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 vol.2安魂曲 - 二十八、必須趕上

　　「對了，蘇祈。」

　　在奔跑到指定地址之前，參慕月突然想起自己有事要問。

　　他拿出手機，從相簿中調出那張有日文的照片，遞給一旁的學長。「這個是寫了什麼？」

　　「ドア……door？這應該是『門』的意思。」也只懂簡單五十音的蘇祈照著文字唸出來，幸好沒有什麼奇怪的用法，唸對就可以知道涵義。「我日語沒有很好，下次這種問題問坤良比較合適。」

　　「坤良姊？她日文很好喔？」注意到前方車道有來車，參慕月的腳步急煞。

　　「好像是因為以前照顧她的阿嬤很常講。」蘇祈也停下奔跑，但因為距離抓得準確，在必須緊急煞車前便已慢慢減速。「她的口頭禪好像也是這樣來的，你想想，台灣很少人會把『嘛』放在句子前面。」

　　參慕月恍然大悟，難怪他偶爾會覺得咸坤良講的話很微妙，原來是語助詞的問題。「坤良姊的阿嬤很高壽呢，現在還健在嗎？」

　　「幾年前因為年事已高，壽終正寢走了。」快速結束了話題，蘇祈指了指馬路對面的那排公寓。「你看那裡，有墨界的痕跡。」

　　他手指的地方，一條黑金色的流線浮現，又卻同流星一般稍縱即逝。

　　參慕月揉揉眼睛，確定自己真的沒看走眼，真的有數條流線在空氣中浮沉，好似包裹著某個區域。「這個就是安魂曲的墨界？」

　　拋出去的問題沒得到回應，他偏頭朝向蘇祈，卻只捕捉到向前衝出去的殘影。

　　實戰經驗的差距展現在一瞬間的反應，即使對練書法很有一套，參慕月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跑步、跳躍這類的基本功上沒有蘇祈來得紮實，只來得及在地上仰望對方敏捷的身影。「欸，等等我──」

　　輕巧地藉由各戶的陽台躍上頂樓，蘇祈彈了一個響指，水藍制服與紅色外袍瞬間套好，大毛筆則穩穩地落在手中，灌注黑墨的筆尖朝著流線交織處猛力突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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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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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玻璃碎片的聲音響起，行牽二人周圍的景象突然出現了蜘蛛網狀的裂痕，又一片一片地剝落。

　　接下來，一抹身影從天而降，可能是身上帶傷的緣故無法遏止自身自由落體。幸好還沒爬上樓的參慕月反應快，大筆一揮、黑繩脫筆尖而出，將其纏繞並掛在觸手可及又不至於落地的高度。

　　趁著牽制體尚未消散，參慕月趕緊將意識渙散的青年從半空中抱回地面，紫毒的血液染髒了自己身披的那身水藍，但現在無暇去理會，因為青年的胸腹插著許多根針，看樣子極度不妙。「喂，你還醒著嗎？」

　　從毀壞墨界裡面掉出來的這名傷患對他而言很陌生，但紫色制服表明了他是隸屬楷杰的書士，也許是人數眾多的楷平或楷活。

　　或許是聽見了他的叫喚，青年無神的雙眼勉強回復了一點聚焦，微張的嘴唇止不住顫抖，掙扎著吐出細若蚊蚋的話語：

　　「逃了……往……國中……」

　　連支離破碎的指引都未能好好傳達，青年眼一閉，又昏厥了過去。

　　「叫救護車！」

　　背著另一個重傷患，蘇祈從陽台上跳下來，身後還跟著另一名比較無損的楷杰書士。「不然他們會死的！」

　　「你們快點去追污點。」唯一倖免於難的女性書士蹲下身，面色凝重地檢查著兩名隊友的傷勢，頭也不抬地命令。「這裡交給我就行了，你們很累贅！」

　　「可是──」

　　「叫你們快走就外走！」

　　用盡急救手段的女性吼著，在行牽書士看不見的角度抹了抹眼睛。「不要浪費阿幸的引導……！」

　　國中。

　　往國中的方向。

　　參慕月轉身，只見一條細長、若隱若現的黑線自公寓的某處連接至對面馬路的校園，一直延伸至他們視線裡的極限，也沒有消失的跡象。

　　與蘇祈互看了一眼後，兩人果斷原地起跳，冒著危險直接穿越馬路，追蹤著釣魚線般的墨跡，直接翻牆闖入中學校地。

　　線的盡頭還在延伸，沿著牆面竄進校舍深處，而隨著他們的接近，牆壁上的黑金流線亦逐漸鮮明。

　　「還來得及。」

　　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結論，蘇祈猛力一躍，就這麼翻上了二樓。

　　因為有了先例，這次參慕月終於反應過來，催動最大跑速，至少沒跟丟學長的軌跡，只是沒預料到一抵達二樓，漫天的紫色霧氣撲面而來，幾乎蒙蔽了整個視野。

　　當他意識到自己按著前額時，已經無法忽視那有如針扎般的頭痛。

　　那一剎那，紫霧與某種難以想起的景色重疊，世界逐漸從身邊中剝離，以如深海一般幽冥的空間取代之。

　　冰涼的觸感一絲一絲地垂落脖頸與肩頭，溫熱的吐息撫過耳際，右手腕冷不防地被扣住，令參慕月反射性回過身。

　　順勢脫手而出的墨線削開了一片霧氣。

　　參慕月才注意到手中多出的重量──半身長度的毛筆。

　　「這是……」

　　除了下意識變出來的武器，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哪裡有什麼黑暗空間、什麼貼在背後的不明物？彷彿任何詭異都只是頭痛造成的一瞬幻覺，然而盤踞在心頭上的那股熟悉感卻又無比深刻。

　　感覺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但卻找不到相關記憶。

　　──不不不，現在可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一波又一波的頭痛震得原本胡思亂想的腦袋恢復敏銳，就連毒霧造成的昏沉也一掃而空，就是有點想吐。

　　參慕月披上藍袍，往追丟學長的方向望去，隱約能聽到一些打鬥聲，看來是安魂曲被抓到了。

　　聽說這隻移動天災有一個怪癖，那就是扣掉反抗牠而重傷死的書士，「一個墨界中只殺死一人」。在蘇祈不好對付的狀況下，被殺的只會是他，幸好安魂曲還被困在戰鬥中，沒有留意另一人的存在，給了他自由活動的空間。

　　這正是一個絕妙的機會──破壞墨界的機會。

　安魂曲畢竟是使毒的污點，空間墨術不會比亞空間的管理者來得厲害，證據是牠編織墨界的線條肉眼可見，表示這座被其創造出的結界絕對有明顯破綻。

　　舔了舔嘴唇，參慕月向著打鬥聲的反向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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