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永恆的夢魘 - 籠中鳥（5）第一堂課「自我」

渺小卻繁多的星光，自四面八方射入無遮蔽可言的玻璃方屋。

先前的藍天白雲，變成了綴滿星子的夜空。

屋中的棺材，雅菲絲躺在裡頭，雙眼倒影星輝無數。

「菲菲，你今天心情很好嗎？」

喀，隨著門被推開，蘿卡從另一個明顯熱鬧不少的空間走入。

眼中浮起一道波紋，少女有些無奈，「姊姊又去喝酒了嗎？」

對外，蘿卡是個戰鬼，同時也是個酒鬼。

「沒啦。」蘿卡靠著棺材坐下，語氣有些煩躁，「萊特那傢伙，居然敢給我下『禁制』。」

為了制衡力量相比要強大許多的契約獸，靈媒往往有許多手段。

禁制就是其中一個，不過要溫和的多。

「姊姊的身體本來就還沒好，幾個月之後再說吧。」

對於蘿卡視身體於無物的生活方式，雅菲絲早就想管了。

「……」來自可愛妹妹的補刀讓蘿卡陷入沈默。

再次開口時，蘿卡凝視著玻璃外的漫天星辰，緩緩說道，「我這次，可能會睡比較久。」

「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姊姊就放心去睡吧。」

雅菲絲對此早有預料。

蘿卡沒有接受學院方的治療，作為契約主的萊特也只知道她的力量還沒融合完全。

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方式就是沈睡，讓力量自然融合。

久久沒再得到回應，雅菲絲轉頭一看，蘿卡早已靠著棺材睡著了。

笑了笑，少女隨後也閉上雙眼。

「晚安，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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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那個夢境。

像是在看電影般，她看著另一個「她」，穿著白色婚紗，站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央。

分明是結婚典禮，宮殿中卻沒有半個人影。

盡頭的門打開，一位身穿純白西裝的肥胖男人緩緩走向另一個她。

男人的臉部罩在一團亂碼中，看不清楚。

宮殿並不是堆滿尋常慶賀用的玫瑰花，而是散發淡雅幽香的星辰花。

仔細一看，男人的身體並沒有到氣球那樣誇張，但也絕對稱不上正常範圍。

終於，他在她身前站定，一隻大手緩緩伸出，將她的面紗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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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隔著玻璃的夜空映入雅菲絲眼簾，音樂盒的清脆聲響在屋中縈繞。

壓下微微勾起的唇角，少女推開棺材，小心翼翼的跨出，生怕打擾沈睡的蘿卡。

今天，學徒系得上課呢。

簡單整理了制服上的皺摺，雅菲絲握住玻璃門的門把。

「學徒系教室。」

輕輕一轉，並非是星光的明亮光輝從門縫中透出。

確認無誤後，雅菲絲將門推開，在走進前不忘留下一句，「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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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教室」，雅菲絲先是打量這座與自己房間只有大小差別的狹小玻璃房，然後隨意的坐在一個昂地板上。

隔著玻璃，無數與雅菲絲所在相同的玻璃牢籠漂浮在空中，當中有一些已經有了學生在裡頭。

而在最中央的是一座巨大的玻璃講台。

見狀，雅菲絲唇角輕輕勾起。

每年的第一堂課，都要搞這種震撼教育……

一副眼鏡及一套西裝浮在半空，出現在講台上，裏頭的身體卻是完全透明的。

「無論是新生還是舊生，歡迎來到學徒系的第一堂課程。」

並非是聲波，一行文字在雅菲絲的眼前浮現，顯然是講師所說的話。

「新面孔比熟面孔多，看來各位在假期中過得挺充實的。」

帶著笑意挖苦一眾舊生，講師隨手點了一位學生，「請向所有人描述這座教室。」

隔著兩層玻璃窗，雅菲絲從少年不解的神態中看出，他一定是新生。

少年在腦中迅速咀嚼了一下詞彙，接著說道，「這裡是一座木製且正值清晨的會議廳，老師您穿著亞麻長袍，拿著課本跟教具，站在最中央的低處，而我們則是分別坐在依次升高的座席中。」

