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深淵 - 004 選擇

林浩這才終於明白，為甚麼在收到信後，他會下意識忽略一切問題，沒有絲毫懷疑的來到這裡。

「說起來，老林當年也用過差不多的東西，否則你們非親非故，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領養成功。」楊曉東笑了笑道：

「如果你仔細想想，也會發現當時自己沒有半點懷疑就和他走了。」

林浩想了下，好像還真是這樣子。

「好了，我們還是說回正題吧。你自己應該也清楚，如果不加入公司，你的情況只會一天比一天差。」

林浩表示同意，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每一天他都能感到仿佛失去了一些東西，整個人逐漸腐朽。

想要改變，卻又無能為力。

每到獨自一人的深夜，

他都很怕，

很怕直到一天，連「害怕」的情緒本身，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時候，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疑惑道：

「如果，我沒有通過面試，是不是就只能離開然後自生自滅？」

「那倒不至於，提線木偶出現的次數不多，我們並不真正了解它，無法確定會不會還有其他未知的影響，你留下來無疑更方便於觀察，即使出問題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楊曉東在「未知」這個單詞上加了重音。

不等林浩開口，他繼續說道：

「不過這麼一來，你就只能成為後勤人員，工作一段時間再進行第二次考核。」

「後勤人員？」

「權限比調查員低，也無法接觸太多異域物品，如果想解決你的問題，只能寄望其他調查員在某天有新發現。」

楊曉東停了下又繼續道：

「老林的那些訓練，本來就是按照初級調查員的標準來制訂的，你也算是勉強夠資格進行面試了。」

「你的意思是，後勤人員一般不需要進行面試？」

「還是要的，不過是正常的面試，不涉及異域物品，通常找的是那些間接被異常事件牽涉的幸存者。」楊曉東看著林浩雙眼，緩緩說道：

「但你是密切接觸者，考慮到這一點，我安排了『面試』，既然通過了，你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選擇的機會？」林浩隱約猜到了甚麼，呼吸都下意識變重。

楊曉東表情莊重而嚴肅道：

「你希望成為一位調查員嗎？像你養父一樣的調查員。」

果然……林浩心頭一動，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不去想回到普通生活的可能性。

不單是為了生命安全，更重要的是，在知道這些絕對能稱得上是機密的事情後，他不認為還有離開的選項。

事實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未知，已經是唯一能引起些許興趣的事情。

若是換作正常工作，根本就提不起勁。做或是不做，並沒有任何區別。

難得出現的好奇心，現在面對楊曉東的提問，林浩暫時沒有出現仿佛一片「空白」的情緒，再一次問道：

「調查員到底是甚麼？」

總得有詳細的情報，才能確定具體選擇哪個。

「大部分異域物品，會對人類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可能是死亡，或是精神失常，總之都不是些好事。」

楊曉東摩挲著煙盒道：

「調查員的工作，就是對它們進行破壞或是收容，保持世界的平衡。不過，你還記得第一節課嗎？」

「……只有『異常』才能對付『異常』。」林浩剛一說完，就似乎明白了過來。

「使用不符合常理的能力，自然需要付出代價，即使能抵消一部分，但是代價依舊存在。」

楊曉東說話時，看到了四周的空間，其眼神讓林浩一陣毛骨悚然。

「對於調查員來說，這是必須的力量，一旦『擁有』了第一件異域物品，就只能一直走下去，再也無法反悔。」

「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遭遇常人不會遭遇的事情，獲得屬於不自然的能力，或多或少會受到『異常』的影響，也許外人無法察覺，但體內更肯有所潛藏。」

楊曉東說著，又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一口。

「隨著經驗的累積，工作難度也會隨之提升，需要的異域物品自然更多，一旦到達臨界點，又受到甚麼刺激的話，就會一步步走向失控。精神死亡，或是直接崩潰成怪物都有可能。」

「不過，對於你來說，這未嘗不是以毒攻毒的辦法，『擁有』異域物品後，應該可以稍微壓抑你目前的症狀。」

林浩沉默了幾秒，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就不能在快要失控的時候，放棄一切做回普通人？」

「我們使用異域物品，是用了一種半強制方式，將自身和它們連接在一起，負面效果被減弱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步。」

楊曉東嘴角翹起卻不帶笑意：

「但那只是一種壓制，一旦解除綁定，之前累積的東西會瞬間爆發出來，只會死得更快。」

說著說著，楊曉東微微轉頭，眸子映照出林浩的身影。

他語氣變得蕭瑟道：

「調查員時刻對抗著危險，這裡的危險不止來自外界，更來自自身。」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不知怎麼的，林浩腦海中馬上浮現出這句話。

楊曉東的描述，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浩的心頭，讓他短暫竟說不出話來。

見林浩沉默，楊曉東搖頭笑道：

「是不是有些失望？世上不存在超級英雄，只有一群對抗著危險的可憐蟲。」

「我從很久以前就清楚，有獲得，就肯定有代價。」林浩稍微平復心情，斟酌著回答。

他確實沒想到老爹真正的工作，還有這樣子的隱患。

不過從自己被收養算起，老爹最少也當了十六年調查員，說明危險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作出規避。

他隱約有種感覺，自己目前的狀況，最多能撐個一年左右，意識多半就會徹底空白一片。

另一方面，聽起來後勤人員和一般人也沒有太大區別，要憑著這身份找到自救辦法，肯定是不用想了。

相比之下，成為調查員似乎還能活得更久一些。

想到這裡，林浩只覺得利弊是那樣的清晰，心里居然沒有多少的退縮念頭。

楊曉東這時笑了笑道：

「不用急著選擇，不如和我出去一趟，親身經歷一次調查員的工作，詢問自己的心，再告訴我答案。」

「我在電梯那邊等你，準備好就出來吧。」

說完，他整了整西裝外套，微微點頭，緩步越過辦公室的門，走向了電梯口。

林浩沒有說話，沒有立刻給予答案，沉默著目送楊曉東的背影。

在一小時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所認識的世界，竟然還有如此光怪陸離的一面。

雖然只是窺視到其中一角，就已經顯示出一種神秘莫測的危險性。

「異域物品」的種種詭異，「調查員」與危險同行，這些東西一起混雜，讓林浩不由地感到腦海一片混亂。

他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吸了口，又緩慢吐出。

「老爹花了十幾年，都沒有找到根治的方法，我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林浩自嘲一笑，收斂住發散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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