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番外—《刀劍大小事》（2）

原本以為將烏日劍打造出來，事情就能圓滿落幕，誰知道卻是另一場風波的開始。

把烏日劍送入宮中不久，鐵無依的打鐵鋪來了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哼⋯大名鼎鼎的烏日劍竟然是在這種破爛地方打出來的，真是讓人發笑。」

聞聲，鐵無依定睛往門口一看，只見來者穿著一身上好的湖藍色絲綢，搭上暗紅色的外袍，配上儀表不凡的外觀，顯得格外矚目。

來人便是當時與自己一同進宮的另一名鑄劍師。

「踏進別人家裡之前，應該先做個自我介紹吧。」聽到對方毫不客氣的批評，鐵無依也不遑多讓地懟了回去。

「你可以稱我君子蘭，當然，不是本名。」君子蘭從懷中抽出一把紫扇，以扇遮面並上下打量起鐵無依來：「就如同你的『鐵無依』一樣。」

君子蘭三字，即便是鐵無依這種足不出戶的人也有所耳聞，如今世上公認的幾把名刀名劍中，有幾項便是出自於他手。

而另一個關於君子蘭的軼聞，便是要委託他工作，不花個千金百兩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這種大人物出現在這種鄉下小村莊裡，已經讓鐵無依有些意外了，更不用說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外號。

「你倒是很清楚我的事。」

「作為村子裡唯一的鐵匠，要打聽你的名字並不是難事。」

「啊⋯這到也是。」沒想到原因出人意料的普通，讓鐵無依有些莫名失望。

「不過比起鐵無依，我對你的另一個名字更感興趣。」君子蘭兩眼微瞇，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是叫⋯莫將子來著？」

聞言，鐵無依沈下了臉，聲音瞬間冷了不少。

「鑄劍師莫將子已經死了，現在這裡只有鐵匠鐵無依。」鐵無依沈淡然回答：「沒有事的話，就請回吧。」

「若是沒事，我又怎麼會大老遠跑來這鄉下小村來？」面對鐵無依的不悅，君子蘭絲毫不以為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不過我倒是好奇，出生鑄劍名門之後的莫將子為什麼會願意屈身在這種小地方？」

「不干你的事。」

「說的也是，是我離題了。」君子蘭微微撇頭，啪地一聲收起扇子：「無名。」

語畢，一名白髮幼童從君子蘭的身後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木箱，走到鐵無依的面前。鐵無依低頭看向幼童，和君子蘭一身華貴不同，幼童穿著素色的麻製衣裳，身上不同地方都纏著繃帶，捧著木箱的手因為使力而微微顫抖著，青色的眼曈底帶著怯弱，很快便垂下頭和鐵無依錯開視線。

鐵無依將木箱打開，只見裡頭放著黃澄澄的金子，看起來就有幾斤重，也難怪幼童會拿的如此吃力了。

「這是做什麼？」

「委託金。」君子蘭回答：「還請先生幫我鑄劍。」

聞言，鐵無依立刻合上木箱，並下了逐客令。

「鐵無依不幫人鑄造武器，回去吧。」

「真是固執的男人。」君子蘭嘆了一聲：「如果是錢不夠—」

「滾！」不等君子蘭說完，鐵無依立刻一聲怒吼打斷他的話。雖然不是被針對的那個人，但聲音還是讓幼童嚇了一跳，並將頭垂地更低。

反倒是君子蘭一派悠然自若，毫不在意地輕笑一聲。

「我還會再來。」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打鐵鋪。而見到主人離開，幼童連忙向鐵無依彎腰道別，隨即匆匆追上。

