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只缺一個妳 - 31.于奶奶的家宴

終於到了傍晚，于奶奶第一個到達Kokomo。

她梳起整潔光亮的髮髻，並且換上有花紋的旗袍，披著披肩挽著珠包，還化了淡妝，看得出她有多重視這場宴席。

一到場，照例她又巡視檢查。阿朗西西告訴她稍早發生的意外，她便到廚房探望侯邦彥。

「對不起！是我太大意，希望晚上的表現不會令您失望。」

「我對你有信心。我請客當然要風風光光！但會選在Kokomo，是想給你和阿朗表現的機會。總有一天，我兒子會成為你們的房東，早點認識比較好。你呢，盡力就好。雖然平常我老愛叨唸你和阿朗，但我知道你們都很認真，壓力不要那麼大！」

「今天的前置準備，是瑤瑤和西西完成的。沒有她們，就要開天窗了。」侯邦彥不忘彰顯雙姝的辛苦。

因為就快見兒孫，于奶奶心情大好。聽見侯邦彥的話，走過孟瑤函身邊，寵溺地捏了她的臉。

「我知道，你看人的眼光哪裡會錯？」

孟瑤函：「……？」

她一臉驚恐望向侯邦彥，但他視而不見。

于奶奶說完，又像風一樣刮回前廳等兒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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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整開席。但是到了六點四十五，于奶奶的兒子、孫子都還沒出現。

「阿朗啊，快開交通廣播！聽聽看鯨鰭灣附近是不是有堵車？或者你們有手機，上網查查到底發生什麼事？」老人家很緊張。

與侯邦彥一起斜倚在廚房門邊，孟瑤函一臉不以為然嘀咕道：「今天又不是週末，平日的晚上鯨鰭灣附近能有多少車？肯定是于奶奶的兒孫從市中心出發就已經晚了，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到吧。」

「噓。」侯邦彥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怕她多言惹事。

「奶奶，鯨鰭灣地處偏遠，若不是熟門熟路，要找到正確的位置，總要花一些時間。」阿朗好聲好氣哄著。

還好，不消十分鐘，Kokomo門口來了兩輛車。門一打開，下來一整群打鬧撒潑的小孩，與他們打扮貴氣的父母。

阿朗上前招呼他們入內，沒想到其中一位男車主，卻直接把鑰匙扔給阿朗。

「把車停到空曠的地方，不要讓人車從旁邊經過，這台賓利的烤漆是客製調色，刮傷了你們賠不起！」

敢情是把他當作酒店門口的泊車小弟啦！阿朗傻眼。

這一大群人一進門，Kokomo馬上被塞爆！小孩子衝上一旁的小舞台蹦迪，還有孩子用力按壓鋼琴鍵盤毫無章法，還把放在角落的爵士鼓掀了、用手和隨手摸來的筷子敲擊它。

西西上前制止，沒有任何一個人鳥她。

孟瑤函和侯邦彥被此景震攝！所謂人間煉獄，應該就是如此。

「我不想生小孩了。」孟瑤函臉色慘白。

「我也是。」侯邦彥揉揉眉心，他對聲音敏感。

兩人互望一眼。

幹嘛在這種事情上產生共識？

為了避嫌，他們又很有默契地一起轉身回廚房，準備出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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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前場……

高傲無禮的兩位男性車主，一看到于奶奶，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

「媽，這家餐廳的位置也太偏僻，導航帶我們兜一大圈才找到這裡。妳怎麼會選這麼一間店？」大兒子語意中有嫌棄。

「欸？你們出國這麼久，什麼事都忘了嗎？你和弟弟在上小學前，我們一家住在海灣後的山坡上。這些年我把老屋翻修過，依舊住在那裡。這是我們的根，發達了也不能忘記源頭呀。」

很久不見自己的孩子，于奶奶今天的心情特別好，語氣帶著滿滿的慈祥和煦。

「我們六歲就搬離這裡，我都跟別人說我在T市出生，這裡實在超偏僻！」大兒子不認同。

「媽，我們幫妳在T市買一層華廈好嗎？到時候再幫妳請傭人。這裡氣候潮濕，小時候住這裡，我一天到晚感冒，頗受罪。搬去城裡後，才知道別人住得這麼好，交通原來這麼方便。我都不記得自己住過這個鬼地方！」二兒子幫腔。

于奶奶的兒子們說的話超刺耳，阿朗與西西在他們背後狂翻白眼。

「不說這些，你們進來後，我都還沒跟孫子說到話，叫他們過來給奶奶看看呀！」

于奶奶臉上堆滿笑容，手上準備了一疊厚厚的紅包，期待跟孫子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安祖、貝蒂、艾瑞克，快來跟奶奶say hello！」

聽到老爸的叫喚，孩子們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手邊的打鬧，在于奶奶面前排成一列。

