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的巨響再度揚起煙塵與火光,暫時遏阻守衛軍的推進。
被驚醒的希魯見煙霧中的堪薩斯從那裡衝出,當下再度燃起了心中的怒火;那該死的傢伙竟然將身旁的士兵當成盾牌,他手上破碎的身軀在怒吼下被扔向一旁。
「可惡的堪薩斯!」
希魯掙脫密絲綺,眼裡的紅光閃爍一下,手上的武器此刻沉重無比。在最後扔出的那步,他腳軟了,狼狽地摔倒在地面上;而鐮刀也在預期之外飛出。
氣力耗竭的他知道,任憑一個不會用槍的士兵都可以輕易地將鐮刀打落。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堪薩斯向前跑了幾步;鐮刀在其面前落入地面然後往後方飛去,果然如希魯預料的,它的落點與速度不可能傷害到堪薩斯。可下一秒奇怪的事發生了。
鐮刀以奇怪的角度飛回,它再度彈到地面後將堪薩斯的直舉扣下扳機的右手削了過去,最終又落地幾下彈回希魯前方。
堪薩斯見自己的手掌被削去大半,扣著扳機的手指和槍體就這麼分離。一聲淒厲、堪比殺豬還慘烈的叫聲瞬間掩蓋上方地面的轟隆;鮮血宛如水柱般的從手掌處湧出。
隨後湧上的士兵迅速以人肉護盾的陣形將他包圍,他被護送到進入的地方。而另一批則迅速朝希魯的方向推進。
眼見來勢洶洶的敵軍,密絲綺轉身撿起希魯的武器,塞到後者的胸口。「希魯大人,你快走!我來阻擋他們!」
希魯在密絲綺轉身離去前一把拉住她。「不行!妳說過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伙伴。我也不會!」
「你這傢伙怎麼這麼麻煩?」密絲綺失去耐心,不顧敬稱的用語,脫口而出。
「我就是這麼麻煩!」希魯艱難地爬起,遲遲不肯鬆開,緊抓密絲綺。「要走,就要一起走!」
「嘖!」她見希魯拖著無力的身軀,緊抓她。嘴裡揚起一抹笑意。「希魯大人,距離太遠就無法引爆了呢。」
「引爆?妳還有多少炸藥?」
「只剩最後一個希望了!」密絲綺對他眨眼,接著按下手上遙控器的按鈕。
一聲聲爆炸的巨響從貨櫃中發出,猛烈火勢在那裡蔓延,而更多的貨櫃接連爆炸。事實上,密絲綺只管將炸彈扔進去,她也不知道那些貨櫃裡存放什麼類型的物品。然而,不少貨櫃內都存放著彈藥吶。
爆炸聲在他們撤退的路上不斷發出,使得山洞彈出悶悶且低沈的聲音。連串的爆炸以及外面的夾擊,加上堪薩司幾乎將山體淘空,那裡的結構或許超出承受範圍,炸藥及烈火成為壓垮山體的最後一根稻草。
山洞也忍不住怒火了。他們聽見上方石塊不斷傳來碎裂聲響,一股類似地鳴的怒吼傳遍坑洞;一塊巨石從閘門垮下,將厚實的鋼鐵像揉廢紙般的輕易扭曲。
面對如此驚人一幕,連虛弱的希魯都榨出體力。他緊拉密絲綺的手,朝出口處狂奔,好幾次都踉蹌的跌倒。
崩塌的山體時快時慢,但奔跑的速度都遠不及崩塌。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跑呢。
「又讓妳救了一次。」希魯邊跑邊揚起笑容。「這次算我欠妳的!」
「沒離開這裡前都不算呢,希魯大人!」
密絲綺被希魯的話語逗笑了,那傢伙宛如在做臨死前的告別。她沒想過逃跑是可以這麼輕鬆、有趣,內心無比開心及輕鬆。
這次,她終於不用拋下伙伴;而且希魯的認可是那麼有意義。他們兩人拉著彼此一陣奔跑,不遠處的前方傳來隱藏在崩塌聲後的機械咆哮。
是飛梭!堪薩司的士兵嗎?
