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水小偷 - 15 - 大概就是某一種33％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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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從OUTLET離開，回公司將車停好後，時間已經來到了13點02分，距離下午的定期性會議只剩三分鐘。他正思考著下午第一個會議的時候，能不能做到真正的「旁觀模式」。若是如此，他便能成功地抽身來調查茉曦的筆電。其實他大可以等到夜深人靜之時，再來做這件事，但有些事情不可能等了十個小時後才能做。如果現在就有機會查出茉曦有可能的下落，那說什麼也不能放開這個好不容易抓到的風箏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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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吳念華原本覺得自己走在沒有任何一處可以攙扶的結冰湖面之上，如履薄冰。然而現在卻突然浮現了某一種「可能性」，無論這個可能性最終會通到哪裡，都是值得往下鑿開至越深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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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能只是為了讓愚蠢又無效的會議還有工作綁住了這一切。每過一道坎，吳念華深深覺得在職場上，沒有任何人會同情他現在的處境。的確，每一種考量都有背後的意義。大家都清楚在東繁科技的每一件作為，背後都滾動著「考績」優劣的生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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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茉曦的筆電，讓Mac喚醒，拿起手機讓lighting插口連街上廉價的有線耳機。線上會議schedule的繁雜決定了一個辦公室人的裝忙的高度。多數參與會議的人分為三群人。第一組是「苦主」類型，會議的負責人。開會的前期時間都在找人進會議室，開始會議提要的時候，會被各式各樣擁有遲到理由的人打斷講稿，每一個想攪和的人總會提出自以為有差異的觀點，但真的要列action item時就會噤聲地像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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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組類型就是像是「觀察者」，全然的上帝角度，無節操的程度可能到甚至有人cue自己，仍然會無動於衷地像是被拋向宇宙背景輻射之中那樣。事後總會說自己的Mic突然壞掉，或是電腦突然卡住，或者長官突然有急事來找，理由大概有一百種可以說的方式。數位冷漠除了在現今的家庭生活之外，更多還是這種大型公司，開始受到疫情的影響而全面使用線上會議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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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組類型就是剛剛稍早提到的，總是遲到、但又很愛出意見，真正要分事情作時會直接中離的人們。他們會禮貌地在會議聊天室說自己暫時要到另外一個會議，總是把會議排得滿得基本上上班都是在開會，但是五點之後又找不到人，這種人基本上會把工作全部外包給所有第一類型的人，或者是那些都默不作聲的第二類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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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們可能不屬於這三種人，有可能是新近公司的菜鳥或者剛轉單位的員工，還處於不曉得此時會議節奏的人們。可能會跟會議主持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談，有時像是第一類型人的好朋友，但實際上當這類型人越能看清事情的態勢與真相之後，逐漸會成為上述三種類型的人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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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想要開啟全面的「觀察者」角色。首先他先拿員工磁卡在距離停車場最近的感應器上嗶嗶，試著留下自己的蹤跡，接著回到車上開始尋找作業。這中間當然早已用手機App連線至Zoom會議室，充當著會議室之中的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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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出編輯的任務應該不難，吳念華開始找尋e-mail以及電腦裡的資料夾檔案。通常越是有命名潔癖的人，越容易能找到檔案，因為他們甚至希望所有的資料按照日期編排，名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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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茉曦，總是把家裡照顧得一塵不染，念華覺得很有可能在會議主持人還沒找齊開會人物之前，就可以找到茉曦編輯的聯絡資訊。不過在一陣摸索之後，吳念華訝異地望著眼前的螢幕。茉曦的Mac像是宣告著完全的例外，雜亂的分類與沒有邏輯的編排讓吳念華開始感到困惑。這樣的她完全不像是日常生活的茉曦。當然，這也是有可能的，生活中總會有辦公桌雜亂不堪，但是電腦裡的桌面卻整齊劃一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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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的亂度，也太亂了吧。

吳念華皺起眉頭。

從某一個角度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認識茉曦。

認識「這樣的茉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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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像倒退回兩人認識的那一天。

不熟識而想試著熟悉的「銖錙必較」。

試著去探索喜歡的人，生活每一吋可以探訪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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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

每日的早餐購買習慣；

課堂上寫筆記的習慣；

每一個笑容背後所隱藏的喜好習慣；

每一個訊息背後所隱含的喜愛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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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夫妻的兩人，還能保有對於探索這些習慣的眷戀嗎？

