殺日本番呀？自己都快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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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秀巒山上互許後，可能是覺得彆扭，所以他們仍然維持之前的狀態，意妹還是和大家一樣稱呼憶堂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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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對了，頭家娘的狀況如何？」憶堂又咬了一口飯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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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樣子，歸日（整天）不出房，一醒來就是哭。頭家剛剛回到房裡也沒說話，兩人早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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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夫人和頭家娘麻煩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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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意妹瞇起眼睛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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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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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什麼未來的，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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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妹似乎對現今籠罩在姜家的低氣壓不想多談，於是轉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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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的手機在最關鍵時候幫他洗刷了冤屈，但奇怪的是，在那次之後便完全無法開機，成為了一塊名符其實的「磚頭」，不然此時能看圖說故事是最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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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居住的未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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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大、太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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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說台灣吧！」憶堂清了清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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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代的台灣，大部分的人都過的很好。餐餐大魚大肉，很少像這個時代的人這樣瘦小。有很多吃太好的胖子，肥的就跟鄒家那條會滴油的豬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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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真的很氣，連說到未來都要酸鄒阿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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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很多長得像青蛙的東西載著人到處跑，如果想跑遠一點還有像蛇一樣的高鐵，想去其他國家就搭像鳥一樣的飛機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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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試著用意妹能理解的表達方式來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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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厲害耶！」意妹傻傻的望著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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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然後房子一直往天上越蓋越高，但田和樹木卻越來越少，空氣也很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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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方面也很自由，大家對於台灣是不是一個國家整天吵來吵去，有人想做中國人，有人想做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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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哪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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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就是，嗯...以後清朝會滅亡然後大陸的人稱自己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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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意妹趕緊捂住憶堂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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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亂講話啦！什麼滅亡的，這個要殺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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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意妹驚恐的神情看的出她真的很緊張，左探右望的察看附近是否有人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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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撥開了意妹的手，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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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來的台灣，人們可以自由的講出自己想講的話，無論說自己是什麼人，這些都不會被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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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台灣不是、不是那個什麼中國的了嗎？」意妹小聲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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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況有點複雜，其實清朝滅亡後，有兩個自稱是中國的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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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叫中華民國的被打敗後撤退到台灣，所以嚴格說起來沒有台灣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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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試著用中立的角度去解釋兩岸複雜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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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大戲裡面演的曹操和劉備一樣，漢朝下面有兩個國家？」這是意妹聽完憶堂的解釋所下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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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妳很聰明，就是這樣！」憶堂興奮的抓住了意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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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孫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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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不重要啦！」憶堂的白眼快翻到頭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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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以後的台灣很民主、自由，再也沒有奴僕、佃農，人人都可以隨自己的意選擇想做的事；看到官員也不用下跪，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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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說的有些心虛，因為不管是哪種政體，都還是存在著主從關係，只是沒這麼明目張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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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這麼可憐喔，那些佃農和下人不就都沒工作了，那他們吃什麼？怎麼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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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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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都可以說著說著就歪樓呀？老是搞錯重點。算了，要說到妳懂應該很難，我以後再慢慢和妳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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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說完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著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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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慢慢和我說呀...」意妹露出她那排貝齒，傻傻的對著憶堂笑，看來她又搞錯重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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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沈默了一會兒，意妹才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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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去先生的那個時代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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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聽完也只能苦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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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一定能和先生一起去的！」