「嘿──你們兩個──」
煙塵僕僕的遠方出現豆般的黑影朝他們揮手,是哈得洛德的聲音。無疑是一道救命的曙光。
礦場外的部隊見山體一陣轟然坍塌,那裡冒出陣陣白煙直衝雲霄。一會,它就像是消氣似的塌陷,濃厚的白煙從洞口那裡噴出,瘋狂的煙塵如驚濤駭浪迎面撲來,令眾人一驚。
坍塌的聲音在最後轟隆巨響後嘎然停止,此時礦坑外及靠近禮明茲一帶被狂浪白煙籠罩。眾人在洞口不遠處愣住了,他們的期望隨著煙霧慢慢的消逝,一顆心也掉入無盡的深淵。
命運的手並沒有任其掉落,它緊緊托住它們,再度拋上天空。
茫茫煙塵中發出高亢的引擎聲,一顆黑影從白霧中快速竄出。飛梭上有三個身影。他們立刻高舉武器歡呼,一陣響徹雲霄的呼聲傳遍整座山脈。
「刺激吧,希魯!」哈得洛德擦去風鏡上的灰塵,回頭看向後座的兩個土人,沾滿塵土的鬍子下咧出一張滿是塵土的牙齒。
「呸、呸、呸!」希魯噴出滿嘴的灰土。「老爺子,下回再也不要搭你的飛梭了!」
許久,他們在礦場南邊山脈前的溪流停下。眾人在那裡洗去滿身的塵土,而希魯卻遲遲停留在飛梭上面蓋著帆布的遺體前,眼神充滿哀傷與呆滯。
「希魯──」哈得洛德輕拍後者的肩膀。「我們都要學會接受──讓他們走吧。」
「我也很想……,」希魯難過地流下眼淚,沾附的塵土將淚痕畫出。「但我就是無法接受──」
哈得洛德同樣點點頭。「儘管我也是──」
升起的日光照亮哈得洛德的眼眸,那裡充滿淚水與不捨。他點起煙管,一股哀嘆在吸入前發出。「讓我們送他們到那裡,走完最後一哩路。你覺得呢?」
哈得洛德見希魯沒有回應,他拍拍後者肩膀兩下,轉身徵詢在場其他人的意見。沒意外,他們全部都投下贊成的一票。倆人回應的鞠躬下,落下眼淚、濕潤土壤。
一行人沿著山脈底下疾駛。他們來到洞穴前已是黃昏時刻,那是多麼哀傷的時刻。遵循著他們對於亡者的尊敬,他們砍下樹枝搭成簡易抬轎,並將嘉哈絲與肯德亞洛兩人送上石柱平台。
哈得洛德詠唱完給亡者的歌曲,親自點燃平台上的木材堆。大火快速地將遺體吞沒了。在場的眾人一一向前,有的割下一塊衣服;有的扔進了帽子;有的將自己槍上的裝飾扔進火堆。這是他們給予亡者的最後一份禮物。
希魯見哈得洛德映入火光的眼眸,被淚水沾濕的晶瑩透亮。那一幕永遠烙印在他腦海裡。即使現在再度講到這一段,依舊是記憶猶新,眼眶仍充滿淚水。
代表永生的火焰幾乎燃燒一整日,直到隔天午後才漸漸熄滅。那裡最後只剩下一堆灰燼。他們倆將其掃入水壺內,並放到洞穴內的小坑洞。他們找到一片石板放在坑洞前,大夥輪流上前刻下給亡者最後的祝福。
希魯是最後一個。當他刻完之前,壓抑已久的情緒再度爆發。他趴在石板上痛哭。
「希魯,我沒有立場教你不要悲傷──」哈得洛德蹲在他的身旁,輕拍希魯的後背。他語氣越說越哽咽。「但──停下淚水才能讓他們安心離開。這才是我們對他們最大的幫助。」
希魯抬起滿是淚水的臉龐,轉頭看向他;或許此刻最傷心的應該是哈得洛德。而他,才是最應該被安慰的。可是他是指揮官,得強忍著這一切。希魯看見哈得洛德眼中的哀傷,緊緊抱住。
「老爺子──嗚嗚嗚……我不甘心──」
「我也是吶──」哈得洛德哽咽地拍著希魯的背部。「但我們總該學著放手的勇氣,時間會帶我們走出這一切。你是、我也是──」
兩人的悲傷終於在希魯刻下最後一個字時結束了,他們走出洞穴時再度與那些奮戰的士兵們鞠躬,表達最深的敬意。