吳念華感受著自己幾乎是捻熄愛情的那個人。

是吧？他的疑問自從茉曦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從來就沒有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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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的思念逐漸發酵的同時，他開始進入他擅長的搜尋能力領域。通常在亂無章法的資訊空間之中，最容易留下蹤跡的就是「編輯時間」。這當然建立在當下開啟電腦的人沒有無意識的亂開檔案，那麼修改時間就會成為一座燈塔，指引他往最有可能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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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自然是停在3月19日白天。

茉曦輸出了幾個Word格式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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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名寫著：「2021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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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從夾帶檔案去理出收件者。

搭配寄件備份的記錄，

吳念華不意外地找出了編輯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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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文學出版社」

編輯的名字叫做「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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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就像是個筆名，吳念華開始一封一封查找這名叫做黃秋的人物與茉曦的信件記錄。實際上兩人之間來往的郵件並不算太多，看起來應該是黃秋在茉曦網路上的專欄看見了有興趣的文章，便寄出了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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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兩人開始討論合作的內容。接著中間幾封郵件內容就是討論作品合作約的細節。以及討論所謂「第一部作品」的大綱、未來可能需要完稿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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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19年的冬天就開始了嗎？

那個時刻的茉曦，準備開始寫出人生的第一部作品？

吳念華感到這中間的斷層已令自己無法好好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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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末的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那是小柔正好一歲多的快兩歲的日子。

是啊，那也是他最忙碌的日子，

每一天回家時，小柔早已呼呼大睡。

所謂的爸爸，是不是也只是一個「假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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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才會出現的爸爸。

一年只會出現104天的爸爸，

加上國定假日與連假。

大概就是某一種33％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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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這樣的33%的父親在面對小孩的時候，多數的時間只是尋求平衡的敷衍的話，那麼可能會稀釋成只有15%的父親而已。他把注意力放回到信件來往。從她與編輯的上來看，最初的大綱是打算寫一個貼近寫實的作品，經過幾次的校正，中間應該都是段落、人物設定邏輯上的重新調整。最後一封編輯回覆的資訊希望要求結局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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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時間已經停在3月19日，沒有新的信件串了。編輯之所以還沒找上茉曦，或許是他覺得茉曦可能還在重新改寫結局。吳念華打開那份「2021新作」，裡頭已經躺著約十三萬字的故事。他不清楚寫作實際上到底要多花時間，他開始回想起生活的每個時刻，對於育兒總是不遺餘力的媽媽，到底有什麼時間可以寫作。他知道茉曦一整天唯一可以休息的時間，大概是小柔午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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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午睡是很看當天的狀況的，茉曦曾跟他分享，孩子睡覺通常會以40至45分鐘作為循環。也因此有時她可能會有45分鐘的空檔可以休息，運氣好的時候是90分鐘，但每天茉曦總是嚷嚷自己在那段時間作了些什麼，譬如說逛網拍幫小柔買該買的東西、幫家裡選購該補貼的家用品、隨時注意可能到來的節日，準備全家會拿到的禮品、包括婆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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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媽媽，還有時間可以寫作嗎？

如果這樣的媽媽那麼渴求寫作，那麼為什麼不跟自己說呢？

還是就算跟自己說，也不能改變什麼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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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視公司的事情為第一優先的吳念華只希望每天家裡都是順遂的。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當他要介入處理時，心情就會變得很焦躁，甚至完全沒有耐心，或許他平日早已把所有的耐心與脾氣留給了難伺候的公司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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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星期五下午肯定是一個什麼重要的行程，對吧？

那是有可能找出真相的破口。

他思考著這件事情如果告訴警方是否有什麼幫助。

監視器真的已經找不到任何蹤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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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死角的地方被不知道什麼車給載走了嗎？那樣子，車裡的人跟茉曦的關係是什麼？共享著星期五午後時光秘密的人，比自己更重要嗎？那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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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視器的死角讓線索走進了死胡同。不，他答應過安婷，他本來就不打算揭發她的婚外情生活。一旦這個線索邊角攤在陽光下，剩下的就是不停攪和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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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讓警方把安婷與她的秘密男友的底細從裡到外玩味一番，可能還是無法找出對於茉曦失蹤案情有幫助的線索。因為安婷實際不清楚茉曦那個時間點到底去了哪裡。而安婷有理由說更多的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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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開始把自己作為案情的剖繪人員(offender profiling）。如果與安婷的相關人物想要對茉曦有意圖不軌的動機，那麼她還會真的來見自己一面嗎？甚至透露更多資訊給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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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在監視器這麼多的城市之中，若要真的想要幹壞事的人難道會用自己名下的車子嗎？安婷有更多種方式來回應自己，不會是今日餐敘的狀況，假設她真的是茉曦失蹤的關係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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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曦的編輯呢？

