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者與他養的小鬼 - 4-1 小白

「所以，」喂喂低著頭，臉上滿是歉意。「阿軍沒找到她們，應該是……」

「應該是被吃掉啦，」晴姐嘆口氣，「其實我心裡有數的。」

「不好意思，我們沒幫上忙。」

「怎麼會呢，」晴姐笑笑，「解了我的心事，還幫我們把穢物趕跑，這是大忙。」

「趕走穢物的是阿鳳……」

「好啦，」晴姐笑罵，「你現在應該心疼死了，不回去陪著阿軍弟弟啊？」

「他活該。」喂喂哼了一聲。「要不是廖王爺叫陳仔送藥草給他，我就等著看他笑話。」

「你哪裡捨得。」晴姐推了他一把，「到時候還不是彆彆扭扭來找阿鳳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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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又哼了一聲，但是不再嘴硬。

他沒看過穢物直接對人體造成的傷害，這是第一次。阿軍的右手整整小了一圈，回家時差點沒力氣爬上二樓。用廖王爺給的藥草洗完澡後，阿軍懨懨的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昏睡過去。

幫不上忙的喂喂只能跟列軍宇生氣，氣他不聽話，氣他偷偷去河濱國小。他當然還在氣神使竟然吝嗇的只願意傳訊息給自己和陳老大，而不願意伸手相助面前正在受苦的阿軍，甚至氣諸神竟然讓三界縫隙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而不制止。

其實，他最氣的是自己。是他要列軍宇去的。他明明知道這件事沒有點數，明明知道這件事沒那麼單純，但是他任性了。因為他的任性，列軍宇才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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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啊，」晴姐望向百花街的街尾，「我想不懂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們一起趕走過不少穢物，也看過不少穢物把姐妹們吞下去，」晴姐臉色沉沉，「但，這次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力氣，把姐妹們騙到河濱國小？」

喂喂一愣：「妳是說，花女們失蹤，不是因為穢物？」

「阿鳳姐姐親眼看到，有穢物是肯定的；阿軍弟弟又在那裡被他們攻擊，所以穢物從哪裡進出也是肯定的。」晴姐側頭，「我不懂的是，從河濱國小的後門明明可以直接去電影街、劇場，西區的徒步商業區都比百花街近，為什麼穢物們要繞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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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軍宇很少生重病。從小他的外傷不斷，扭傷、脫臼、骨折、割傷這些每個月都要輪流在他身上演一輪；感冒發燒、腸胃炎這類小病也沒少過。替上面辦事之後，外傷跟小病的頻率都低了不少，所以起床的那一剎那天旋地轉、手腳無力、四肢發冷的感覺，一時間他竟然覺得有點陌生。

他摸摸自己的額頭，嗯，沒有發燒。舉起右手的時候他倒抽一口冷氣，整隻手像是綁了鉛塊或是提著重物走了五公里，痠得不像話。不過跟左手一比，兩隻手的粗細一致，只是右手指甲根部像是被重物砸到一樣發紫，過兩天應該會剝落。

他慢騰騰地走到浴室盥洗，鏡子裡的他像是連熬七天七夜一樣的掛著黑眼圈，臉色也毫無血色的蒼白。

阿軍打算撐著去工作，因為現在請假，這個案子就只能算半薪。畢竟這兩天都是收尾的清潔工作，比較重的雜物已經清掉了。至不濟，還有小白可以使喚一下。

昨天陳老大送的藥草包有三份，今天晚上回來再洗一次，體力應該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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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低低叫了一聲。

喂喂立刻穿門進來，一臉緊張。「怎麼了？」

「沒事，」他把嘴裡的牙膏吐掉，「想起昨天晚上有事情忘了跟陳老大說。」

喂喂嘖了一聲，斜倚在門上：「等一下發訊息給他？」

阿軍掬水洗了臉，決定今天不刮鬍子。他搖搖頭：「有些事不方便傳訊息。」

「跟他的『生意』有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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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辦事者來說，陳老大的白天工作相當特殊。

