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一．３７：夜市

相較公車，捷運已經是種行駛起來非常平穩的交通工具了，對於時常搭乘的本地人而言，甚至能在捷運上打盹。

不過，有一種例外的情況，就是撞上通勤時間。

人們像沙丁魚一樣擠滿整個車廂，討厭碰到陌生人的末風幾乎要拿出結界術，是御禰把他換到一行人內圈的位置才阻止他。含渡渡鳥和流氓在內一共七人的他們好不容易才擠進同一班車，很有先見之明的白羊讓眾人佔領⋯⋯不是，圍繞中央立柱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樣似乎會多出一些空間。

「失策，」御禰露出略感抱歉的表情，「不該在這個時間來搭捷運。」

「沒關係，這也是很新鮮的體驗啊。」冬青苦笑了一下說。

「死鳥過去一點。」

「不要啊～大家都圍成一圈了為什麼要把我推出去，我感覺我被排擠了！抗議～不能以多欺少～」

一身螢光橘的少年死抓著流氓的肩膀不放，後者則是想要馬上撬開車門把他丟出去。明季往旁邊閃了一點，想盡辦法與兩人劃清界線。

我跟他們才不是一國的！大家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渡渡鳥一加入他們，先前末風和御禰的紋印術可以說是完全沒效了，所有路人都用奇妙的眼光打量他們七人，讓明季想要鑽進地洞裡去。

「嗚啊！」捷運準備進站，煞停時因為太擁擠，明季壓根站不住腳，白羊也沒來得及拉住他，於是他就這樣一頭撞在御禰胸口。「抱歉！」

「小心點。」扶好他，御禰提醒：「到站了。」

一行人好不容易下了車，白羊一邊向冬青解說電扶梯的運作模式，眾人一邊排隊，明季想盡辦法攔阻想要從扶手邊衝上去的流氓，最後還是末風一句「給我站住」更有效。

出了捷運站，白羊按照腦中內建的雙北地圖帶他們抄捷徑，很快抵達了夜市。

抄捷徑當然是不好的行為，走夜路還走小路很容易遭遇不測。不過當明季穿梭在小巷弄裡時，看著走在前方的同伴們，他很確信這情況下如果被歹徒襲擊，遭遇不測的肯定是對方，遇害或被圍毆之類的字眼和他那群作弊同學的關係叫做八竿子打不著。

「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鑽出巷子，渡渡鳥一邊伸懶腰一邊說：「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並不是吧。」

「啊～終於開闊啦～剛剛那麼窄，翅膀都不能伸展～」

「死鳥不准飛，這裡是現實世界，不需要螢光橘色的靈異物體！」

「現實世界不存在所謂的靈異呀，別開口閉口都是一些不現實的東西，子不語怪力亂神～哇啊啊放開我的臉～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嘖，會說暴力不能解決問題的人，只是因為還不夠暴力而已。」貫徹他做事風格的流氓正用大手捂著渡渡鳥的臉，試圖把宿敵悶死。

白羊連忙勸阻：「請別打了⋯⋯」

「就是啊！你們會破壞小季和平快樂的夜市之旅！」冬青搬出明季的名義，才勉強讓兩人分開。

不過，明季本人並無暇顧及這些。

「學長，是我太敏感，還是所有人都在看我？」他尷尬地吐出這種有點像自戀狂的臺詞。

「確實所有人都在看。」末風雙手抱胸，邊走邊告訴他：「你現在很漂亮，你沒意識到嗎？男人沒有像餓了十年的狼一樣圍過來搭訕，完全是因為我們的存在。」

言下之意，末風和御禰、白羊、冬青等人的外貌讓其他人覺得自己沒機會了。末風是高冷類型的帥哥；御禰走溫柔路線；白羊有種內斂的氣息，帶著文青風；冬青是詭異中帶點可愛的反差萌，雖然笑容可怕但眼神真摯。不用說，每個都是引人注目的美男子，怪不得男人們不敢來搭訕他。

