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陽同學的瓶裝日記》 - 四、薄暮冥冥 - 1

千陽直直地盯著自己。

接著低下頭去。

「不好意思。」千陽接著繞過守生，離開了。

「……？」守生已經在腦海裡構思要如何辯解並抽離現場，看見千陽忽然離開，他有點錯愕，但又是鬆了一口氣。

可能因為自己穿著便服又戴著帽子，讓千陽沒有認出自己。

守生看著提著籃子離去的千陽。

她的購物籃裡是一包茶包，還有一包巧克力餅乾。茶包是K牌的，自己家裡也有一些……

守生停下了轉著的思緒。

……說到底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跟著別人？

他拿出手機，重新點開了剛才關上的購物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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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羽球拍是這樣掛的。自己之前竟然以為是在手把上穿一條繩子後掛在鉤子上，但仔細想想那樣也太蠢了。

夕陽社外掛著羽球拍，鉤子穿過了拍子頂端拍線與拍框之間的洞。

夕陽社裡頭傳出裕隆和千陽的聲音。

守生推開了門，兩人轉頭看著他。

「嗨，你來了。」「守生，哈囉！」

守生看了兩人一眼，接著走向自己平時的位子。

他將書包放了下來，一旁兩人也繼續聊天。裕隆似乎已經和千陽混熟了，現在偶爾會來串門子。

守生一如往常地來到了茶櫃前，拿了一個馬克杯，但要將手伸向茶包時卻僵住了。

一個幾乎全新的K牌茶包，還有旁邊的那包巧克力餅乾。

「守生，怎麼了嗎？」千陽見了守生的反應，說：「對了，今天補充茶包了喔，另外還有包餅乾，那是我們家民宿的客人送的，家裡還有不少就帶了一包來，直接開來吃沒關係。」

守生看著微笑著說出這些的千陽，感到有點不可置信。

民宿？那不是昨天千陽在超市自己買的嗎？這撒謊的態度也太自然了。

「等等，這才不……」

「差不多了，那千陽，我今天就先離開了，感謝妳的招待！」裕隆忽然站起身，打斷了守生的話。

「不會，如果有空都可以再來。」

千陽笑著揮手，目送著裕隆出了夕陽社。

「嗨，真綾！」裕隆才剛關上門，就聽見外頭就傳來他悶悶的聲音，他在外面遇見了真綾。

「嗨，已經要離開了嗎？」

「嗯，和同學約好了。下次再聊吧！」

語落，真綾推開了門。

雖然她的臉上還是缺了平時的餘裕，但和昨天離開夕陽社時守生見到的臉相比，已經好了不少。

「打擾了，千陽，還有守生。」

「嗨，先把東西放下來吧，我幫妳泡杯飲料。」

「好。」真綾放下了書包，從裡面把本筆記本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這個我已經寫好了，妳等等看看吧。」

那是本藍色的筆記本，上面畫了隻黃色卡通造型的貓，看來是千陽昨天給真綾的筆記本。

千陽不久將杯子放在真綾面前，自己也坐在了諮詢桌旁，守生見狀，拿著杯子起身，要離開夕陽社，去外頭等兩人談完。

「不，等等，守生，不用離開沒有關係。」真綾叫住了守生，守生停下了腳步，「畢竟這是我自己造成的問題，我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影響到別人，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留在這，我不會介意的。」

守生聽完點頭，重新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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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目：請真綾寫出搬家獨立的好處和壞處。

妳的回答：

我稍微思考了，其實搬出去住的好處有太多了，只是我心中有個過不去的關卡。好處諸如可以不再倚仗他人，可以學會在凡事上依靠自己，也可以作為成為一個大人前的台階，同時搬出去也代表我離開了鳥巢，儀式性上地進入了社會。

雖然我沒想到外在處境上的壞處，我自認有能力解決所有離家居住可能遇見的困難，然而在內在上，我有個過不去的坎，我想不明白這個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一去想它，心情就會突然變得像是被烏雲壟罩一樣。

