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八）像素幻想．結｜無明

　　無明不敢繼續表露對她的憐憫，她就像玻璃花，難以守護容易碎裂。

　　遠看倚在門邊颯爽的長髮少女，無明頭也不回離開於此，他心知自己留在此處對她而言並無任何幫助。

　　校園霸凌的根源，可能比任何人想像中還要複雜，這不止止是學生們隨性自發的行為，更多是這個社會真實的一面⋯⋯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lPL4GJuX

　　就像七色是社會表象一樣，相反，內裏的核便是灰黯，無明思索。

　　「說起來，你最近有沒有那個遊戲啊？」

　　「喔喔！是那個像素遊戲吧！最後一關的魔王戰真的很難。」

　　最近好像都能聽到這種流言蜚語。

　　好像時佑也曾說過這遊戲，是什麼來著？像素⋯⋯幻想，對對，便是這個！無明以手指撫起下巴，忽然醒覺地睜大雙眼。

　　待靜悄悄地回到班房，無明自然坐回屬於自己的坐位，扭頭瞧見背後的淺金髮男生拓臆凝望風景的樣子，不禁輕輕竊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噓！」

　　無明緊張地發出禁聲手勢，不斷扭頭慌張地四周察看。

　　「喔？鏡同學，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那麼這道題目便交給你來做。」

　　老師在講台上，對「鏡同學」那三個字語氣加重。

　　「呃！」

　　「活該。」時佑輕聲道。

　　無明噘嘴，稍稍不爽走至黑板前，縱然這道題目從沒看過，但題型卻很熟悉，就像那家伙曾經「教導」的一樣。

　　真是討厭的既視感。

　　他接過粉筆後，乾脆俐落地在黑板上寫上題目的答案，稍稍瞅向老師詫異的面目，他展現遊刃有餘的姿態，昂首微笑，根本沒把這事放在眼內。

　　「這⋯⋯還真是全對。」

　　這也是理所當然，無明扯高氣揚，快要將鼻孔視向老師身上。

　　「但是，這可不是你中途才來上課的原因，出去罰站！」

　　「呃！」

　　方才心中自傲的火苗瞬間被冷水潑滅，他默默無耐地走至走廊外頭，乖乖罰站，等待課堂完結的下一個小休⋯⋯

　　再次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後，無明滿腔惱火，回眸直視於那個別扭的男生，心想那家伙真是小孩子，誰又會真正因為感情的事而去遷怒於他人。

　　就算是讀不懂空氣的人也無比清楚，他閉目暗忖。

　　「你還要耍脾氣到什麼時候？」

　　「啊啊！帥哥真好呢！」

　　「氣該消了，不然正常可沒女生喜歡這麼小器的男人。」無明說。

　　隨後，他便從抽屜拿出盒裝果汁放置在時佑的桌上。

　　「欸？是這樣嗎？」

　　他睜大雙眼，接起果汁便毫不留情地把吸管插主錫紙小口，把吸管放入嘴邊，慢慢吸啜起果汁。

　　「⋯⋯時佑，你之不是說了那款遊戲。」

　　「喔！你說的是像素幻想嗎？」

　　「嗯。」

　　「你想玩嗎？可以啊！反正我都打通關了，就借給你光盤吧！」

　　時佑瞇起雙眼，一臉愉快，彷彿適才的憋悶煙消雲散。

　　「欸！？真是意外，你會這麼好心。」

　　「我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時佑雙眼微垂，無奈道。

　　「難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嗎？」

　　無明揚眉睜大雙眼，震驚餘悸猶在，嘴巴仍然合不上。

　　「看來你是不想要了。」

　　「呃！不是。」

　　「很好，那你一會放學過來我家，我來給你？」

　　「不⋯⋯今天應該不行。」無明撓起後腦勺，皺眉苦笑道。

　　畢竟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他始終對於像素幻想感到好奇，從無明印象中，這款遊戲的熱潮散布太快——

　　就像病毒一樣。

　　他不禁再次回想起那個雙眼混濁如像素方格撞邪的胖子，違和感充斥起無明大腦，或許那款遊戲能讓他消除心中的疑慮。

　　惟望這不是心中作祟，無明閉目心想。

　　「對喔，你還有籃球社要去對吧！那我明天帶過來給你吧。」

　　「嗯⋯⋯」

　　被誤會後無法抗拒的謊言，就像被惡鬼纏身，他的內心被緊緊揪住，無法釋懷。

　　事到如今，他也沒想過這種小事，會喚醒他的愧疚感⋯⋯

　　明明對於「那些事」，都能冷漠無情。

　　不知不覺間，時間漸漸流逝，下午的課也匆匆完結，無明收拾自己的斜肩包，與時佑道別後，便離開班房。

　　「啊啊！秋羽，你的手鍊很美啊！」

　　「真好呢！真羨慕你有個這麼好的男朋友。」

　　無明經過二年丙班時，見眾女生皆圍住公主辮的女生，她蹺起二郎腿坐在桌上，如同仙鶴，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

