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你的惡魔是 - 5. 二四二之六

赫克托爾跑出病房數步後，垂下了肩頭。

「又不是小孩子，這不就像當了逃兵嗎……」

就算過了多少天，他還是一見到維羅妮卡就會全身僵硬，想起亞麥依蒙的夢。

為何他要見到亞麥依蒙的夢，為何她長得這麼像在夢中見到的維羅妮卡？

——不，再想多少次也沒用。

「還是去找前輩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吧。」

赫克托爾在教會走了一遍，結果在廚房見到加爾梅拉正在準備飯菜。

當他說要幫忙時，加爾梅拉就不滿地說了一句『赫克托爾該多點去陪小維羅妮卡』，就砰地關上廚房的大門。

看來在歡迎會開始之前也不能回到前輩的視線範圍，赫克托爾嘆了一口氣。

赫克托爾無所事事的在教會巡邏一圈，在後園的墓地中停下來。

在後園有一個墓地，放著歷年在這小村亞密斯逝去的人們的墓碑。赫克托爾走到墓地的一隅，就見到他熟悉的名字。

是他的養父，塞爾吉奧。

赫克托爾一看就見到墓前長了一堆雜草。明明之前才清理過，他一邊想，一邊把雜草逐一拔掉。

「塞爾吉奧，今天還好嗎。」

他也不知是第幾次在墓前說同樣的話。

「還記得我說過的夢嗎，數天前我竟在森林見到跟夢裏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他靜了一會，很快就跟向神父懺悔一樣，一句又一句話自然地從口裏溜了出來。夢的事情，維羅妮卡的事情，還有遲遲找不到犯人的事情。

「塞爾吉奧，若你知道有什麼就好了。」

赫克托爾嘆了一口氣，望向天空。

一片白雲蓋過太陽的視線，塞爾吉奧的墓碑剛好就被黑暗覆蓋。

他突然嗅到一陣燒焦的氣味，低頭一望，他剛才拔出來的雜草竟然在燃燒！

他反射地把腳踏向火源，卻在踏下去前停了下來。

「火焰在動……？」

眼前的火焰像是有意志的一樣在飄動。被火燃燒的雜草一直隨微風移動，在墓碑石座上浮現出黑煙。

難道這是塞爾吉奧在向他說什麼嗎？

他也知道很無稽，但就在他想要更多線索時見到此光景，就算不是塞爾吉奧也好，說不定就是神的啟示。

黑煙逐漸在他面前形成了有意義的文字——二四二之六。

二四二之六？這是什麼意思？

正當他還在思考之際，一陣風把火焰吹熄，連雜草的灰燼也不餘下，全被吹走。在墓碑石上的文字消失無蹤，就跟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啊，赫克托爾你竟在這裏！」他回首一看，就見到加爾梅拉在遠方跑過來。

「我剛好見到塞爾吉奧的墓前滿是雜草。」

加爾梅拉嘟著嘴巴，「難得我製造了你與小維羅妮卡一起聊天的機會！」

「很可惜，前輩的計劃不會得逞。」

「那就下次。」她大力地拉著赫克托爾的手臂走回教會，「歡迎會要開始了喔！」

她拉著赫克托爾，走向目的地的飯廳。

在大得可以容納十多二十人的飯廳裏，放著一張長長的桌與十多張椅子。

長桌上放上一盆盆色彩繽紛的沙律、已切好的麵包與香氣四溢的蔬菜湯，還有茶壺與數個茶杯，整個飯廳滿是食物與茶的香氣，害赫克托爾想起了還沒吃午餐。

「看，小維羅妮卡都在等你了！」

當加爾梅拉推著赫克托爾走到餐桌時，維羅妮卡已靜靜地坐在餐桌的最左邊。她一見到赫克托爾就嚇得別開了視線，但過了一會還是望向他勉強一笑。

「我……不是等了很久，不用介意。」

「當然會在意！」加爾梅拉推著他坐在維羅妮卡的旁邊，「不能讓歡迎會的主角等喔！」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時間。」

「請別介意。」

加爾梅拉見二人還在說話，就把湯盛在碟上，放到二人面前。赫克托爾只好配合碟子的位置，坐在維羅妮卡對面。

「歡迎來到亞密斯，小維羅妮卡！」

「歡迎，維羅妮卡！」

加爾梅拉向他使一使眼色，他與加爾梅拉就開始拍起手來。聽見拍手聲，維羅妮卡臉上也泛起一片紅暈。

「謝、謝謝……可是……」

加爾梅拉不解的問，「湯不合你的口味嗎？」

「不是的，只是……」維羅妮卡的笑容有一絲哀傷，「不好意思，我不該這麼掃興呢。」

「才不會是掃興喔！赫克托爾也覺得是這樣吧？」

「對，你是歡迎會的主角啊，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對呢。」維羅妮卡點點頭，喝了一口濃湯，「……啊，很美味。」

