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黯吶喊 - （三十）無明吶喊．結｜無明（下）

　　抵達歌劇廳前，澄昕已站在外面等待著他，無明很是自然便牽起她的手。

　　「你來得還真是早啊。」

　　「畢竟是阿明你的重大日子嘛！」

　　「是嗎？」

　　他不禁皺眉淺笑著，瞧見黑長髮少女那身襯搭，蝴蝶結襯衣與紅色格仔摺短裙，黑絲皮靴，很是明艷動人，特別在他眼內，那是世界裡唯一色彩之時⋯⋯

　　無明頓時臉頰發燙，尷尬得只好轉身拿起手機，催促梓憶和時佑兩人。

　　「梓憶，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出發沒有？」無明把摺疊機放在耳邊，說。

　　頃刻便傳來冷峻少女那敷衍話語，便被中斷了通話，無明瞬間怔住，雙眼望向天際，平日一貫與澄昕相處融洽的他，卻表現不自在。

　　「澄昕，你⋯⋯這身打扮很好看。」

　　「謝謝，不過也不及你呢！」澄昕輕勾食指貼近嘴唇，瞇起雙眼匿笑道。

　　俄頃，見遠處颯爽長髮少女與金髮男生走近而來，無明揮著手。很快時佑便搭起無明的肩膀，拉著無明進入演奏廳內，同時時佑也在耳邊聒噪不止，然而無明卻不時瞟看背後兩位女生，感懷含笑。

　　滴答、滴答。

　　時光飛逝，轉眼無明便進入休息室裡獨自等待，雙手手指互相握起，內心默念著每分每秒，縱然如此，他仍覺得這種感覺流失太快了，就像抓不住的沙子，留在手心一點不剩。

　　啪啪啪啪啪——

　　隨著外頭傳來微薄的掌聲時，無明展現淡然，隨之邁向舞台中央，忽然所看周遭漸變灰色，他轉眼便注意了前排那人，劉海近乎遮蓋他的雙眸與臉龐。

　　是周宸宇！？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無明雙目圓睜，那個人渾身散發強烈黑氣，只能從劉海間縫中瞧見他那深藍雙眸。