「Hello！」前面兩個男孫真的只說了一聲hello，把紅包搶了就走。

而唯一的女孫，「Grandmom’s clothes is out of fashion. It’s so ugly！」

嘿！欺負老人家聽不懂英文。

媳婦過來插嘴，「媽，西方教養孩子的方式，跟東方不一樣，沒有強迫小孩叫人這件事，也不要他們壓抑自己的情緒。我們這些孩子，未來都要在外國長大，得融入他們的社會，自然得這麼教。」

他們除了跟于奶奶說話時使用中文，夫妻和親子之間的對談，全部都是英語。

于奶奶的表情很僵。

「我不過是把孩子送出國受教育，怎麼一家子就變成外國人？」

科技進步到過個洋水，基因就改造了嗎？

看著滿屋子熱鬧，她不想破壞氣氛，只好耐著性子吆喝：「阿朗，小侯該出菜啦，別讓這群Banana餓到，我的孫子還在發育！」

當于奶奶字正腔圓地說出Banana一詞，兒孫們都愣了一下。

老人家應該只會一些簡單的單字，應該聽不懂真正的英文對話，不要想太多。

三秒後，整場又恢復成鬧烘烘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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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少了左手的侯邦彥，只能靠孟瑤函幫忙。

需要快炒的菜餚，孟瑤函兩隻手戴上防燙手套，還得加上濕毛巾，才不會被炙熱的鍋柄燙傷。

但是從爐灶與鍋子傳來的高溫，還有侯邦彥翻炒菜餚的手勁，讓她吃足苦頭。

火焰與鍋熱她可以閃，但侯邦彥翻動鍋鏟的力道極大，她得穩住持鍋。每一次鍋鏟落下，都拉扯到她的手臂與肩頸，痛到不行！

但是孟瑤函咬牙挺住。

侯邦彥同樣不好受。

人體的肌肉的運作，建立在張力的協調。當左手不能動，右手卻要重施力來回翻攪時，單邊的肩膀與脊椎會更疼痛。

再熟悉不過的動作，在受傷的情況下步步維艱，侯邦彥額頭上迸出大滴汗，雖然身穿黑色廚師服，依然可以看出他前胸後背浸濕一大片。

就在這艱難的狀況下，完成了九層塔炒龍珠。

「叫西西進來傳菜吧。」

做菜從不是這麼累，侯邦彥氣喘吁吁。

「好。」孟瑤函雖答應，下一個動作卻是找了一條乾淨的棉巾，仔細幫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侯邦彥沒有拒絕，任她服侍自己。

「我終於體會到身障人士的辛苦。是我不好，在這節骨眼受傷，才害妳跟著吃苦。」

孟瑤函放下毛巾，幫他把廚師帽帶好。

「現在什麼事也別想，我們一起把宴會辦好，再辛苦也只剩兩、三個小時，我會撐下去。別忘了，我是自願來當你的小幫手！」

她一抬頭，才發現侯邦彥的眼眶裡飽含許多情緒，正瞅著自己。那眸子太黑太深，是她這個年紀難以辨認的澎湃。

讓她心頭一驚，手指順著他的鬢角，停在廚師帽的邊緣。

西西正好在此時進來，看到的畫面就是孟瑤函捧著侯邦彥的臉。

「咳咳，兩位繼續，我只是進來傳菜，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看不見！」

「西西，不要鬧。」侯邦彥沉著嗓子，聽起來就很有脅迫感。

「好啦好啦我不會說，我真的沒看見……喔？廚房燈光怎麼這麼亮，我眼前一片白。」

西西說完，就逕自端著那一盤龍珠往前廳。快要跨過門檻時，還假裝一段瞎子摸黑的橋段，看到侯邦彥在瞪她，才吐舌頭做鬼臉加速衝出去。

孟瑤函的大腦裡有十萬支煙火一起爆炸，整個人有點茫，臉還開始發燙。

被西西一鬧，侯邦彥的臉也泛紅。但是他做事的手沒停過，看到孟瑤函還杵在原地手足無措，開口糾正她。

「再怎麼忙就剩兩、三個小時。」他的語氣頓了一下，「要胡思亂想，也得先過這兩、三個小時。」

孟瑤函的髮根豎起來！大叔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大叔……」這一聲抗議很虛弱，聽起來更像撒嬌。

「別囉唆，上工！」他把一盤蒜頭扔給她，「下一道乾煎白鯧的用料。」

雖然侯邦彥背著她、彎腰拿小冰庫的材料，但還是被孟瑤函瞄見他彎彎的嘴角。

她望著懷裡的那一盆蒜。

這男人呀，正港的裝蒜，悶騷。

覺得自己被吃豆腐、又無處聲張，孟瑤函只能賭氣用力跺了幾下腳，繼續回神到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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