壞處大概是不能常和家人見面吧。雖然我感覺自己好像也沒辦法被這個理由說服…我不太懂。

」

千陽看完了真綾寫的作業內容，闔上了筆記本。

「嗯，我讀完了。」千陽道：「妳寫完後，有沒有什麼想法？」

「感覺還是有點摸不清自己的情緒……」

「雖然沒有碰到最深的那塊，但妳也多少明白了搬出家裡這件事的全貌吧。」

真綾點了點頭。

千陽繼續說道：「沒關係，不用著急，在一次次的寫作過程，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部化成文字，不久後就能在字裡行間慢慢看見自己真心的輪廓。」

「千陽以前有試過這個方法嗎？」

「我自己會寫日記，可能類似吧。」千陽說著，翻開了下一頁的筆記本，拿出筆開始寫字，「把想法寫出來的話，就算還是沒辦法解決問題，心情也會舒坦不少。」

千陽不久後放下筆，把筆記本交給真綾。

「給，這是今天的作業。」

真綾看了筆記本，一整頁空白頁的最上方第一行是她剛出的題目。

「……」她看了題目，陷入了沉默。

「如何？需要我換一題嗎？」

「不，不如說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只是我需要想一下，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真綾抬頭，說：「我今天不趕時間，就在這邊寫完後直接給妳看吧。」

「嗯。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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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目：對真綾而言，家人是什麼呢？

妳的回答：

母親無論什麼時候總是很溫柔，就算是受了委屈，還是心情不好，都是這樣子的溫柔。父親很有趣，在家裡的溫度下降時總能講出最合適的話來讓空氣重新回溫，是大家的精神支柱。弟弟雖然有些內向，但也因為這樣，讓他很讓人憐愛，也有時會引起人反思自己。

家人對我而言是什麼？我覺得家人對我而言是組成我的一部份。

」

過了一會，真綾將筆記本交給千陽，千陽不久後抬起頭。

「我看完了。」千陽吁了口氣，「家人是組成妳的一部份嗎……？」

「我是這麼想的。」

「這也難怪，像妳昨天寫的，搬出去意味著不能與家人常見面，組成自己的一部份分離了，也難怪會感覺到痛。」

「我想應該是，但是這是不可避免的未來，我也不懂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接受這樣的事……」

「另外真綾，我覺得有個我有點好奇的地方。這裡。」千陽將筆記本轉向真綾，「『弟弟會引人反思』？」

「這個啊。」真綾搖了搖頭，「抱歉，其實我剛才沒有想到這是妳要看的，就用這種方法寫出來，那是之前發生的事。」

「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很疼真樹──就是我弟弟。雖然他最近在青春期，比較不坦率一些，但我們感情還是很不錯的。簡單來說，之前他大考考差了，沒有進來這所高中，看他難過的樣子我也覺得很難過，甚至開始後悔自己考得這麼好。」

這所高中算是地區第一志願，事實上考不上也不是太奇怪的事。但是聽她這麼說，弟弟肯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千陽這麼想，說道：「考試制度就是這麼殘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但看見他那麼傷心，我總覺得不知為何會有些自責……那都是好一段時間前的事了。」真綾搖了頭，接著反問道：「那千陽呢？」

「我是獨生女，沒有弟弟呢。」

「不是問妳的弟弟。」真綾笑了笑，說：「千陽在家時是怎麼樣的狀況呢？從來沒有聽妳提過。」

千陽露出微笑，「……是很普通的家庭喔，普通到有點無趣的那種。」

說完，千陽將筆記本闔了上，交給了真綾。

「今天就到這邊吧，明天妳再帶這本筆記本來，我會再給妳新的題目。」

「嗯，今天謝謝妳了，千陽。」

「這是我應該做的。」

千陽轉過頭，看向窗外。窗外的夕陽仍閃著刺眼的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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