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將至 - 第四天(8)

　　特拉瑪看著瀰漫的熱氣想，第一個發現把全身泡在熱水裡能消除疲勞的人到底是誰呢。這也許是個有趣的歷史研究主題。

　　在經過體感上永無止境的飯局之後，不善社交場面的她倍感疲累，於是她聽了大臣的建議，來到仲裁庭中特設的浴室，享受久違的泡澡。

　　蒸騰水汽布滿浴場，張著大嘴的狗頭石像用來吐出爐子燒熱的水，從出水口間歇滴下的水反倒令人心寧。在這能容納五人的浴池中──這甚至還不是最大的浴池──她能盡情伸展肢體，一人獨享這片樂園令她感到罪惡。

　　仲裁庭本是一名貴族建立的迎賓用別墅，以極盡奢華而聞名，但在戰爭後拍賣流標，在輾轉之下才由兩國出資，成為今天的仲裁庭。

　　雖不如當年富麗堂皇，但在兩國的共同管理下，仲裁庭維持著它的壯闊與典雅，歲月帶來的斑駁風霜添上少許親切感。

　　特拉瑪在熱水浴中全身放鬆，泡到肩膀以下，露出頭靠在浴池邊。她輕撫大腿感受久違的滋潤，舒服得會直接睡在這裡。

　　但心裡的擔憂沒有消退。

　　她在這裡聞著花瓣芬香享福時，她的二姐正在外頭跋山涉水，可能連性命都會受威脅，為的是拯救處境可能更糟，生死未卜的大姐。

　　她曾想與法拉一起前去尋找蒂亞，但需要有人留下來參加臨時會，身為星峰堡領導的她是不二人選。

　　法拉在特拉瑪能開口提出憂慮前就告訴她，需要戰鬥的不只有出外舉劍的人。被姐姐看透了的她有些難為情，就連該不該擔心他人都要本人指點，像是個還要問今天晚餐要吃什麼的小孩。回想起來羞得臉更紅了。

　　至少這次得好好表現，負起自己的責任，或該說，收好自己的爛攤子。

　　她結束短暫但頗有效果的休息，起身圍上浴巾，想出外讓悶得發暈的頭透氣。這時通往更衣室的門先被打了開來。

　　「哎呀，公主殿下晚安，希望我沒有來晚了。」拎著毛巾的恩瑟拉說。褪去衣物的她大方展露絲滑皮毛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尾巴隨著情緒蜷曲。

　　「大使小姐。啊這個，抱歉，並不是故意不邀請您……」

　　「邀請洗澡？呵呵，公主殿下您真浪漫，現在能保有純真之情的人可不多了。」

　　就連最遲頓的特拉瑪都聽得出來這話是在糗她，剛泡完澡而紅潤的臉頰紅到脖子去了。她緊張地在腦裡不停反覆思考，對方應該沒有惡意？沒有吧？想自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乾笑回應。

　　恩瑟拉自己緩頰：「沒關係的，我們在餐廳聊得夠久了。我指的是，浴池的水應該還沒放掉吧？」

　　聽到問句的特拉瑪終於擺脫恐慌反應過來：「啊，水還熱著，沒有弄髒。」

　　「太好了，我可等不及再燒熱水，幸好先進來洗的是您。」恩瑟拉歡欣道。皮毛濃密的犬族貓族容易在洗澡後掉毛，而神人只會掉下可無視的皮屑與細髮。「丹妮外交官沒有一起來嗎？」

　　「正在房間休息。她或許是我們之中最需要休息的人。」

　　「她也真夠拼命的，竟然真的把大臣塞給她的大餐吃完，這也算是一項豐功偉業，換做是我絕對辦不到。」

　　「我會問問有沒有胃藥能給她。」

　　「您要回寢室了嗎？」

　　「或許再歇一下，就開始為明天作準備。」

　　「如果您還不累的話，請務必到花園看看夜景，今晚的月亮位置正好，絕對值得欣賞。」

　　「謝謝，我正打算吹一下晚風。」

　　「不過別待得太晚了，今晚就會有官員提前到仲裁庭來，如果沒力氣招呼他們的話，躲在房間裡最好。別擔心，侍從們會代勞的。」

　　「我會注意的。」特拉瑪呆了一下。沒想到這種躲著客人偷懶的建議會是由一個大使提出來。不過她今天的社交能量已經用盡了，要是再遇到客人，她大概會用死魚眼迎接。

　　「公主殿下，能容我提一建言嗎？」恩瑟拉突然問。

　　「啊，好的，請說？」特拉瑪摸不著頭緒。

　　「我也是過來人，在還沒習慣時，碰到大場面會緊張是難免的。畢竟明天我們就得針鋒相對了呢。不過不用害怕失敗，盡己所能就夠了，未來日子還長得很，不會因為一場臨時會的成敗就改變多少的。」

　　「喔……」特拉瑪啞口無言。她知道這場會議的重要性，沒有因為大使的這句話而改觀，明天的會議上肯定還是會緊張的吧。但她確實感受到了對方的貼心。「謝謝大使小姐，我會……呃，多想想的。」