而如君子蘭所說的，他隔天又來了。

這次是帶著滿箱的珠寶過來。

而下次則是各種絲綢匹布。

每次君子蘭登門都會帶著各式奇珍異寶，然後被鐵無依毫無留情的一口回拒。

這樣子的戲碼就這樣連續上演了快一週，搞得全村子的人都因為好奇而開始團團圍在打鐵鋪外，看今天君子蘭到底要送什麼。

當然，其中也不乏單純是想看美男子而來湊一腳的姑娘們。

「鐵師傅，你就幫幫君公子嘛～這樣人家每天都得從村子另一頭走到這裡，很幸苦的～」

「就是啊，如果傷到他的腳該怎麼辦？」

「這是我的問題嗎？」

面對姑娘們的柔情勸說，鐵無依忍不住翻了白眼。他沒有一次沒有鄭重拒絕君子蘭的請託，但是對方仍是固執的每日登門拜訪。

「你就不能趕快答應我的委託嗎？」

「你就不能早點死心嗎？」

兩人一來一往，一攻一防，就這樣過了半個月。

某日一早，鐵無依一如往常的開門上工，正準備要拒絕門後君子蘭的委託時，卻是難得只見一道幼小的身影站在門後，卻生生地拿著今日的禮物準備遞給鐵無依。

「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啊？」鐵無依有些意外地低頭看著幼童：「你主人終於放棄每天登門拜訪了嗎？」

「主人⋯有其他事，今日⋯無⋯前來。」幼童怯弱地回答，聲音小聲到鐵無依都有些要聽不清楚。

「啊，是嗎？」鐵無依回答：「那麻煩跟你主人說一聲，叫他趕快放棄，這樣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明白今日也是遭到回絕，幼童垂下頭，將手上的禮物小心收好，便轉身緩緩離去。

隔日，外頭刮起了大雨，就在鐵無依認為今日總算可以安然渡過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不是吧⋯」

鐵無依連忙快步出去開門，只見那名白髮幼童全身濕透，狼狽地站在門口。

「請先生⋯為主⋯鑄劍⋯」

「你站在那裡幹嘛！還不快點進來！」鐵無依二話不說趕緊將人拉近門內，並拿了塊布幫幼童擦乾身體。或許是因為沿路的風吹雨淋，幼童的身體十分的冰冷，讓鐵無依趕緊將人帶到火爐旁取暖。

「你主人到底在想什麼！這種天氣還讓你過來！」鐵無依氣的大罵，卻使幼童立刻嚇得縮在了一起，不敢直視著鐵無依。

「主人⋯最近不在⋯所以要我⋯代為送禮。」幼童一邊解釋，一邊將懷裡細心保護著的包裹拿出來，可惜裡頭裝著的精緻糕點早已被雨水給淋濕，形狀變得歪七扭八。

幼童失落地垂下頭，眼角悄悄泛起淚來。

「欸欸，別哭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是嗎？誰叫外頭雨下得這麼大。」

「但是⋯這是主人交代要給你的⋯」幼童小聲啜泣著：「無名，沒能完成主人的任務⋯」

「讓你這種天氣來跑來，你的主人才是那個有問題的。」

「嗚⋯不要說主人的壞話⋯」

「啊好好好，不說不說，別再哭了。」鐵無依手忙腳亂地用手胡亂抹去幼童臉上的眼淚，並將他手中的包裹拿走：「今天這東西就先放我這裡，這樣行了吧？」

聞言，幼童露出驚訝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眨著雙眼看向鐵無依，並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臉，不再哭泣。

「你叫什麼名字，小朋友。」或許是因為眼前的幼童跟自己死去的孩子差不多年紀，讓鐵無依語氣不由得變得溫柔許多。

「無名。」

「沒有姓氏之類的嗎？」

「沒有，主人說我一介僕人，不需要名字。」無名回答：「但是為了方便使喚我，還是幫我取了『無名』這個名字。」

「你身上的傷⋯該不會是君子蘭造成的吧？」看著無名身上隨處看見的繃帶，鐵無依心裡一把無名火逐漸升起：「沒想到那傢伙雖然長得眉清目秀，卻是那種會虐待兒童的混帳⋯」

「不、不是的！」聞言，無名連忙搖頭否認：「這、這是我在工作時，不小心受的傷，是我自己弄的，主人看不下去才幫我把它們包紮起來⋯」

「使喚你一個小孩本來就不是大人能做的事情吧！」

「無名⋯想要幫上主人的忙⋯想要在主人身邊⋯」無名著急地解釋，卻是越說越激動，再次泛起淚來：「請、請不要責備主人⋯」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見到無名又要哭出來，鐵無依趕緊語氣放軟：「你很喜歡你的主人呢，無名。」