隔年,情報軍傳來大快人心的消息。堪薩斯死去的消息傳遍各大基地,他們一連狂歡好幾日。有人說是因為希魯的砍擊造成手掌的傷口蔓延;也有人說或許那是一場他姪子──「阿雷托」的陰謀,但誰也不在意真相是什麼。因為那該死的堪薩斯終於死了。
「黑夏爾是嘉哈絲和肯德亞洛愛的結晶。」希魯依舊注視著材火,情緒沒有半點波瀾。「這是肯德亞洛臨終託付給我的責任,即使犧牲性命,我也要守護他。」
西爾克雅再次聽聞希魯說出,罕見的沒有任何情緒。他不屑的看了希魯一眼,但沒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朝火堆裡丟了乾樹枝。
「哈,那傢伙是這樣死的啊?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薩洛梅說。
「或許那才是他的本性,是你這顆小賊腦太單純了!」亞瑟諷刺中帶著輕蔑的微笑。
「去你的!」
「對了,希魯?」亞瑟瞥頭看向希魯。「你說那個叛徒叫肯……什麼的?」
「肯茲納‧卡拉。怎麼了?亞瑟大人!」
「你經歷的怎麼有點熟悉的感覺?」亞瑟朝他搖搖頭,滿臉皺容地啃著心中的疑惑。他轉頭看向薩洛梅。「嘿,小賊腦,你有沒有想到誰?」
「他馬的,」薩洛梅一臉驚訝。「你不會跟我想的是同一個人吧?」或許那刻他們想著的是同樣的傢伙。
「希魯,故事有幾個疑點呢。」亞瑟問。「堪薩斯是怎麼得知那些東西的用途?而且那個肯茲納既然能和希魯打的不相上下,也不是類似蛇種這類的士兵……那他究竟是誰?」
「故事裡不是很明顯嗎?」不出聲的西爾克雅,突然搭上話。三人一驚。「怎麼?有這麼驚訝嗎?真實的肯茲納可能早已經不在了。」他看見三人殷切的眼神,隨後在菸斗上塞上煙草。「以後再說。這件事情可能超乎你們的想像……」
「為什麼總是……」
亞瑟立刻摀住薩洛梅的嘴,他知道薩洛梅的一番話極度、百分之九十會引起西爾克雅的不悅。那到時候就糟了。
照西爾克雅過往暴躁的個性,他會馬上抓狂並修理他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讓薩洛梅閉嘴是最妥當的作法。
西爾克雅神情依舊平淡,他點起菸斗後看了三人一眼。「那不是你們現在該在意的。該回去了。」西爾克雅站起,轉頭望向希魯。「希魯,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你應該明白哈得洛德當初的想法,同時希望你了解一個事實──所有生命都是很寶貴的,你也不例外。
「即使犧牲,也要犧牲的有價值,而不是一昧的送自己下地獄,那一點幫助也沒有。不是嗎?第一課完成了,接下來是第二課。注意,水量和落下的速度都會加強,而且,它們可不像之前一樣只會落下而已。這次是訓練你們求生的本能。」
「我知道。謝謝西爾克雅大人!」希魯低頭。
西爾克雅點點頭,一派輕鬆的哼著歌,走向森林。「走啦,亞瑟。難道你要在這裡過夜嗎?」
「你們加油!尤其是你這大老粗!」亞瑟指了指薩洛梅後,轉身跟上西爾克雅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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