那似乎是眼前剩下的窄巷。

吳念華希望那通往的可能是某一種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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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拿起手機時，他才發現自己仍處於review燎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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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是John嗎？」會議主持人Jack帶著鼻音說道。

「嘿，是。」吳念華心頭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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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所謂的莫非定律，一旦腦中的思索踏入到某一種突破點時，超過兩種以上的事情就會介入碰撞。這常發生在你請假時，總會產生出一堆找上你的事情，因此你總在電影院外走廊、餐廳、任何一個可以講電話的地方試著跟同事交接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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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禮拜的case後續狀況呢？」

「目前已經請整合部門還有量測部門的人協調是否要把離群的量測點移到別的點或者filter掉。」吳念華自然準備好說詞，雖然這個說詞是剛剛被喊到名字時，在腦中急中生智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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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是上禮拜就有說要討論嗎？」

「有有有。不過呢，上禮拜我們Loop有一個重大的製程變更，因此關於量測點位修正的事情就還需要一些時間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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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due date就滑掉了耶。」

「可以重新押一個新日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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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case已經拖了很久，這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方法呢？」

「現階段只有量測才有辦法。不過呢，我們最近還有一個新的conversion，要是順利的話，可以幫助到這個sigma的改善。我再把action寫到excel。」吳念華信手拈來一個不相干的事情，當原本的誠信不夠時，就要再多加一些誠信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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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煩了，最晚下班前一定要幫我寫進去。我下班前還要跟老闆報告。」

「沒問題。」吳念華在說完沒問題之後就用最快的速度離開Zoom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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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得趕在下個會議之前聯繫茉曦的編輯，時間來到了13點26分。他深呼一口氣，試著想好措辭。要跟茉曦的編輯討論到什麼程度呢？有什麼不能提及的嗎？要以什麼當作開頭是非常關鍵的，那會成為兩人談話的下一個橋樑。吳念華認為自己應該要鎮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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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撥通了茉曦編輯的個人電話。

嘟嘟聲迴盪在耳機之中，吳念華用手敲著駕駛座旁的扶手。

那是他鎮定自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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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接起電話的男聲算是溫柔，背景相當安靜。吳念華以為會非常吵雜。

「請問是黃秋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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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請問你哪裡找呢？」安靜地只有翻動紙的聲音。

「我是程茉曦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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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茉曦──」黃秋翻動紙張的聲音似乎停頓了。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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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說的是『程彌』，對吧？」

「是是是。」也是，吳念華想起茉曦的筆名，兩人通信應該也是用這個名字互相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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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稱呼您呢？」

「我姓吳，口天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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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先生您好啊，茉曦最近還好嗎？不曉得你怎麼會有我的聯絡資訊呢？」

「其實是這樣的。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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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吳念華聽見黃秋翻動紙張的聲音。那聽起來不像是一般的紙張，聽起來比較像是雜誌才有的紙質。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在意這個細節。

「茉曦上個禮拜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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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是真的？」

「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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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警方還在協助調查中。我這邊沒有茉曦太多資訊，我有從她的筆電找出一些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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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吳念華似乎聽到電話那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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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您現在還好嗎？」

「還好。我這邊是想問一下，茉曦在上禮拜五之前，有什麼提到什麼嗎？無論是電話或者是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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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說呢。最近我們還滿密切討論她的作品的。就我知道的，一切都非常正常。茉曦寫作的進度都按照我們的需求，只剩下一小小的部份需要再磨一下。」

「所以她都沒提及任何異於平常的事情，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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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們每次通話內容，通常都是聚焦在作品本身需要討論的事情上，關於任何私事基本上沒有討論。」

「那謝謝你了，黃先生。那就你們討論作品的細節呢？不好意思，因為警方有告知我，現階段我們住家的監視器並沒有拍到任何直接的影像，因此才想要請教你。也許任何細節都可以，能夠提供給我們獲得更多茉曦有可能去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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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的話──」黃秋再次停下手邊的動作。吳念華感覺得出來黃秋非常忙，從交談中還在不停翻動資料都知道，而當他需要思考時，似乎會停下手上的動作。

「任何小細節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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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先生，我想確認一下。所以之後警方會找上我們嗎？」