雖然大家誤以為很多辦事者、宮廟、陣頭跟黑道有關，但實際上，大多數的辦事者是像阿軍、阿鳳一樣，白天有一份正常、合法的工作，晚上或假日才能幫神明辦事。

而陳老大，是貨真價實的黑道。不只是黑道，還是西區的大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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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胡亂把臉擦乾：「沒關係，反正過兩天還會遇到，到時候再跟他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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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照慣例準時趕到工地。

一開電梯門，就看見小白晃悠悠的扛著馬椅往逃生門的方向走。看見小白的臉色，阿軍心裡咯噔一聲。

氣色也太差了吧，比自己這個精氣神受了重創的人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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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攔住小白：「扛馬椅幹嘛？不是都拆完了嗎？」

「剛才江哥看見那邊，」小白指指逃生門前方的牆面，「有殘膠跟沒清乾淨的管線，叫我去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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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小白，阿軍才發現他身上的怪味更重了。不只如此，現在還看得到一道濃稠的黑紅影子跟在他身後。影子似乎對阿軍有些忌憚，瞬間向後退去。

隨著影子後退，小白臉上出現一些血色。他似乎也發現了，驚喜地想跟阿軍說什麼，但阿軍立刻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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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快去吧。我去跟江哥報到，不然我要被扣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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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阿軍走向江哥，小白確定，阿軍百分之百看見了。

阿軍看得到跟著自己的那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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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閃避到旁邊的鬼影緩緩爬了回來，小白哆嗦著扛著馬椅走向那塊需要清除的殘膠。

趕不走。這隻鬼怎麼都趕不走。他去廟裡上香、求平安符都沒用。

他張開馬椅，一階一階慢慢踩上去。

好在，這個鬼影現在只是影子，對他沒有造成傷害。

他掏出插在後腰的抹布跟去漬油，還沒打開蓋子，就覺得重心一歪，整個人從馬椅的頂端摔了下來！

「碰」一聲，他狠狠摔在地上。腳踝一痛，那隻挺著一個大肚子，像是非洲難民一樣的鬼，抓著自己的腳踝張大嘴啃下——

倏然一道金光閃過，直直貫穿難民鬼的額頭。小白聽到「噗」一聲，那隻鬼張嘴像是想要發出痛嚎，但是還沒發出聲音就整個碎裂，消散在空中。

小白又驚又喜的轉頭，看見列軍宇臭著臉走來。他開心的都帶著喜極而泣鼻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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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大哥——」

「這個工地只有一個大哥，就是江哥。」阿軍冷冷的說。

「都是大哥！」小白巴結的說，「江大哥管我的薪水，阿軍大哥救我的命啊。」

「我沒有。」阿軍雙手環胸站在小白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沒有扭傷挫傷？」

小白試著動了一下，痛的抽了一口氣：「好像扭到了……」

「我去跟江哥幫你請假，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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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瞥了一眼。剛才彈出去擊滅餓鬼的那顆黃豆裹了一層暗褐色的黏液，黏在牆角。最好不要太難清理，不然他要把這筆帳繼續算在小白頭上。

無形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能將靈氣凝結成軀殼，稱之為靈骸。修為越高，靈骸的細節越清楚鮮明。修行法門粗分有正邪兩路，如果不是好好累積功德修為的無形，所聚積修煉的靈骸就越髒越臭。

就像剛才那隻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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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大哥，你是……那種喔？」

「哪種？」

小白捏了劍指，在空中比了兩下：「急急如律令的那種？」

「你手遊打太多了。」阿軍乾笑兩聲，「幻想跟現實分不清楚。」

「你剛才明明就——」小白一頓，咬牙狠心承認。「你不要騙我，我也是通的。」

「通？」

「我看得到！」

「喔，這麼厲害。」阿軍皮笑肉不笑。

「我只是看得到，但是沒辦法處理他們。」小白急急的，「阿軍大哥，你幫我——」

「你除了腳扭到，是不是還摔到腦子了？」阿軍冷然打斷，「趕快去看醫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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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說完，扔下傻眼的小白，晃晃悠悠地朝工地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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