「主人他，是、是我要保護的對象！」聞言，無名精神抖擻地回覆鐵無依：「這、這是我的使命！」

「說什麼使命⋯也太誇張了。」鐵無依乾笑幾聲：「你不會是被他灌輸了什麼不妙的想法吧？」

「灌輸？想法？」

「看起來應該是沒有。」見無名一臉困惑的表情，鐵無依知道自己猜錯了方向：「但說真的，即便君子蘭那小子一臉弱不禁風的模樣，但是怎麼看都輪不到需要你一個小孩來保護。」

「嗚⋯⋯」被戳到痛點，無名臉難過地皺在了一起，讓鐵無依趕緊補上一句來安慰他。

「不過，小孩子的成長速度都很快，只要你每天吃飽睡飽，很快就會長大成人，到時候就能保護你主人了。」

聽到鐵無依的話，無名認真點了點頭，眼裡總算是恢復了點精神。

之後幾天，還是由無名一個人登門拜訪，而發現君子蘭不再出現，村民們漸漸失去了興趣，總算是還給了鐵無依一個清靜。

雖然鐵無依還是不會答應無名的請託，但是漸漸地會開始讓他進來打鐵鋪，陪他喝茶聊天之餘，確定人有好好休息後，才會讓他回家去。

終於有一天，君子蘭再次出現，正當鐵無依痛頭過去那段吵雜的日子又要回到身邊時，君子蘭卻是給他一個意料之外的回覆。

「今後，我不會再拜託你鑄劍。」

聞言，鐵無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這傢伙竟然知道放棄這兩個字怎麼寫！？」

「真是失禮的發言。」君子蘭眉頭微蹙，用扇子抵在自己的嘴前：「這樣連續拜訪一個月，你不嫌麻煩我都感到厭煩了。」

「你小子，明明有半個月都不見人影，真正每天來的人是你家的無名吧。」

「你倒是不過半個月，就和我家侍童親暱到會直呼他的姓名。」君子蘭半瞇起眼，用著厭惡的表情看向鐵無依：「你該不會是戀童癖吧。」

「戀⋯我才沒有這種興趣！」鐵無依立刻大聲反駁：「和你相比，你家侍童還比較乖巧懂事好相處，只是這樣而已！」

「原來是喜歡聽話的⋯噁心。」君子蘭眼底的厭惡之情更加濃厚，看向鐵無依的表情更加不屑：「總之，我今天來只是來跟你說這件事而已，今後我不會再來打擾。」

「那真是太好了，快走不送。」鐵無依擺了擺手，愉悅之情一覽無遺。

他都不知道這些日子，他有多麽心心念念這句話從對方口中說出來。

「不用催，我自然會離開。」君子蘭冷哼一聲，隨即將一旁的無名推了出來：「在那之前，就當作是我這個月打擾的歉禮。」

無名迅速上前將手上的包裹遞給鐵無依，而鐵無依打開一看，裡頭是這幾天他和無名聊天時，提到自己喜歡吃的巷口燒餅。

「那、那個，雖然不是什麼很貴的東西，但是是我請老板現烤的，所、所以應該不會難吃⋯」無名緊張的雙頰通紅，講起話來有些結結巴巴地：「希、希望你能收下⋯」

「是你特別幫我買的嗎？」鐵無依單膝跪地，掛著溫柔的笑容看向無名：「謝謝你，無名，我很開心。」

說完，鐵無依揉了揉無名的白髮，而見到鐵無依的表情，無名也有些開心地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就只有君子蘭一臉嫌惡的看著這一切，並用一句話總結了他此時快起雞皮疙瘩的心情。

「噁心。」

「少囉喔。」鐵無依一如往常不客氣地懟了回去：「這燒餅我就收下了，你別趁機敲竹槓要我做事。」

「無聊。」

說完，君子蘭頭也不回離開，而無名則是用力和鐵無依揮著手，隨後小跑步跟上君子蘭。

雖然是個不怎麼平靜的一個月，但是如今卻要畫下尾聲，鐵無依此時也不由得有些落寞。

但是之後事實證明，命運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和君子蘭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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