「我⋯⋯看起來像和你們之中的誰湊一對嗎？」

「你很想知道？」末風回望他。

白羊補充：「我聽到那邊的女生在論戰誰嗑的CP才是官配，那是什麼意思？流行用語我不太懂。」

「嗯，你不用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們去買糖葫蘆吧！」明季馬上結束這個話題。

「等等，我們在那裡的噴水池解散更好，」御禰說：「先約好會面點，才不會走丟。」

明季聞言看了一下在嘗試模仿火舞表演者的流氓，和拿螢光橘顏料想淹沒塗鴉牆的渡渡鳥，他總覺得這兩人走丟最好⋯⋯

「白羊，那是什麼？聚了好多人喔。」

「好像是限定次數把釘子釘進木板裡的遊戲，你要玩嗎？」

「嗯！」冬青躍躍欲試，頗有要把最大獎贏走的架勢。

「那麼兩位學長，我們先失陪了。」白羊有禮地點頭致意，轉身和冬青並肩走向遊戲攤，「走，我跟你去排隊。」

而明季還來不及反應，御禰也笑說：「我去幫大家帶點飲料，後面有間珍珠奶茶很有名。」

接著，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某條走道的人群中。

明季回頭，身邊只剩一個人。

你們故意的啊！為什麼要讓我和他獨處——！

「逛不逛？」末風指指噴水池一側的十幾條走道，「你專程來夜市罰站嗎？」

「不⋯⋯我要逛。」

「那一起，」末風露出有點不屑的眼神：「不然你會走丟。」

「至於嗎⋯⋯」明季不情不願地提步跟上。

「至於。慶典之類的地方，只要沒牽好小紀，他就會在十秒內被某個吸引注意力的東西拐走。」末風瞇眼，道：「你應該不需要我牽吧？」

「不用！」

「太好了，我也不想。」

於是兩人保持一點五公尺的社交距離，從一條人群最稀疏的走道開始逛起。末風買了他剛才想吃的糖葫蘆，咬走最上面那顆草莓之後把整串遞給他。

明季糾結地看著手中讓人垂涎三尺的點心，但還是說：「還你吧，學長。」

「你就這麼怕沾到口水？」末風淡定地指出：「別傻了，糖葫蘆這種食物根本沾不到，我才拿給你的，不然你以為我想做這種造成流行病加速傳播還交叉感染的事嗎？」

「你自己吃就好啊⋯⋯」

「嘖，不識好人心。還不是因為你看起來很想吃卻又很窮。」末風自己快速解決了剩下幾個番茄，「你啊，最近是不是一直避著我？」

「⋯⋯對啊。」明季承認道，但馬上為自己辯駁：「那是因為、因為我是異性戀⋯⋯」

末風無語了一陣，才歎口氣，一字一頓地聲明：「你、誤、會、了，我和小紀只有遠親、朋友和同伴的關係而已，我們不是戀人，我也是異性戀，這樣懂嗎？」

「可是小紀不是這樣說的⋯⋯」也許聽太多次末風的叫法，或者因為這次百貨公司事件被他的外掛拯救，親切感增加不少，明季不自覺地也開始喊他暱稱。

「那他怎麼說？」末風一臉覺得好笑的表情，「難不成說我是損友？住海邊的老哥？」

明季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他、他喜歡你。」

「我們確實互相喜歡啊？雖然喜歡的人不多，但像御禰、沐泠、賽倫這樣的人，我也是多少會賞識的好嗎。」末風列出幾個他沒聽過的人名，大概是八百年前的同伴吧。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wiMaKQ3h

「不⋯⋯他的『喜歡』，是指暗戀的意思。」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你你你倒是接話啊學長——！

「他、他是真的這樣想啦⋯⋯」

畢竟和悠紀是同一個靈魂，又共居在一個身軀內，他流露的情感明季不可能不知道，應該說這都已經造成一種騷擾了。

「這樣嗎，那我再跟他談吧。你別顧忌太多。」末風裝作無所謂地聳肩，「原來他說結婚是認真的啊⋯⋯」

噗！

他剛剛吃的一口雞蛋糕現在全噴出來了。結婚！這是怎麼回事！都說到這一步了你居然還覺得他在開玩笑！明季不禁為悠紀感到有點同情，他喜歡上的人不僅是冰川還是個直男，攻略難度高到無法估計。

