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三）冥獄罪蛾．轉｜璃音

　　民國８９年５月１８日，國立蒲薇高中。

　　蟬鳴不斷，炎熱漸近，彷彿盛夏已然來臨。

　　當下課鈴聲響起後，各個班房大門被「呯」一聲大力推開，學生們都蜂湧而出⋯⋯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1CVlZFruK

　　男學生們爭先恐後在洗石子地的走廊奔跑嬉戲，途經翠綠細方格瓷磚的走廊牆，不料撞上了教官，免不了又是一頓懲處。

　　女學生們則悠閒地走出教室，邊走邊聊，她們經過那貼有「防制校園霸凌」海報的壁報板，聊聊彼此的日常以及喜歡的對象。

　　真是無聊，璃音對此並無興趣，不爽地挑了挑眉，然後慢步走到女洗手間前，把關的女學生點頭示意，慢慢退至一旁。

　　璃音睨那女學生，隨後進入內裡，數名女學生正圍著黑長髮的女生不停毆打、傷害，她慢慢舉手，女學生們旋即停下施暴的行為。

　　「澄昕⋯⋯都叫你別掙扎，你看今個星期收的錢少了！」

　　璃音走近如毛毛蟲蜷曲顫抖著身軀的少女，俯身叉腰藐視的同時，一把手抓緊少女頭髮，狠狠地將她的頭淹浸在馬桶裡頭。

　　「嗚——咕嚕——咕嚕——」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十五秒，璃音默念，隨著手鬆開剎那，黑髮少女彷彿失去箝制，立即將頭抬起來。