　　「才不是『男朋友』，那種肥豬醜八怪那裡配得起我？」

　　少女舉高持有銀手鍊的那隻手，與窗戶而來的夕陽互相映襯，閃閃生輝，

　　「是時候該讓璃音好好教訓一下他，就像教訓那個澄昕一樣。」

　　「也是，誰讓那個澄昕整天出風頭，真的以為自己很美，現在⋯⋯也只不過是殘花敗柳——」旁側女生附和道。

　　「哈哈哈哈哈。」

　　嘻笑玩鬧之聲異常刺耳，無明緊握拳頭，壓制著憤怒慢步走廊，他知道貿然的衝動，可對那名少女的現況沒有任何幫助。

　　翌日，彷彿出現更重大的事件，使其他話題黯然失色，無明撇臉，從窗戶眺望外在的風景⋯⋯

　　果然，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灰黯，但今天倒是相對沒有那麼炎熱，他感受從窗外迎來的風，視外來擾攘毫不相關般淡然沉默。

　　「喲，你聽說了嗎？」

　　時佑將盒裝果汁貼在無明臉頰，傳來冰冷沁涼的觸感。

　　「聽說什麼？」

　　無明接過果汁，若無其事便把吸管插進錫紙小孔內，輕輕吸啜飲料。

　　「丙班的女生因為昨天大樓倒塌的事死了，據說那天救護人員發現她的時候，她還穿了一身紅衣，很可怕欸！」

　　「本來那棟大樓就有不少那些『好兄弟』，上星期那裡還發生過意外。」時佑繼續說。

　　「是喔。」無明敷衍道。

　　「你還真是冷淡呢！」他攤開雙手，搖頭噗氣。

　　「說起來，你不是應該給我什麼嗎？」

　　無明微垂雙眼，伸起右手不斷輕揚。

　　「是是，這個給你。」

　　待接過時佑給的光盤盒子，他便放在斜肩包內，直到籃球社活動完結，他慢步於校外坡道，稍稍望向天際，薄暮之色淡黃淡橘。

　　身上的運動短袖早因方才運動，被汗水沾濕一整遍，肌肉也略感疲憊酸痛，回家頃刻，無明立刻攤倒在沙發上不願起來。

　　「呼⋯⋯」

　　縱然家裡的燈光已經打開，然而在他眼前，家中牆頂盡顯灰黯，他微垂雙眼，稍稍嘆氣，彷彿竭盡全力驅動全身，所謂的動力，到底為了什麼而存在？

　　如果是死亡⋯⋯

　　無明慢步如行屍走肉，走向浴室脫下衣服後，身上及背全是燙傷的烙印，紅腫及傷疤，還有刀片劃下無法泯滅的文字——

　　死賤種。

　　指尖輕輕撫摸這凹凸不平的肉，縱然已經不痛了，但是、但是⋯⋯

　　內心仍在滴血。

　　這種煎熬，生不如死。

　　每分每秒都不想活著。

　　很痛苦。

　　橘色之眸早已沒有任何光亮，眼前世界早是無望的灰黯，曾經渴求救贖的吶喊，沒有任何價值。

　　浙浙浙浙浙——

　　明明身處的地方已經不同了。

　　但是還是會有呢！這種人渣⋯⋯

　　全都死掉便好了——！

　　那怕詛咒的代價是被惡鬼纏身、業火焚身，無明也絕不猶豫及後悔。

　　淋浴身體後，他僅穿上內褲，在漆黑的房間中，打開了電腦，螢幕反映出怪異的藍光閃爍，隨著他把光盤放入主機內，像素程序忽然彈出⋯⋯

　　這款遊戲與想像中完全不同，不是勇者討伐魔王的角色扮演，而是死神與人類的捉迷藏。

　　灰黯像素的畫面中，他輕輕揮斬割肉刀，就這樣斬落胖子村民的左臂。

　　「啊啊啊啊啊——！」

　　那家伙悽厲的吶喊，猶如甘霖滋潤著他的心靈。

　　他慢慢、慢慢地接近不斷逃竄的村民，待那村民走至盡頭、走到絕對死路之時，回眸而的眼神僅有——

　　絕望。

　　「我⋯⋯還不想死。」

　　「願望代價，是時候要償還了——」

　　「哈哈⋯⋯哈哈哈！」

　　無明說後，雙目陷入瘋狂，咧嘴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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