「衛生紙，拿去，地板擦乾淨。你真的很擅長把事情弄得好笑起來⋯⋯正經點，我有正事要談。」末風走向中意的攤位，邊說：「上次你問我，如果小紀甦醒了，你要怎麼辦對吧？」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6Io9ncIZ

「啊，好像有問過。」在夜梟島事件之後的樣子吧。

「看起來他和你處得還不錯，短期內不會有問題。至於他完全甦醒之後⋯⋯先告訴你，小紀是用了轉生禁術復活的，這有很嚴苛的條件限制，其中一項就是轉生徹底完成需要一千年的時間，中間過渡期才會有你這樣的存在出現。」

「一千⋯⋯！」

「嗯，至今才八百年而已。也就是說，即使有什麼問題，那也是兩百年後的事，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欸，可以啊，兩百年很久欸。」以一輩子來說，完全足夠，在那之後要怎樣應該沒差吧？

「好，成交。」末風點點頭，讓明季有種不妙的感覺，自己似乎被坑了，但他沒有證據。

然而末風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和他一道點起小吃。

「烤玉米欸！」燒烤醬的香氣喚起他的童年回憶，明季走了過去，突然靈機一動：「學長，你覺得如果我帶一支回去給御禰學長，他會揍我嗎？」

「他不會，但我樂意代勞。」

最後，明季並沒有找死，他只買了一碗炒泡麵和一盒章魚燒，以及另一串糖葫蘆。

「你好，給我一份炒冰。」

他學長則疑似在浪費錢。

與正在十一月的冷意中吃情人果炒冰的末風一起走回噴水池，朋友們也都回來了，冬青抱著一堆布娃娃，白羊就跟在一旁。

「我們剛剛去玩了好多東西！」冬青笑著分享：「有釘釘子、射氣球、套圈圈和撈金魚，金魚根本撈不到，好坑錢喔。」

嗯，現實世界的撈金魚就是這麼坑錢的遊戲喔，十攤有九攤都是撈不到的。

「後面有一間遊戲店在辦抽獎，小季要不要去試試看？」白羊說：「有人講踩到狗屎就要去買樂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在指我最近運氣很糟嗎⋯⋯狗屎一詞不禁讓他想起枯海身邊某個被叫做大便的手下，遇到他⋯⋯確實很衰呢。

「你自己不去抽嗎？」明季分他一個章魚燒，同時說。

「不用，獎項裡沒有書。」

你是以一定能抽到獎品為前提下去玩嗎？抽抽樂這種東西的期望值是負的啦，玩個開心而已。

「啊～是情人果！亮晶晶的果肉！」摧殘完塗鴉牆的渡渡鳥蹦蹦跳跳地跑來，「怎麼不分給我，它好漂亮的說～如同夜空中的牛郎織女星，閃耀著光輝遙望銀河彼岸，那七夕的青鳥也無法直視他們放閃的亮度，啊，說到我的小鳥鳥們，真應該帶牠們來，讓牠們在這開闊自由的天空比翼飛翔～」

住手，別把你的螢光鳳凰叫來啊！

而且，臺北光害那麼嚴重，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星星的。

「閃開。食物是吃的，不是裱框鑑賞用的。」末風淡定地推開人，繼續吃他的炒冰，諒渡渡鳥膽子再大也不會有勇無謀到去搶他的東西吧。

此時御禰也提著飲料走回來，而且是一整袋，喊著「大家來挑口味吧」並順手把彩色漸層冰沙塞給渡渡鳥，輕鬆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果然還是御禰學長您英明睿智，小弟我自愧弗如。

「說到夜空，果然晚上出來玩就是要看星星嗎？」白羊仰倒在一張長椅上，抱著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天文圖鑑，手指比劃：「小季喜歡什麼星星？西邊有夏季大三角，上面這個是飛馬座，仙后座在那裡，延伸過去就是北極星⋯⋯」