加爾梅拉自豪地雙手撐著腰，「我今天拿到了很多好吃的山菜與蜜糖。」

「這麵包是……？」

「我沒時間弄，所以這是在亞密斯的麵包店買的。這很好吃喔！」

「這是在這一帶才會有的麵包，在聖都加蘭也不會有的，你試一試？」

赫克托爾只是聽到其他從聖都加蘭來巡禮的神父與修女提過這件事，實際也不知道這裏麵包的成份與聖都加蘭的有什麼不同，他唯一知道就是這麵包有點酸。

「是……酸的？」維羅妮卡咬了一小口，看著手上的麵包，「這要用很長時間來製作呢。」

「你知道這種麵包？」

「少許而已……」她腼腆一笑，「以前父母是開麵包店的，我也懂得少許。」

「小維羅妮卡也懂如何弄麵包？很厲害！」

「我只是跟父母學的。」

「我也想吃你弄的麵包！」

「不、不，真的只是普通的麵包。」

「那麼我之後也去小維羅妮卡家的麵包店嚐嚐喔。」

維羅妮卡低下頭來，聲線灰暗，「他們……他們已經不在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小維羅妮卡。」

全場陷入沉默，剛才的輕鬆氣氛也消失無蹤。

維羅妮卡如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地，聲音也變得沙啞。「所以我不該留在這裏……你們也會被附在我身上的惡魔殺掉……」

「惡魔？是聖典提及的那個『惡魔』？」

維羅妮卡點點頭，「就算是聖都加蘭的神父與修女也驅不走他。」

「不要緊，赫克托爾會想辦法解決的！」

「什麼？我？」

加爾梅拉的眼神冒起火焰，「為了小維羅妮卡！」

赫克托爾一看維羅妮卡，她的臉容看起來有點蒼白。

就算他不像塞爾吉奧一樣是優秀的神父，他也不能在這時候說不。他是神父，怎能令有需要的人傷心。

「我會想辦法。」

「不愧是赫克托爾！所以小維羅妮卡不用擔心了喔。」

「可是，惡魔會用盡方法消除我身邊的人……」

「維羅妮卡，還記得剛才我給你的聖典嗎？」

維羅妮卡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本聖典。她看著聖典的眼神，就像是在乞求神的幫忙似地。

「神一定會幫助你的，所以別放棄。」

「是呢。」她默默的看著聖典，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是呢。」

之後，加爾梅拉多次打算開解維羅妮卡，但她仍是一臉介懷。赫克托爾也想不出可以如何安慰她，眨眼間就到了黃昏。

離開飯廳後，赫克托爾還是在想她的說話。

她長得跟夢中的女性這麼相似，被惡魔附身的話，難道就跟他一樣會見到奇怪的夢？

在聖典裏常見到惡魔會為了搶奪人類的靈魂而不擇手段，就算會干涉人類的夢也不出奇。說不定替維羅妮卡趕走惡魔的話，他就會找到方法終結他那奇怪的夢。

要怎樣才可以趕走那惡魔呢。

赫克托爾摸了一摸經常放著聖典的地方卻空空如也。「啊、剛才把聖典交給維羅妮卡了……」

——去書庫看看吧。

教會的書庫最多的就是聖典，無論他拿多少本還有存貨。

赫克托爾打開書庫的門，不知為何一進去就覺得少了點什麼。

「前輩不在書庫裏啊。」

每天一到書庫，就會見到加爾梅拉在讀書，今次卻不見她，總覺得有點突兀。

不過加爾梅拉不是失蹤了，只是在廚房洗碟子，還叫他不用幫忙，肯定又是想他去陪維羅妮卡。

他與維羅妮卡不算熟絡，整天也陪在她身邊也太奇怪了吧？

赫克托爾走到書庫右邊的書架，拉出了放在書架盡頭的盒子，就見到聖典堆積如山。他隨便拿了一本放回懷裏，頓時覺得安心不少。

「呼，這就可以了。」

他把盒子推回書架後，另一端卻跌了一本書。他一看到深藍色書封上寫的號碼，不禁叫了出來。

「二四二……？」

這不就是剛才在墓地裏見到的數字嗎。

書封上寫的號碼是為了管理書本的次序而寫的編號，這一列書架裏全是寫著二四二，皆因全部也是與聖都加蘭所編寫的神學系列有關。

這一區的書本全是厚重的經典，就算是愛讀書的加爾梅拉也不會拿出來翻閱。

二四二之六，難道就是這書架裏的第六本書嗎？

他嚥了一嚥口水，一邊數，一邊走向左。

眼裏所見，每一本也是厚重的書籍。到了第六本，書本上的編號忽然消失，書封明顯地與其他經典不同，與其說是經典，倒不如說是不知誰把筆記本亂放在經典之中。

難道是前輩又把書本隨便放嗎？

赫克托爾拿出筆記本一翻，就見到熟悉不已的筆跡。

——得到幸福，就是實現戒律的第一步。

是塞爾吉奧的字跡，以大字寫在筆記本的第一頁。這不就是塞爾吉奧最愛用的句子嗎？

為何塞爾吉奧的筆記本會放在這種地方？

他翻了數頁，全是塞爾吉奧日常記錄，當他想再翻下一頁時，書庫的門扉倏地打開。

「——糟了，赫克托爾！」

他反射地把塞爾吉奧的筆記本塞回書架，走到入口就見到加爾梅拉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前。

「前輩，怎麼了？」

「小維羅妮卡不見了，哪裏也找不到她！」

他腦裏冒起剛才維羅妮卡哀傷的神情，一陣涼氣忽如湧上背部。

難道她是打算不辭而別，還是說，又回到河邊——他搖頭抹走心中的想像，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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