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二十九）無明吶喊．結｜無明（上）

　　兩日後。

　　放學鈴聲回響過後，無明本想尋找子傑的身影，走至二年丙班門時，卻未料撞見澄昕，她看似有些慌張，額頭冒出冷汗，眼神飄移不定。

　　「阿明⋯⋯你、你來了。」

　　「欸！是、是啊！」

　　無明伸長脖子，見課室內並無任何一人，只好搔著頭裝作無事發生⋯⋯

　　「對了，阿明⋯⋯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事？」

　　「你能去圖書室，幫我找一本名為『凶讀』的書嗎？」

　　「這是我曾經違留在那裡的書，它⋯⋯」

　　「對我來說很珍貴。」她捂住自己臉龐，臉頰呈現絲微紅暈，繼而淺笑道。

　　無明稍稍睜大雙眼，不禁詫異身旁少女的舉動，淡然地撥弄著墨黑的秀髮，傲慢的語氣，紛紛都印證她性情大變。

　　是因為沒有被欺負，本來的拘束也因此解放嗎？無明沒多想什麼，陪伴她走至轉角處，然而，她驀地停止腳步。

　　「怎麼？前面便是圖書室了，你不去嗎？」無明側頭疑惑，問。

　　「嗯。」

　　澄昕立刻低垂頭顱，右手挽著左臂，皺眉頜首盡顯不適。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無明輕挑眉毛，沒多想便獨自一人繼續前往走廊盡頭，他察看兩側，彷彿走廊長度與想像不符，回眸之際，身後本該存在的轉角處也僅剩無盡的黑暗。

　　「嘖。」他不禁咂一咂嘴。

　　這算是惡趣味嗎？不，絕對不是。

　　無明早便清楚，自從子傑回到學校時，他便莫名感到不對勁，學校裡宛如存在更強大的陰厲，這種鬼打牆的異象更能證實這點。

　　他雙眸漸變為貓瞳，仔細觀察前方及背後，深黑盡頭皆散發著黑氣，他凝神屏氣，謹慎前進，踏步頃刻以右手輕靠牆壁。

　　然而，當手掌觸及牆壁剎那，那冰涼觸感絕不平常，陰寒得恍如置身於凜冽極地，無明狠狠凝視前方，疾步前進，轉眼之間已抵達圖書室門前⋯⋯

　　「呼⋯⋯」

　　眼前的門散發的黑氣猶其濃烈，無明深吸一口氣，毅然打開門，瞧見周遭、無論是窗邊帷幔、桌椅櫃檯、書櫃裡序列排放的書藉，全都是灰色。

　　無明咬牙切齒，心想考試周前應該有不少學生會在此處逗留，但是——

　　這裡卻是空無一人。

　　他目光朝向櫃檯處背後的休息室望去，那裡籠罩極強恐怖氣息，味道近乎臭氣熏天，這可能是浮士德的惡魔——梅菲斯特嗎？

　　他不敢想像惡魔的可能性，但他本能地退縮了。因為畏懼，身雙腿軟得發抖，為了恢復平靜，他尋求光明所照耀的地方⋯⋯

　　縱然這只是單純的人造光源。

　　啪。

　　待打開燈光未久，無明漸趨平緩，冷汗慢慢流落至臉頰，雙腿也沒再繼續抖動。但是他仍不敢大口喘氣，深吸氣彷彿為即將進行的舉動壯膽。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無明大喊。

　　半晌，休息室裡出來一位綠髮團子頭的少女，無明怔住，眼前少女周圍黑氣極為濃烈，抬頭剎那，深邃雙眸也散發詭秘的綠色。

　　「你好，請問有什麼幫到——」

　　那個人是⋯⋯陳楚妤嗎？沒想到那家伙也觸及了詛咒，無明冷汗泛出，原本流在臉頰的汗也隨之滴落在地上。

　　「嗯，我之前在這裡遺留一本書，不知道你是否看過？」

　　縱然內心已動蕩不已，無明表現依然淡定。

　　「請問是什麼書？」楚妤平淡問道。

　　「嗯，我想應該挺容易認出來的，那是叫『凶讀』的書。」無明說。

　　無明並沒有透露更多，畢竟他知曉這女人也是霸凌者的一員，而且從觀感上更是比起任何一位還要令人畏懼。

　　「沒有呢！」楚妤閉目，淡然道。

　　「是嗎？我還以為遺留在這裡，難不成我記錯了？」無明噘嘴，撓著後腦勺裝作疑惑。

　　話語剛落，無明轉身便走，他知悉此地不宜久留，而且那女人有很大可能說謊⋯⋯

　　那家伙⋯⋯很危險。

　　不管怎樣，也要動用魘夢詛咒的力量將她殺死，無明緊抓側旁門框，回眸冷冽地斜睨楚妤，爾後離開此處。

　　⋯⋯

　　六月二十四日，清晨。

　　「咳咳——」

　　從床上展轉反側剎那，無明驀然便咳嗽起來，他拿起數張抽紙捂住嘴巴，待平復起來後，他便瞧見紙巾滲著濃稠血液。

　　距離約定日子已經不多了，他澹然挺直身板起床，沿經房間裡的「罪惡名單」，已有四人被劃上交叉。

　　他如往常般走至盥洗室，洗漱，並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臉。

　　從鏡子所視自身那蒼白無任何血色的臉龐，眼窩下的黑眼圈，肉眼可見的沉重，無明知悉他的身體每況越下，怕是沒有多少天日子了。

　　鏡子裡同時也有一隻半透明的黑貓經過，無明皺眉思忖，自從當時與澄昕交往後，他不知不覺便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猶豫。

　　每每回憶起與她早上時吃蛋餅那段路上，心裡不禁便會流入暖流，縱然一切放入嘴裡全是淡然無味，眼前世界也全是灰黯⋯⋯

　　但是從她身上，無明卻找到唯一的色彩。

　　「對了⋯⋯今天是演奏會的日子，答應他們的事，可不能反悔。」

　　「不知道化妝能不能遮蓋這憔悴的臉⋯⋯」

　　他輕輕撫摸自己臉龐，驀然眼前一黑，他起勢揮揚右手，似乎弄跌本該懸掛在盥洗室的物品，他不禁惶恐，雙眼好像看不見了。

　　噏——

　　耳邊徐徐聽到高頻鳴叫，他倒在地上綣縮著身子，明明內心渴望這種寂靜的闇，為何⋯⋯

　　為何還會這麼害怕？

　　他不停顫抖著身體，眼淚也順著無神的橘色雙瞳及眼框流淌。

　　時間到底過去多久了，無明並不清楚，他僅僅感到很慢⋯⋯就像停滯般，當雙眼所視恢復朦朧畫面時，他才意識到光明⋯⋯是這麼讓人安心。

　　「呼⋯⋯」

　　或許失去才會懂得珍惜，而他也不知不覺放棄了對其他人的殺戮，事到如今，無明期盼能夠與他們⋯⋯

　　還有澄昕好好渡過剩下的日子。

　　他整理自己儀容，穿上一套整齊的紅黑燕尾服，途中還不停發訊息給予他們三人，不知道時佑這小子是否到了梓憶的家呢？無明瞇起眼睛匿笑著。

　　待離開這個家後，他獨自一人乘坐計程車，坐在後尾座裡，他不禁看見了父母的影子，曾幾何時⋯⋯

　　他們也像小時候守護著自己，無明澹然皺眉淺笑，右手早已緊緊抓起自己貼近胸膛的襯衣。

　　明明早已碎裂的內心，為什麼還會感到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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