　　轟轟轟隆——！

　　驀然轟鳴響遏行雲，地表動蕩沙石飛揚，當眾人紛紛散去時，無明仍在尋找澄昕他們的身影，頃刻間，身後鋼琴琴鍵被彈奏起來，猶如那裡存在一個人般⋯⋯

　　「那音色是——！布蘭詩歌！？」無明震驚道。

　　此時眼前出現黑色纏繞的身影，無明知悉那便是方才坐在前排的宸宇，還沒反應回來時，那男子已緊抓小刀衝刺而來。

　　「閻澄昕！死吧——」

　　剎那刀光閃瞬，他眼前一黑，待緩緩睜開雙眼時，朦朧視野中，只見周圍已然恢復色彩，而三角鋼琴也被損毀，上方躺著深藍髮的男子，心臟處已被小刀刺穿。

　　他驚恐地撫摸自己的臉龐，濕潤粘稠，且有些溫熱，待將雙手拉至視野前，所見雙手沾滿了血。

　　「啊啊啊啊啊——！」

　　「無明——！你在哪裡——」從遙遠處傳來冷峻少女的呼喊聲。

　　「怎、怎麼會！？」

　　梓憶微顫身軀緩慢走過來，雙手緊抱著無明臉頰，然而他腦海已分不清楚何謂真實，仍在震驚餘悸還沒緩過神來。

　　「無明！無明振作一點！」

　　「沒事的，一切也會沒事的！這只是意外。」梓憶安撫道。

　　說後，她便將宸宇身上刀柄以手帕抹掉指紋，牽起了無明的手，待無明意識回來之時，他已被梓憶帶領出去外頭。

　　「太好了！你們沒事！」時佑鬆一口氣大嘆道。

　　「阿明？」

　　無明凝神屏息，不敢說出任何說話，只因目光所在的黑髮少女，滿身散發的黑氣，濃烈得臭氣熏天，他能瞧見的⋯⋯

　　只有那灰黯身軀及散發紅耀的雙眸。

　　「我、我沒事⋯⋯」

　　至那件事後，他不禁懷疑當時的情景，直到約定的日子⋯⋯

　　邁向深夜的十二點，無明從摺疊手機中清晰瞧見００：００，短訊早在數十分鐘前發送至澄昕那裡，像素畫面不停歇地出現電視雪花「沙沙」作響。

　　叮噹。

　　他旋即把電話闔上，未久便聽見門鈴作響，無明毫不猶豫地打開門，僅見黑髮少女的身影。

　　「阿明，你沒事嗎？我很擔心你⋯⋯」澄昕皺眉擔憂道。

　　「你來了。」

　　說後，無明便淡然轉身，完全沒把澄昕當作客人看待，隨即坐在沙發上，張開雙腿，輕俯著腰，雙手微握湊在嘴前。

　　眼前的少女仍有強烈濃厚的黑氣飄散，無明沉著臉，冷冽地凝視她把門關上。

　　沒想到一直以來出現在學校陰厲都是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何那時候並沒有發現？不——

　　她過於強大了！無明了然，詛咒本身的力量，來源自主人的陰黯面，若然是她⋯⋯也不算出乎意料。

　　難怪那天她會要求幫忙找「凶讀」的書，無明暗忖。

　　「這、這麼晚了，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澄昕右手挽著左臂，皺眉低頭，彷彿有些緊張害怕。

　　「已經六月三十日了。」

　　「欸！阿明——你！」澄昕吃驚，頓時退後一步。

　　無明站起來，走至澄昕身旁，趁澄昕退後之際，步步逼近至她到牆邊，讓她無路可退。

　　「這個暑假，我玩得很開心，謝謝你，澄昕。」無明輕撫她的髮絲，湊近她的耳邊細細呢喃。

　　「但是——」

　　驀然他的雙手虎口緊緊勒住澄昕的脖子，澄昕整個人都懸在空中，用力地掰開無明的手，但無明雙手卻絲毫不動。

　　「呃——啊——」她發出喉嚨深處的嘶吼，嘴角流出唾液。

　　明明緊勒她的雙手顫抖不已，但無明仍死死不願放手，無明怒目瞪向她，只要澄昕願意接受這份黑暗死寂，他也會義不容辭陪伴著她。

　　那種灰黯早便無法泯滅，縱然這個暑假讓他感受所謂的光亮——

　　但無可否認那種光，是她所營造的虛構假像，也是真正的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掙扎！？」

　　他的雙眸蘊藏燃燒中的業火，而左眼眼框淚水打轉，流淌至臉頰，慢慢滴落。

　　「明明你答應過我的！說要和我一起死！」

　　「既然不被這個世界喜歡！那麼全都死掉便好——」

　　「全都死掉便好了！」

　　無明吶喊，強烈回音動蕩，宛如對於世界的灰黯、不公、不義，全數傾訴，忽然灰色火焰從四處八方熊熊燃燒，象徵他的忿怒，也是無明業火。

　　「不⋯⋯不行⋯⋯咳，我⋯⋯不能死。」

　　她彷彿竭盡全力，沙啞地傾露一字一句，雙手也漸漸放下掙扎，並撫著腹部⋯⋯

　　「為了⋯⋯腹中的⋯⋯寶寶⋯⋯咳！他⋯⋯是無辜⋯⋯」

　　聽到此番話後，無明立刻怔住，他知曉「寶寶」這個詞意味著什麼，儘管如此，澄昕⋯⋯那個黑髮少女仍不放棄⋯⋯對於生存的希望嗎？

　　「咳咳！咳咳。」

　　他絕望地鬆開雙手，俯視著那個大口喘氣的少女，默默閉上雙眼，驀然身體感到寒冷，惟獨肚子常存溫熱，他知悉那是自己濃稠血液，腹部已被少女使刀刺穿，血流淋漓。

　　「對不起呢！阿明，既然你這麼想死，那就只好成全你了！」

　　最後聽到僅有少女的話語，而無明已看不見一切，身體感知逐漸消散，周圍瞬間變得寂靜，惟剩下闇與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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