意妹握緊了手用力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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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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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不可能，憶堂仍然瞇起眼微笑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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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人欲言又止，曬穀場又安靜下來只剩下蟲鳴，最後由意妹率先打開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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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個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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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妹手中拿著紅色布製成的小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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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頭家娘去向觀音娘求香灰，我也求了一個，能保佑先生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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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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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是學生的憶堂根本沒有打過仗，甚至連三個月的軍事教育都沒上過，更不用說拿刀拿鎗上戰場，這在憶堂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是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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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即將到來的殘酷戰爭，憶堂心裡其實害怕得很，這時突然很想抱抱意妹，但礙於禮俗還有沒來由的矜持，他只能對著意妹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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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憶堂的笑容，意妹也眯起眼對著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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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大家一定要回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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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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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意妹背對著廳裡的燭光露出燦爛的笑容，讓憶堂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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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這麼美的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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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生離死別，就是這種感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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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看著憶妹的側臉，眼眶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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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慈天宮一早就擠滿了人，庄上的人們都想來和這支敢字營的勇者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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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昨晚沒幾個人能好好睡上一覺，但放眼望去，敢字營的弟兄個個精神抖擻，也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真的胸有成竹，沒有人臉上顯露出害怕的神情，好像只是進竹塹城晃個一圈就回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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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站在慈天宮門前的紹祖大聲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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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人雖瘦小，但聲音宏亮，在人群中不但未被淹沒，反而像是一顆耀眼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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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紹祖的喊聲，原本吵雜的廣場瞬間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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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昨晚徹夜難眠。原有許多話想與大家說，但此時候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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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兄。」紹祖突然叫了身邊的憶堂讓他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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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之前在外國住，金韞想請你和大家說說有關日本番的軍隊實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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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怎麼講呢？」憶堂習慣性的搔了搔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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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深深的吐了口氣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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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除了擁有五艘以上的戰船，士兵每個人都有最新的洋槍，大砲超過50門，上千匹的戰馬，還有可以一直打出銑子（子彈）的機關銃（槍），一個人可以打十個清朝兵。大清朝前一陣子出了一百多萬人對上二十幾萬的日軍還是打輸。總之，在亞洲、呃...在我們這附近國家根本沒有任何軍隊能打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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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原先想說的婉轉，但後來想想：如果能這樣嚇跑一些原本就意志不堅的村民，也算是救了幾條無辜的性命，所以便加油添醋的把日軍實力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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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聽完後看著廣場上的人們數秒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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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之後，如果覺得害怕的可以離開，紹祖保證不會有任何人會為難你。人的命只有一條，愛自己的命不是見笑（丟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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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明白憶堂的用意、不，應該說紹祖是故意讓憶堂說出這樣灌水的軍力，目的也是希望能把意志不堅的人篩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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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的人們突然間靜止了，憶堂盯著這些即將出征的弟兄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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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兩頰消瘦，有的臃腫肥胖；有些則是滿臉鬍渣，或是早上才去田裡上工沾了滿臉泥土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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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形形色色的弟兄們唯一相同的是，那雙堅定不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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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家。」人群中有位中年男子手舉著鐮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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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民主國的我是毋知做得做瑪該（不知道能幹嘛）啦！我講好（比較）難聽一點，我們的皇帝有肉吃不會想到我們，要塞（吃之意。粗俗用法）米的時節（時候）才會叫我們送過去，那些北京狗官也只有收稅會想到我們而已。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為了他們跟日本番相殺（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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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阿公太（曾祖父）留下來的田和屋子樣般講（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人搶去！誰人敢來搶，我就x他祖公（操翻他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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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廣場上所有人都附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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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祖先一路被趕到台灣，再退下去就要跳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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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管他有什麼船呀、砲的！日本番也是兩顆眼睛兩隻手的，誰人輸誰人贏還不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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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次是阿韞贏了呀。」憶堂搖搖頭露出微笑，慢慢蹲下將鬆掉的鞋帶重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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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那請各位同（把）命先借給紹祖，守護我們的家，為了我們所愛的人！讓我們成為北埔的盾牌，讓日本番滾回他們的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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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不再使用艱澀難懂的詞句，而是用最簡單易懂的方式清楚表達自身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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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掀起一陣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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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日本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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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字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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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日本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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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慈天宮右側小路出現了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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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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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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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的攙扶下宋氏也到達了廣場，眾人又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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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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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埔有今哺日（今天），靠的是各位先祖輩一同打拼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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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擺（次）打日本番，這300人裡可能有很多人轉（回）不來北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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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們知道的，我二十三歲的時節（時候）老頭家就走了，我的大兒子金火二十零（幾）歲也離開了，現在只剩阿韞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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