所以你又是怎麼看到的。

「有沒有白羊座？」御禰開了個玩笑，白羊則搖了搖頭。

「什麼？什麼星？老子也要看，讓開點！」

「流氓過去啦～」

「死鳥你才該滾開，我跟你的帳還沒算清！」

「啊～冤冤相報何時了，前塵往事就讓它一笑成空吧～」

「我看你腦袋是空的啊！」

砰一聲，某個螢光橘少年被暴力行事的死對頭扔進噴水池，池水開始緩緩染成螢光橘色，白羊默默掏出了一張淨水符。

明季蹲坐在一群人中間的空地，無奈地說：「總感覺我遭遇的人事物沒有一個正常⋯⋯」

「是嗎～我覺得除了流氓之外都很正常啊～」

「不不，打從便利商店搶劫、越界列車、綠洲學院的風格，再到什麼夜梟島事件啦認識室友啦，有哪個是正常的嗎？還有被認成女生、前世和學長有一腿、神族的神經病接連出現——噢、學長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還有今天這可惡的百貨公司事件哇啊啊！」說到後來，因為被某人揪住耳朵，明季的聲音悲慘地拔高。

御禰拍了拍友人肩膀讓他住手，同時反問：「所謂的正常，又是什麼呢？」

「正常輕小說男主角的生活啊！不然讓我安穩地過我的平凡生活不好嗎⋯⋯我好悲慘啊⋯⋯」

「為什麼一定要按照『經典』或『正規』來走呢？」御禰簡單一句話，卻是一種全新的思考方式：「你的人生是你的故事，你的故事由你來寫，何必聽從別人的成見？」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1VM91ATYI

末風聳聳肩，表示：「這個世界不需要真理，人生也不存在絕對的正確。難道你以為每個人都能像小說主角一樣順遂啊，太天真了吧。」

確實，譬如就有個人單戀了八百年，卻追不到某冰川，有夠悲淒。

「但是啊，故事背景不能改變，劇情卻可以是你自己走出來的。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主線在哪裡，然而回頭也已經踏出一片燦爛，這樣不好嗎？」

明季已經忘了是誰說這句話，不過看著下一秒天空上炸出的螢光橘色煙火，他笑了。

「嗯，你們說得真有道理。」

也許那是因為他在大部分的事情上本來就很容易說服，不過這點他是不會承認的。

「等著吧！最容易被追殺的身世也好，和我性向相反的前世也好，想蓋我布袋的女生也好，廁所怪人也好，我會克服所有挑戰的！」

不顧本來就因為他的美貌而聚焦過來的視線又增加了幾倍，明季舉手向夜空發出吶喊。

「哇～小季真有氣勢啊～」

⋯⋯你這氣氛破壞大師！

「小季，要不要吃泡芙？」冬青湊過來。

「笨蛋，你剛那一喊感覺好像白癡。」末風嘆氣。

「渡，住手吧⋯⋯煙火有點多了。」御禰阻止道。

「星星燃燒自己照亮世間，我們應該有向它們學習的——唔！流氓！你竟然打我！呃！我的羽毛骨折了啦～賠償～」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絕對是渡渡鳥又在搞鬼。

「學長們，請別鬧了。等等還要回異世界呢，秋假作業要去圖書館找資料才行，得早點開始做。」可能只是想窩圖書館的白羊如是提醒。

「啊，說到課程，一年級的三位，你們知道冬季學期的第一件大活動是什麼嗎？」御禰豎著食指賣關子。

「「什麼？」」冬青和白羊馬上期待地追問。

「是『地下城隔宿露營』喔。」

末風補充：「記得那城是魔王城的遺址。」

「感覺可以挖到死人骨頭！還有活生生的怪物！」

「好像是歷史豐富的地方，有很多傳說故事吧？」

興趣截然不同的兩個少年開心地抓住彼此的手，一同露出雀躍的表情，現場只有明季開心不起來。

剛才說我會克服所有挑戰的話可以收回嗎⋯⋯有些挑戰不是人可以克服的吧，喂。

啊啊啊我的異世界冒險果然是一團混亂！

在魔王城露營是怎樣啦，我才不要參加！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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