　　「啊！哈哈——」

　　黑髮少女大口呼吸，還不待她緩氣來，璃音就再次將澄昕的頭沉浸在裡頭⋯⋯

　　在重覆了數遍後，璃音已失去了興致，不再理會，轉身走向洗手盤中打開水龍頭。

　　「切！」

　　真是噁心，璃音怒火中燒，使勁清洗自己雙手，手都快被搓掉一層皮。

　　自從上個月起，不知為何，璃音漸漸覺得什麼都提不起勁，身體也逐漸變得虛弱，食慾不振，就連「霸凌別人」都感受不了樂趣⋯⋯

　　頓時眼前景物染上灰黯，水龍喉也湧出血漿，她猛然吃驚，回眸瞪向那名黑髮少女，只見她雙眸反映紅耀，澹然淡泊的神態像極地獄而來的魔鬼。

　　頃刻間，幻覺帶來的衝擊轉化成強烈的憤怒，璃音走向那黑髮少女眼前，大力掌摑了她——

　　啪！

　　「臭三八、賤人！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事情。」

　　只見少女捂住被掌摑的臉頰，昂首仰望，嘴角淺勾，頃刻化成無數隻飛蛾撲向璃音，那飛蛾翅膀，密布著海量眼睛，就像來自冥府地獄的視覺污染。

　　「啊啊啊啊啊——！」

　　璃音聲嘶力竭，尖叫吶喊，飛蛾蟲身不斷纏繞，蟲身正不斷蠶食自己的身體——

　　好疼、好疼，彷彿身體已被啃至血肉淋漓。

　　「不、不要！」

　　「璃、璃音？」

　　驀然瞧去拍著她肩膀的女同學，璃音冷汗不斷，雙眼仍睜大顫抖著，望向那黑髮少女依然跪在地上，哭泣抽搭，猶如方才所見的全是幻覺。

　　「呼，我沒事⋯⋯」

　　待平靜下來後，璃音離開洗手間，卻看見一旁的胖子搓起雙手，看似誠懇地瞇起雙眼，肥胖圓潤的臉頰泛紅，鼻孔噴出白煙。

　　真是肥膩又噁心的家伙，璃音緊皺眉頭，對此很是厭煩。

「嘖。」她嗤了一聲。

　　縱然何海俊對她來說是隻聽話的肥豬，但每每凝望那醜陋如豬八怪的家伙時，她都以手指輕掩鼻子，由衷表示嫌棄、犯起噁心。

　　「嘻嘻，璃音⋯⋯能不能讓我去慰藉小昕啊！」

　　「嗯？」

　　璃音攤開右手不停輕揚，示意海俊需付出的東西。

　　「嘻嘻，這個，你看行不行⋯⋯」

　　海俊遞上兩張藍色千元幣。

　　「喔？你還挺有錢的啊！」

　　她斜瞥一眼，手指夾起海俊的兩張紙幣，遞到後方站岡的女同學上，臉無表情眼角微挑，示意女學生讓海俊進入裡頭⋯⋯

　　讓那藍髮胖子進入後，女洗手間內裡傳出少女慘烈悲鳴，璃音不為所動，漫步走廊時，半垂眼簾，嘟起嘴唇邪笑著。

　　欺凌她的理由？對於璃音來說，只不過為了一時愉悅而已。這種絕望淒厲的吶喊，比起彈奏鋼琴的奏鳴曲更加悅耳舒暢。

　　待回到二年丙班，璃音經過班裡眾人，坐去屬於自己靠窗的位置，然而前方的女同學們眾說雲紛，喧鬧吵雜，無一不是說「西錦洋樓」的詭異傳聞⋯⋯

　　貌似因為前數天才發現電梯裡有一具死屍，據說是電梯突然失故，將那人活活咂死。

　　「你知道嗎？我前幾日經過的時候，能從大口那裡聽到女生的哭泣聲。」

　　「咿咿咿——不是吧！很可怕欸！」

　　哼！真是無聊至極，就像三姑六婆們的道聽途說，不可置信，璃音托著腮，撇臉不作理會。

　　「你們看來還不知道吧！那裡被詛咒了。」

　　深綠綁了側團子頭的女生，忽然走到正在嚼舌根的數名女同學身前。

　　原來是陳楚妤，璃音淡然，自認識她以來，無時無刻都能看見她拿著厚重的書本，真是古怪的人。

　　「欸欸欸欸——果然是真的嗎？」

　　「嗯⋯⋯那是一種圖騰巫術，如果你在那裡看到飛蛾⋯⋯」

　　飛蛾？！

　　璃音不禁被引起注意，走進她們群體裡，「啪」的一聲拍向桌面上。

　　「喂！你能跟我再說說詳情嗎？」她昂首，語氣十分傲慢。

　　「璃音？」

　　楚妤睜大雙眼，轉瞬便恢復平靜，看似已然知道什麼事情的樣子。

　　「那⋯⋯放學你來圖書館找我吧。」

　　待下課後，天色漸變黃昏，璃音走進學校圖書室，一眼望去全是整排紅棕木書櫃，內裡全是書本，有文學、小說、教科書、繪本⋯⋯任何種類應有盡有。

　　她不假思索地來到租借櫃檯前，僅見綠髮團子頭的少女正在閱讀書本，忽然她合上書本，似是知道璃音的到來，一臉淡然。

　　「你來了呢！」

　　「廢話少說，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我！」

　　「真是無趣。」

　　綠髮團子頭的少女無奈地攤開右手。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討厭呢！璃音。」

　　呯！

　　璃音用力拍響前檯木桌，怒目俯視那毫無表情的少女。

　　「⋯⋯這句說話我完封不動還給你。」

　　「你知道罪蛾女嗎？」

　　「啊？」

　　突然被她所說的話感到疑惑，璃音嘴巴張開，挑眉不爽。

　　「⋯⋯據說那是災厄的化身，自1966年出沒在這個世界上的怪異⋯⋯」

　　楚妤雙手挽起一堆書藉，慢慢站起來，經過璃音走至書櫃旁。

　　「她擁有女性模樣，但卻擁有巨大飛蛾翅膀，雙眼折射紅光，如鬼怪詭異恐怖。但是⋯⋯」

　　「除此之外，她還是黑巫術的詛咒。」楚妤踮腳將書本歸還原位，接著說。

　　「啊？你是傻子嗎？到底在說什麼無根據的事情。」

　　「你想尋求的，難道不是這些傳聞嗎？」

　　「嘖！」璃音咂嘴，無話可說。

　　縱然這神鬼之說毫無科學根據，但她卻不得不依憑這些話來消除心中疑慮，璃音交差疊放雙手挽在胸前，前腳抖動，神情滿是惱怒。

　　「飛蛾翅膀上的紋路，自古以來就有被當作是圖騰巫術的習慣。」

　　「罪蛾女能幻化成無數隻灰色飛蛾，而它們的花紋全是黑圈與圓，就像無數隻眼睛一樣⋯⋯」

　　「這——！」璃音語塞，雙眼瞪大，瞳孔收縮顫抖不已。

　　這彷彿在早上在女洗手間霸凌澄昕時，所看見的情況相似⋯⋯

　　但這是無可能，那個懦弱又膽怯的澄昕怎麼會——？璃音咬起姆指指甲，陷入沉思。

　　不，弱者始終都是弱者，不管怎樣，璃音絕不相信此等離奇怪異之事。

　　「三十四年前，衛厄爾飯店的事情你知道嗎？」

　　「嗯？誰會知道這種事啊？」

　　「那裡曾經發生一場大火，造成三十四人死亡。」

　　「也因為這件事情，衛厄爾飯店更名為『西錦洋樓』⋯⋯」

　　團子頭少女忽然回眸，淡然神態仍目無表情。

　　「唔！」

　　此時此刻，璃音才意識到，她曾去過那棟廢棄大樓。

　　就在上個月時，與子傑和其他女同學，用攝影機拍攝澄昕不堪凌辱的畫面——

　　「自這三十四年間，包括上次被電梯咂死的人，以及五年前的人踩人事件，剛好有三十四人在裡面意外死亡⋯⋯」

　　楚妤從書櫃中拿起一本厚重書本挽在胸前，璃音遠眼望去，書皮刻有標題——「台灣歷年大事」。

　　「聽說意外發生時，都有途人親自目睹罪蛾女的出沒。」

　　「你說這是巧合，還是⋯⋯真的是罪蛾女的詛咒？」

　　綠髮少女揚眉，臉目如平日一樣毫無表情，忽然，璃音卻瞧見她嘴角淺勾，手上書籍標題也被灰黯飛蛾所遮蓋，只呈現出「詛咒」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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