此話一出，其餘學生頓時發出不贊同的聲音。

「你在說甚麼啊？老師明明是穿著軍服，我們現在是在軍事基地！」

「半斤八兩啦，這裡是海中央好嗎？哪來的甚麼基地！」

正當眾人吵得不可開交時，講師雙手一拍，無數發光的符文化作洶湧洪流將一切吞沒。

當視野恢復清晰時，雅菲絲被傳送到了一處古典雅緻的教室。

木製的長桌及擺設，散發一股清新的香氣。

座位的高度隨著排數增加而升高，她是在第三排。

而在無數個同心圓座席的圓心處，一名身穿長袍的男人負手而立，拿著教具與課本。

怎麼看，都是第一位學生所描述的教室。

驚呼與討論在新生當中迅速散佈開來。

相較於不久前爭執的臉紅脖子粗，他們更多的是困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向世界尋求答案，以學徒自居的孩子們啊。」站在所有目光的焦點，講師的嗓音迅速擴及整座教室。

「在課程的起點，我想問問你們，『何謂真實』？」

望相那名先前被點到的男學生，講師再次向他示意回答。

「呃......」

不同於先前的慌亂，他這次則是沉思許久，「透過思考以及接納新知、不斷修正自己的看法，就能接近『真實』。」

「非常好。」回以真誠的讚許，講師進一步解釋道，「如果憑己見一意孤行，只會在錯誤的道路越走越遠，最終陷入死路，我說的可對？」

男學生立馬點點頭，「就是這樣。」

然而，講師隨即在他的喜悅澆下了一盆冷水，「很遺憾，這是錯誤的答案。」

面向眾人，講師的嗓音宏亮清晰，「何謂接納？又如何辦到？」

「這座教室剛才設下的術式，正是『具現為你心目中理想的教室』，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源於這位同學的想像。」

「在所有人所見、所感、所想皆不同的情況下，又要如何接納及修正？」

面對講師的問題，男學生也從一開始的難堪轉而陷入深思。

「所謂真實，只存在於各位心中，而將其體現的程度，就是各位熟知的位階之分。」

「無論是領域、結界，再或者理論，都是『自我』的體現，沒有一絲包容可言。」

根本若能輕易動搖，衍生出的術式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威力。

「請諸位熟記，知識可以積累、技術可以磨練、力量也能夠成長，但決定何謂真實的人只能是你自己。」

沒有強烈的威壓，更沒有任何權威傍身，在場卻沒有人提出反對。

就在這時，角落的一名女同學舉起手，「老師我有問題。」

「請說。」

直視著講師，女同學好奇的問到，「萬物都有例外，老師所舉的是否也有呢？」

「當然有，任由外界干涉自我，不斷修改認知以及價值觀，在遠古時曾經被認為是接近『真理』的其中一種方法。」

真理，將世界的一切法則濃縮為僅僅一條「公式」，長久以來都是學徒一脈的能力者所追求的至高巔峰。

「可是，無論是在『大災厄』之前還是之後，這種方法都被證明為慢性自殺。」

講師不帶批判的解釋道，「能力者與外界過於同化，最終失去『獨特性』，從而消逝的例子數不勝數，甚至可說是學徒自然消滅的主因。」

當棋子囊括棋盤的一切特色時，本身就已經是棋盤的一部份了。

「當然，你所想要知道的答案，應該不是這個吧？」

女學生點點頭，「與外界完全同化，卻仍能維持自我的人，歷史上有先例嗎？」

沈默一會，講師緩聲說道，「學徒之上，就是咒術使、魔導師、結界士之類的『技師』，而再之上，締造偉業之人則被統稱為『賢者』，當中有名者數不勝數，但最特殊的則是『愚人』，或許可稱為某種程度的例外。」

「愚人？」

不只是女學生，就連雅菲絲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貫徹所謂『無知』，他接納了一切理論法則，卻完全不去『了解』，從而避免了之間的矛盾，完美達到共存的微妙平衡。」

