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流的呢喃 - 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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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動作的世界，或許再多來幾次他就能習慣吧？

但是就目前而言，看著眼前兩人以極慢的動作走來，並且葉忠浩超級緩慢地抬起手，睜眼、張嘴，每一絲肌肉發力，切片切幀似地呈現眼前時──他仍然感覺非常弔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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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的時間，是楊炳盛身上特有的危機警示。並非由他主觀發動，而是【遊戲】內的危險到來，身體就自動啟動的一種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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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

面對危機時，戰或逃的本能在叫囂著。輔以楊炳盛身上特有的慢動作模式，他多的是時間能在遇見他倆之前躲進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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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可行嗎？

碰、碰。心跳在此時變得格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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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實驗過了兩次，三十分鐘內的茶水間確實是遊戲裡的安全區。但是若有NPC眼睜睜看著他走進去呢？還能維持不被叨擾的效果嗎？

他才剛約了楊炳盛去茶水間，他需要保證那裡的絕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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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忠浩明明是善意的NPC。

但是楊炳盛的身體在警示他的到來──或者說、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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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之前跟葉忠浩互動時，都沒有出現過的狀況。才剛在辦公室醒來的他，防不慎防，一定會聽到葉忠浩叫自己「老楊」──在無可選擇的時候，葉忠浩這位NPC，是被判定為無危害的。

而這次重啟，從下午三點以來，他都還沒有認下楊炳盛的身分，甚至積極地把這個角色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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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的葉忠浩，對他來說是危險的。

而這份「危險」，卻側面印證出一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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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扮演的角色，是可以被改變的。

若是無法塗改或忽視，就無所謂危機。但一鳴起警示鈴，就代表現在是「安全的」，而他若拿起「楊炳盛」的身分卡，反而是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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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他要避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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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慢慢向前。現在只是流速變慢，並不是時間暫停。可以供與他思考與行動的空檔並不多了。

他看向另一端的茶水間──雖然可能過得去──但那不是唯一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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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馬力歐的結局要求要是無敵星星的模式才能通關，那遊戲關卡就得在旗竿之前提供一顆星星給玩家。拿得到，是玩家的實力，拿不到，就是下次再見。遊戲的挑戰性就在此展現。

但若是沒有給，就只是單純的劣質設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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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個玩家都有慢流速的特殊能力。

所以正要踏出門的玩家，應該要有一個比起安全區更近、更合理的管道，避開走廊上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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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旁邊的。

──可以迴避對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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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一亮，重心向後，迴身，一把抓住在辦公室大門旁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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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咚」地歸回正常速度。從慢至正常，對處於低流速的他來說，就像是突然體驗加速一樣。他往後的腳步一個踉蹌，不自覺大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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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和葉忠浩不一會兒便來到辦公室。主任僅是瞄了一眼他，看見他在打電話，便踏著堅定的步伐往其他工位走去，似乎是要交代任務。而葉忠浩則好奇地多看了他幾眼，善意地微笑揮揮手。

他也禮貌地揮了揮。然後在葉忠浩想要靠近說些什麼的時候，手指話筒，比了個一呈噤聲手勢，又擺擺手表示拒絕，作了個抱歉的表情──真不好意思啊、現在不方便說話呢。

忠浩聳聳肩，又回了個OK，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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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沒有人盯著他了，他掛斷那通根本沒撥出的電話。

一個側身，拉開木門，快速回到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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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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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和危機擦身而過的他，楊炳盛這兒輕鬆多了。

或者是說，楊炳盛在這個角色扮演關卡裡，最困難的事情就是「沒有身分」了。而那人天馬行空的提議，確實給了他一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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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紙條替名牌補上「楊炳盛」三個字後，他直接拿起話筒，隨意撥打了其中一個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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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好，這裡是人事部楊助理。」楊炳盛聲音提高了些，用一種溫和有禮的和諧語氣問道：「請問……劉俊義是在這間辦公室嗎？啊、不是嗎？抱歉，那我應該是打錯了，我再確認一下……是的、謝謝，不好意思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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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炳盛掛斷了電話，看著名牌上的紙條若有所思──這鬼方法竟然有用？

或者是說，因為助理沒有名字，所以可以很簡單地拿回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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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遊戲】裡闖蕩的直覺告訴他，或是能拿到職員ID卡，他或許就能順利拿回自己的身體了，甚至能直接從大門離開公司。

但是那個死不肯說自己名字的新人玩家呢？

他能夠換回自己的身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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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炳盛暫時沒有想到方法，但是他也不介意。

在陳靜手下做事，他已經習慣了聽令……然後在規矩裡盡可能追求自己喜歡的事物，譬如特殊道具。現在已有了自保的手段，若是新人的方法不管用，他再自己闖就是了。如果能有人幫忙規劃通關方法，楊炳盛並不介意聽令行事。而且若是可以多拐一個企劃型的人才回管理所，就代表他未來的工作能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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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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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時間，三點半。楊炳盛再次確認了辦公桌一帶沒有更多能證明身分的東西，然後起身離開，前往三樓的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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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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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我說過你要跟牢一點了吧？」他靠在茶水間的流理台上，一手握著心臟，瞪大了眼睛，向空無一人的地方喊道：「為什麼離開我？你去拍什麼了？楊炳盛？」

「看著我。」他粗喘著氣，聲音有些顫抖，但目光非常堅定。低聲，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看著我。我是你的主角，不要把你的鏡頭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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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

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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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恢復冷靜。

雖說是「冷靜」，但也不是不生氣。順著氣勢，他和空氣抱怨著一些東西，又問了點問題，但理所當然沒有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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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停了下來，目光掃視著除了他以外，並沒有其他人的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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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去裝一杯咖啡，然後直接將飲料直接倒進水槽裡。

一邊倒，一邊問：「你會給觀眾看多少？」

「這個動作很怪吧？需要拍下來吧？所以我現在說的話，你會傳達給觀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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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很快便倒完了。

「系統你個王八蛋。」他把紙杯捏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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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茶水間的門傳來敲擊聲，然後是一個壓低的聲音說道：「裡面有人嗎？我是人事室的楊炳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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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過頭，看向門板。深深吐了口氣，讓自己真的冷靜下來。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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