「不一定，但是他有跟我說，要是有什麼好友、同事任何資訊都可以跟他們通知，他們再依據情況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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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有任何可以幫助茉曦的地方，我一定會幫忙。但吳先生現在算是自己在蒐集資料，對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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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茉曦從沒跟我說過自己家人的事。我怕很多事情算是茉曦的個人隱私，況且我還不認識您啊，先生。如果任何需要調查的部份，我相信警方應該會根據實際狀況鎖定相關關係人物進行訪查，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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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遇到對手了，吳念華話還沒聽完就知道答案。整段話雖然很多，但用一句整理的話就是黃秋並不相信眼前這個跟他通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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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黃先生，我是他先生。這麼突然打擾你，我只是想要知道多一點關於茉曦的事情而已。」

「哦哦，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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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突然打擾，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真的是茉曦的家屬。」

「我知道，吳先生。請諒解我的多慮，雖然我只是小小編輯而已，但我滿常遇到許多奇怪的事情。那些事情在我還沒遇上以前，我也是個相信愛情的人。」聽到吳念華沒有任何反應，黃秋繼續說：「我意思是曾經我們也遇過常常找不到作者的狀況。也有人打電話過來試著跟我們討論細節，如同您一樣，他們開始問起作者本人的個人資訊。結果發生什麼事？我們討論的那些內容竟然被拿來杜撰使用。這種光怪陸離的事情我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但是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我還是希望這種調查的事情，都留給警察處理，好嗎？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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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這麼突然打電話過來。還是你希望我們親自見個面，我可以證明我真的是她的先生。」

「這倒是不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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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真的可以去找你。你當面看到我，我可以拿身份證給你。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一個想要瞟竊的人會花這麼多時間做假身份證。茉曦是真的失蹤了，而現在沒有太多進展。我只是想試著瞭解更多細節，任何都好。在取決在您，您可以就您想迴避的範圍告訴我可以說的事情。當然，警方或許最後也會找上你們。但你屆時也會知道我不是要騙人的人。」

「我知道啦，我清楚啦。吳先生，你有看過『寄生上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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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是什麼？」

「好啦。沒事。我想說的是現在要騙人的人可是相當多花招呢。是不用那麼麻煩還要見面。我就簡單分享一下吧。茉曦算是不太需要編輯擔心的作者。我們最擔心的作者就是從來不會回我們信，總是一拖再拖，最後你會發現你跟他討論的作品，出現在別家出版社的書單上。茉曦一直都算是好學生。我們在討論的過程中，只有討論過所謂『擬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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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真？」

「你有看過她的草稿嗎？或者她跟你有分享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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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有機會的話，可以看一下。說不定有機會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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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

「這部小說還沒取好名字，我們曾經討論過幾個名字，但都不是很滿意。作品內容講的是一個平凡上班族在職場上遇到的鳥事一類的。對了，吳先生，既然你是她的丈夫，她應該也有跟你討論過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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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們沒有討論過這個話題。」

「真的啊……那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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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您在哪裡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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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科技業上班。」

「是喔，所以茉曦真的從來沒跟你討論過她寫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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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應該說我有時會疏於關心她。」

「嗯，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總而言之呢，這部小說的主角正是科技業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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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真的嗎？」吳念華心頭一驚。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照理說自己的老公是科技業員工，那取材就很輕鬆啊。我剛剛談到的擬真性就是來自於此。一開始收到初稿的時候，我就很好奇為什麼茉曦想要寫科技業的故事，她不算有正面回應我。但我也有點出初稿的文章裡有一種不懂科技業的人寫科技業生態的問題。有點類似你去韓式烤肉店，但吃到不是韓式烤肉那種感覺。小說是一種『累積』的文本。它不像是你看串流戲劇一樣，你懂的。配吃飯的劇總是需要快轉，而有時就是在不停地快轉，討厭或者無聊的情節已經有底了，那就不必浪費太多時間。然而，小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累積一些情緒跟意義，直到所有東西都到位，整個文本才會變得立體。要是任何一段跳過不看，就像是霧裡看花一樣。我想，這也是許多現代人會棄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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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茉曦有修正這一點了？」

「是啊。應該是花上不少時間，而且算是讀起來終於有去韓式烤肉店吃韓式烤肉的感覺了。她有說她有找到好的田調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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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是誰？

跟茉曦分享所有科技業細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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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感到背脊發涼，

明明是在沒有發動車子的車室內，

照理說應該是熱汗涔涔的情形。

但如今只有靜謐的苦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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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田調對象不是你。那我相信這邊就有一些細節可以追查了。但我很好奇，茉曦平常會跟你聊這些嗎？」

「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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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電影、小說啊。」

「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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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那真是特別。」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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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聊到這些事情，總是會特別熱情。所以我以為她的另外一半應該是跟她一樣的人。不好意思，吳先生，無意冒犯，只是分享我的想法而已。」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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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這大概我所知道的茉曦了。」

「謝謝你，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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