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時隨筆 - 【第七章】21、2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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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荔正在做家裡的開支表格。她一邊按計算機，一邊歎氣。

這個月，夏娟娟的家庭發生問題，見朋友的開支就花得比較多了。單是為了安慰夏娟娟、在雲澄家吃的那頓飯，每個人就花了差不多300元。

另外還有租金、公婆和父母的家用、日常開支......子怡升上小學，有各種各樣的課外活動，得讓她參與；還有子恆的幼兒園和學習費用......

古荔倒在沙發上，閉上雙眼。

她和何歷的家境都屬於中等偏下，兩人都有弟弟，不能期望家裡會幫忙買房子。何歷成績沒有很好，高中畢業後唸職校，但性格勤勞能幹，畢業後就去做運輸，最近升上物流副主任了。

但他們夫妻的薪金加起來，還不到雲澄或夏瑾華一半。而除了供樓，他們還要養孩子和老人。雖然何歷升職加薪，但增加了請下屬吃東西的開支，綜合來說，也不是增加了很多。

那300元對雲澄或夏瑾華來說，什麼都不是。但對古荔來說，就是一星期的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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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吃緊，但咬緊牙關，還是可以撐過去的，如果沒有接到大廈外牆翻新，要住戶出錢的通知的話。

古荔和何歷看到通知，都很迷茫。他們付不出這筆錢。但賣掉房子的話......

這個房子已經很舊，只有一房，還不在中心區域。就算賣掉，也買不了什麼好房子。

古荔想了一會，歎息：「我試試向老人院要求增加工作時數吧。晚上小孩睡着後，我可以去工作。」

何歷望着古荔。良久，他歎了口氣：「我不能讓妳這樣捱苦。我會想辦法的，不要擔心！」

「你想怎樣？想多找一份工作嗎？」古荔問。見何歷沒有回應，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說：「我也不能讓你這麼辛苦！」

何歷摸摸古荔的頭，笑着說：「別擔心，這些問題我能解決。」

雖然何智這樣說，但古荔還是把時間擠一擠，向老人院要求增加工作時數和日數。

下班後，古荔總是很匆忙。她趕着接小孩回家、做家務、做飯......何歷也老是加班。一旦回家，除了照顧小孩和做家務，基本上都是在睡覺。

二人看着對方忙得越來越瘦，都很心疼。最後，何智忍不住了：「我們要不要賣了這個房子，搬到我老家？」

何歷和古荔的老家都在A省，距離S市大約四小時車程。要是搬回A省，小孩就可以給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帶，何歷和古荔都可以出去工作。

他們當初搬到S市，是因為工作機會多，學校選擇也多，又可以讓兩夫妻過過自己的生活。他們的交友圈都在S市，搬回A省就要重頭再來了。

雖然A省的學校沒那麼好，但何歷和古荔都不重視成績。相反，他們希望孩子過得開心。要是搬回A省，他們可以省下更多錢，提升家人的生活質素，假期時甚至還可以在國內旅遊。

既然決定搬回A省，何歷和古荔便着手處理這邊的事情。搬走後，要見面就會變得比較艱難，古荔就約了雲澄、夏瑾華和夏娟娟出來聚會。

雖然私下有分開見面，但四人有好幾個月沒聚會了。大家更新彼此的近況。

夏瑾華拿出50萬支票，跟家人斷聯。因為怕家人來找碴，她辭職，並已經找到美國的實驗所工作，正安排半年後出國工作。

雲澄升職失敗，打算辭職。她厭倦了亞洲的職場文化，打算先放自己一個長假，然後去不同國家工作，體驗不同國家的職場。

夏娟娟接受了「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事實後，公公婆婆和老公反而怕她喊離婚，要分身家，每個月給她零花錢，態度也變好了。小孩們都得到想要的栽培。

古荔這才發現，原來她們要各奔東西了。以前，她什麼時候都能找到的朋友、什麼時候都能找到的支持，現在正漸漸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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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距離很短，但搬去A省的前一晚，古荔哭得很厲害。

這是她們四人相識的第15年。而古荔不知道這次分開後，下次見面時，會否跟現在一樣。她亦看不見四人再次聚首的日子。

見古荔哭泣，何歷輕輕摟着她，輕聲對她說：「要是妳不想搬家，就不搬吧。總會有辦法的。」

聽到何歷這樣說，古荔反而停止了哭泣。

她的朋友們，都有清晰的目標：或是追求知識、或是名成利就、或是兒孫滿堂。

而古荔所求的，從來都是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古荔倚着何歷的肩，他輕輕拍着她的背，就如當年一般。

古荔歎氣。若是需要取捨，不論幾次，她都願意選擇與這個人組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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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去A省那天，夏娟娟、雲澄和夏瑾華都到高鐵站送古荔。

古荔笑着跟朋友們道別。

她會努力相信，那管各奔東西，但這不代表她們會分開。

送別古荔後，夏娟娟癱在家裡的中式長椅上。

四人中，她跟古荔感情最好。平時也會一起去公園、海灘或遊樂場，讓孩子們一起玩。

她突然發現，以前有很多朋友的她，現在除了她們，只剩家長群裡的家長們了。

夏娟娟拿出手機，打算參與家長群的聊天。但群裡沒有人說話，夏娟娟也想不到話題，就放下手機。

她坐起來，就見到家務助理正幫她打掃。公公婆婆出去了，孩子們去上學了，又未到做飯時間，夏娟娟只覺得空蕩蕩的。

她開始翻看舊照片。

——過生日時，四人一起吃迴轉壽司，把碟子堆成高塔。

——比賽獲獎時，望着徐楠的自己、以及望着獎盃的徐楠。

——畢業時，哭到眼睛都腫了的自己和古荔，以及努力安慰的夏瑾華和雲澄。

——......

她以前多麼漂亮啊！望向徐楠的眼睛裡，彷彿帶着星光。到底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的關係變成了孩子的爸、孩子的媽呢？

而總在她身邊，一直擔心她的朋友們，都已經張開翅膀，離她而去，飛往自己想要的世界。

至於她，則會繼續留在這個城市、留在這個令朋友擔心的家庭，哺育她的小孩長大，健康快樂地成長，直至她的小孩能翱翔天際。

如果有機會，她願意哺育她小孩的小孩，讓他們無後顧之憂地放心飛翔。

雲澄和夏瑾華都說她「胸無大志」、「歷史開倒車」、「現代的古代女人」。

其實，夏娟娟跟她們一樣，都在努力張開自己的翅膀。

她的朋友們張開翅膀，在陽光下展翅翱翔，自由自在、光茫萬丈。而她張開翅膀，小心翼翼地把柔弱的雛鳥護在蔭下，跟他們一起縮在鳥巢裡，也許並不好看，但非常溫暖。

但這就是夏娟娟的世界。雛鳥棲息的鳥巢，就是夏娟娟所追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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