「常理來說，為了達到完全的無知，他應該是不具備任何意識，空具完美適性的能量體罷了，但不知為何，他仍保持相當程度的自我，並且仍活躍於世間。」

語氣帶著一絲敬佩，講師緩聲說道，「自文獻記載以來，無論是現在的『災厄紀元』、之前的『文明紀元』，抑或是更加久遠的『神代紀元』，所謂例外僅此一例。」

察覺到氣氛的沈默，講師笑了笑，「離題了，今天的課程內容是『自我介紹』，如果還有其他問題可以在課後詢問我。」

伸出雙手，許多色彩各異的光點在男人周身亮起。

「所謂元素，照理而言應該是無意識的物質，各式礦物、金屬、液體、氣體都可稱之為元素。」

「建立在此概念上，世界曾經締造無比輝煌的科學成就，卻在一夕間徹底顛覆，雅菲絲同學，請說說為什麼。」

似是早有預料，雅菲絲在被點到的剎那就說出了答案，「【第二災厄．泛靈】，這項災厄賦予了所有元素『意識』的概念。」

土地也好，山川也罷，一切本該遵循法則運作的事物，全都如同能力者般，擁有了自己的意志。

在場也有不少學生是元素生命體，就是其中的一種產物。

「非常好，反應還是像以前一樣，是不需要思考的快呢。」男人頓了頓，輕笑到，「或者應該說，『事前準備充足』呢？」

雅菲絲有些無奈，「無可奉告。」

「正如雅菲絲同學所說，如今世界上的一切元素，都已經成為了與能力者類似的存在，『意志』不再是原有生物的專屬，若要操控元素，除了用能量生產外別無他法。」

男人身旁的光點轉換為水滴、火焰、水晶等各式物質，在空中繞著他旋轉。

「培訓時相信各位已經學到了，用能量創造元素的方法，就是讓『想像』實現。」

性質、溫度，先想像物質的一切特性，而後藉由能量將其化為可能，就是能力者創造元素的方式。

「但是，空有想像力只是最入門的基礎，今天要讓各位見識的是每一位學徒都必須學會的技術，也就是將『自我』融入元素中。」

正了正色，講師再次轉向雅菲絲，「那麼，就請雅菲絲同學上台與我一同示範。」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少女穩步走上台，與講師分別站在講台的兩邊。

閉上眼睛，男人低聲哼起古老悠揚的樂曲，身旁的眾多元素紛紛隨之起舞、交融，最終成為七彩迷幻的光芒，在講師周圍環繞、籠罩。

無論是新生還是舊生，對能量都有一定敏銳度，

面對著講師看上去只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衣，雅菲絲連能量護罩都沒使出。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pRsfXTaY

「閻妮，老師在做甚麼？」

對眼前的景象感到不解，一位新生向著身邊頭上長角的白髮少女問到。

少女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講師，唯恐錯過一瞬，「你看，本該相斥的元素在融合。」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ggoFKiUo

「這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老師的歌聲應該就是關鍵。」

懷著敬意的望著台上的兩人，閻妮心中對雅菲絲的評價不斷上升。

看來，入學結果或許真不代表一切。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QpDfRViv

【全元素障壁】

隨著歌聲越發宏亮，男人周圍的彩光向著雅菲絲包裹而去，將她周圍團團裹住，連一條縫都沒有留下。

當球型障壁建構完成時，講師的歌聲也隨之收尾。

「能夠想像的，可不只有物質的種類，物質運作的規則同樣也是如此，集大成者就是你們熟知的【理論】。」

不疾不徐的解釋著，講師進一步說到，「學徒之間的戰鬥，更多的是比較，誰能對戰場擁有更高的干涉力。」

「既然排名第一的蘿卡同學不在，排名第二的雅菲絲同學，要不要試試看呢？」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b9CFDMWV

為講師找樂子的行為嘆了一口氣，雅菲絲輕聲說出，「結界展開。」

一陣漣漪迅速自少女身體向外蕩漾開來。

虛幻而無實體的障壁，卻是迅速轉為透明脆弱的玻璃壁，隨後破碎成無數散光。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0nPaYzPV

「漂亮，你的結界術比起之前又進步了呢。」

說完針對個人的讚賞後，講師再度面向眾人，「作為第一堂課，你們已經見識到夠多東西了，本次課程到此為止，你們可以離開了。」

在他準備離去時，視線卻是意外對上一雙璀璨的眸子。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7oCOiemfx

「你是......啊我想起來了。」停下腳步，男人的動作再次引起所有學生的注意。

就連處變不驚的雅菲絲，面對這種狀況也是訝異地抬了抬眉梢。

「無法被分類的【旁聽生】......悠夢同學對吧？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選擇學徒系的理由嗎？」

順著講師的目光望去，眾人第一次發現，坐在角落，擁有令人窒息的美貌的銀髮女孩。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z1H4PPeZ

除了外貌之外，女孩可說是絲毫不起眼，沒有強大的氣勢，更沒有任何知名度。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I96Wvl94

緩緩抬起頭，悠夢略作思索後開口。

「因為......我前來學院的目的，是為了尋求『答案』。」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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