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能在想我怎麼會讓阿韞去打日本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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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姜宋松妹來說，這個兒子不是我的，是全北埔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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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這些要打仗的年輕人一樣，是北埔的一份子，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鮮血，來守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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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妹，在此謝過這些勇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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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老夫人緩慢的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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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們被她突如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趕緊前去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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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老夫人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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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需擔心錢和糧食，我宋松妹就算是賣田賣地也會繼續支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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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埔，拜託你們了！」老夫人作勢要磕頭，這次被眾人所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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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家娘放心！我們定會打跑日本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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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打得他們屎滾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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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又再度騷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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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老夫人起身後走到憶堂和紹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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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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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阿韞情同手足，阿韞始終視你為兄，此次吉凶未卜，我這個老婦人懇求你助阿韞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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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會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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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活著，才有希望，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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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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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看了身邊的紹祖一眼，原本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轉身慢慢離開了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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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心想，最後一句應該是說給紹祖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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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守了20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兒子即將成年；卻為支持孩子的信念，不得不讓孩子上沙場拼搏，這是何等痛苦的抉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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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老夫人的背影，紹祖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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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的心意，此時了然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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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時分，敢字營整隊完後準備由慈天宮廣場往竹塹城方向前進，隊伍才剛剛離開廣場，那位臃腫的鄒阿有遠遠的對著隊伍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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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頭家！要記得打贏回來要還佛銀三百元呀！還有我今天早上的菜包也要算在裡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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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韞少，我們不是只借五十？」憶堂斜眼看著那肥胖身軀向紹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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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息吧。」紹祖微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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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包？那個不是送的哦？」阿虎問了身邊的矮子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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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鄒阿舍一個錢打二十四結的人你要吃他免錢的比登天還難，頭先（剛剛）廣場上只有他給的要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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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他的，要錢就算了，我吃到裡面臭酸...」叔公接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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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來還他一堆屎好了，那時候豬欄裡應該很多。」阿標也加入鄒阿有的幹醮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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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邊罵著鄒阿有，一行人經過了天水堂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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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兩年多前來到北埔的畫面又再次重現，不同的是，上次是重逢這次是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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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少了老夫人，取而代之站在中央的，是在意妹攙扶下挺著肚子的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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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並未因為經過家門而停下腳步，仍然直視前方帶領部隊前行，此時憶堂趕忙向前拉住紹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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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回頭看看滿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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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並未停下腳步，過了一會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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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看了...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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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句話的紹祖臉上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但眼淚已在眼眶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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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韞，看看吧⋯⋯」憶堂快步向前擋住了紹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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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祖特意避開了眼神的交會，之後便繞過憶堂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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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堂抓住了紹祖的右臂，就在紹祖回頭之際，眼角餘光看見了那獨自一人杵著腰，挺著大肚緩緩而來的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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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繼續向前，留下了三人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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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妹靜靜的提起紹祖那黑柔牛尾辮，解開黃色髮帶，梳理尾端後，繫上了從袖中取出的紅色髮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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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就去吧！屋家（家裡）有我們，毋需（不需）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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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滿妹輕輕推著紹祖的肩頭，一言不發的紹祖點了點頭默默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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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又知道，那緊握雙拳的紹祖，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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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幕離別，在場的只有憶堂知道，這將是兩人最後一次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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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西班牙銀幣又稱「佛頭銀」，是清朝年間台灣廣為流通的貨幣之一，當年的土地買賣幾乎都以此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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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新竹台北地區以官方庫銀七錢二分可兌換一佛銀，光緒8年（西元1882年）一佛銀可買大米三斗五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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