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世界 - 故事八：《短篇愛情故事》──同學會

面前的鍋子冒著熱氣，茫茫白霧讓冬天的室內看上去朦朧而美好。

方桌六人，彼此之間都熟得能直呼其名。

這是一次畢業後的聚餐，四男二女的聚餐。

從喜歡聊天，再到喜歡聆聽。

這是我在六人內扮演的角色。

聽著他們聊起大學的往事，誰和誰談戀愛，誰和誰起紛爭，還有那些一輩子都不能忘的趣事和往事。

就如同回到過去。

我們都以為自己沒有變，但在其他人眼中都已經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大學同學。

偶爾插幾句話，直到身旁的阿成用肩膀碰我一下，他曾是我的宿友，這是我們曾經的共同默契。

「怎麼了？都不太說話。」他臉上帶著親切微笑，那是熟悉的味道。

當然我不相信一個衣冠禽獸，過了十年會變得從良。

「也不知道說什麼，就看你們說很有趣。」桌子對面幾人繼續聊著，我也自在地回應阿成的話。

就像，我們還是當年的戰友。

一起反抗教授的壓迫，一起反抗單身的無奈，一起擊殺敵方的CP，一起GANK對手的中路。

我知道阿成後來出國，但具體的事情沒聽他說過，只知道他在入境時出過一點問題。

問了幾句，看他似乎不願意多說。

我們轉而聊起其它事。

阿成表情有些猶豫，目光朝斜對面從未正眼瞧過我的長髮女郎看了一眼，讓我明白他在說誰，然後問：「是因為⋯⋯？」

我笑著捶他一拳，隨著時間的堆疊，不只是年紀在成長，掩飾情感的方式也越加自然。

「都說我們是和平⋯⋯」如阿成一樣，話語未盡。

但好兄弟會聽懂的。

阿成點點頭，又問：「等等要去唱歌嗎？」

「不吧⋯⋯太晚了。」我很早養成早歸的好習慣。

「我們都要去，就差你，合群點。」他並不放棄。

我開始翻動腦汁，思考一個禮貌又不破壞友情的拒絕方式。

突然阿成靠近我，低聲說：「大家都覺得你這幾年難約，是因為⋯⋯你如果不想讓她難做人就去吧。」

我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

「好。」我答應了。

沒想到阿成突然像是宣布重要消息一樣，站起來高舉雙手朝其他人說：「他說他等等要去！」

朋友們鼓譟著，各自露出笑容，就像他們真的很期待我去。

而我也看見她帶著熟悉又陌生的微笑，就像遙遠的記憶裡那樣看著我。

當年我們在一起，朋友們都知道也親眼見證。

但分開時，她沒有到處去訴說。

我也只是和朋友說「沒感情了」、「總會有各自的未來」。

我學習如何帶著微笑說出這些話，讓朋友們知道我的不在意。

但其實會問的朋友也不多。

而從剛剛到現在。

我盡量避開她的視線，盡量不和她說話，盡量克制自己不提醒眾人「她吃素」。

低頭吃飯的我知道她的位置，甚至腦海裡都有她正在用餐的樣子。

瞟過一眼，我就發現她這些年的變化。

我的回答似乎炒熱了氣氛，朋友們開始問起我的私事。

除了阿成，其他人也開始和我勾肩搭背，話長話短。

我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肌肉都笑得僵硬疲憊，嘴角與眼尾感到一陣酸澀。

找一個話題斷點，我藉機告退，離開位置去了一趟廁所。

阿成也跟了上來。

我們一邊尿尿一邊聊著往事，阿成說起當年和他包夾中路送三殺的事，我們互推責任，到最後我們差點轉身互噴。

「記不記得以前去八仙，你和⋯⋯」阿成突然尷尬地住嘴。

早就習慣性露出的微笑，不知何時已經掛上臉龐。

「你是說我們打水仗的時候嗎？」我主動提起，並不想讓氣氛就這樣僵掉。

「啊！對！那時候我們也是這樣，後來我眼鏡還不見了！」阿成馬上接了下去，就像我們原本就在聊一件有趣的事。

在洗手區聊著幾句廢話後，我和阿成說我接個電話，讓他先行回座。

實際上，我只是想要讓自己僵硬的臉部肌肉休息一下。

曾幾何時，朋友之間相處，竟然開始需要處處小心別踩著對方的痛點。

我忍不住用水抹了把臉。

想讓冷水放鬆一下臉上僵硬的微笑，畢竟今晚還得用這樣的面容⋯⋯

隔壁洗手檯傳來水聲，我不自覺地轉頭看。

也許是我和阿成待得太久。

那個當年的女孩也已經來上完廁所，正在一旁洗著手。

我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當年如何都不肯說出口的話。

「對不起。」

她的臉上亦掛著微笑，那看上去比我熟練得多，更自然、也更親切。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我看著她抬頭照著鏡子，自然地補妝。

然後她轉頭問我：「你說什麼？」

「當年的事⋯⋯很抱歉。」我以為她是真的沒聽清楚。

「為什麼？」她訝異地反問。

那樣的表情讓我不知所措。

「因為你和別人上床嗎？」她笑著拋下這句話，腳步優雅地離開了。

只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洗手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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