　　恩瑟拉看著仍然煩惱的特拉瑪，溫柔笑道：「那就不多打擾了，祝您有愉快的夜晚，公主殿下。」

　　「您也是，大使小姐。」

　　走向浴池的恩瑟拉面露欣喜，幾乎想直接跳進浴池。

　　特拉瑪感到親切異常。本以為會為了堡壘爆炸事件而對立，但今天兩邊的交流都是如此和平融洽，特意不提起事件，若不是特拉瑪時時惦記著，她真會以為今天是來參加宴會的。

　　但這仍然改變不了明天在談判桌上的廝殺爭奪。

　　喜的是談判明天才開始；憂的是談判都還沒開始，她就把自己搞得神經兮兮，明天乃至於未來該怎麼辦啊。

　　她隨著仲裁庭侍從回到更衣室，用浴巾簡單吸乾頭髮水分後抹上特製髮蠟，就放心出外。只有頭頂有毛髮的好處，就是不必花時間將全身毛吹乾。

　　穿上鬆軟禦寒的連身棉睡衣保暖，她看上去懶散頹廢到了極點，但能完美表達出「我要休息了，少來煩我」的信號，正合她意。

　　她才剛踏出門，就不小心撞見了要離去的設計師。他帶著侍從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急著要往大門走。

　　「大人，晚安，很高興還能見到您。」即使忙碌，華特仍維持整齊的背心正裝，停下腳步向特拉瑪行禮。

　　「華特先生您也好。您要離開了嗎？」

　　「很遺憾，鎮子臨時有急事，必須趕回去處理。我本還想悄悄離開，否則見到公主的美貌，我會捨不得離去的。」

　　「還沒有機會向您誠摯道謝。禮服非常舒適合身，穿著也不會礙事，我很喜歡。」

　　「能得到大人嘉許，是我的光榮。往後有幸，請務必由我，華特．埃文斯，親自為尊貴的三公主們親手設計服裝。」

　　「我很期待。」特拉瑪驚覺她沒有稱讚禮服的美觀，穿得舒服對設計師而言可能稱不上是讚美。她急著思考這時貴族都如何說話。「明天的賓客看到由您設計的服裝，可能會羨慕嫉妒呢。」

　　華特對此卻不太領情，微微顰眉笑談：「那還是別讓人知道我來過比較好。失陪，大人。」

　　「啊……晚安。」

　　設計師的身影遠去，在幽暗的廊道盡頭留下鹿角輪廓。特拉瑪覺得她八成又說錯話了，模仿貴族氣質絕不是她最擅長的事。

　　她回想起目標，試著分心。偌大的走道上空無一人，燭光交錯照著廊道和牆面。這裡靜得連燭火都不曾搖曳，特拉瑪也不自覺地放輕腳步。

　　踏上黑暗中的階梯，她邊小心別摔斷牙齒邊想著，建在樓台上的花園？她早有耳聞這裡有座空中的美麗花園，直到今天，才有機會一睹光彩。以前來到仲裁庭時不巧遇到施肥期，沒能參訪這片人人稱許的庭園。

　　通往花園的木門從雕花窗格透進月光，反射拋光石地板，讓她光是用看的就感到一股沁涼，下意識地把睡衣收得更緊些。特拉瑪推開門，晚間海風立刻襲來，吹亂了她的長髮，她一下子想著是不是該躲回去房裡好。

　　在上弦月的微光下，眼前景象若隱若現，得定睛才能看清。特拉瑪心想把這裡稱作花園實在是太婉轉了。

　　這裡如同一座濃縮過的森林。中央步道兩旁的樹木正好在頭頂上環抱，形成天然的拱門。走道內側粉白茉莉盛開，與樸實的矮松木交錯，遠看壯觀近探又顯精緻，精心設計大器卻不覺庸俗。牽牛花在前方引導著，接到道路最末端的一座白色涼亭，藤蔓攀上石柱，布滿在亭頂，偶而垂吊，藉著待放的花苞偷望下方景色。而弦月正好就停在涼亭的石柱之間，與群星分享夜空。

　　走在路上，彷彿所有花草都在邀請人前來茶敘。佔地僅一間客房大的花園，卻令人目不暇給。

　　漫步在花園中的特拉瑪被景色吸引，沒注意到涼亭後的陽台站著人。

　　「特拉瑪殿下！很高興見到您來到這裡。」普林尼斯大臣轉身問安。

　　「啊啊，晚上好，大臣。」特拉瑪以為其中一個植物造景突然說起話來。

　　「還喜歡這座花園嗎？」

　　「太棒了。沒想到樓台上竟能造出花園。」

　　「可惜園藝師還在國內，我們照著他留下的指示稍微做些修剪。」

　　「這還不是花園最美的模樣嗎？」

　　「在我們從迪斯提夫家接收別墅前，這裡足以堪稱人間仙境，但保養費實在太高了。我們選擇削減預算。」

　　「我可以看出這個別墅的前主人對美的堅持。」

　　「幸好我們也做得到。再加上您的精美作品，簡直是錦上添花。」

　　「作品？」

　　「您沒注意到嗎？」

　　特拉瑪往普林尼斯看著的方向定睛一看，在細心搭配布置的花叢之間，有個小盒子般的發光方塊，散發出柔和的微光，在月光照不到的檐牆下提供恰當光源，低調地襯托花卉的美。

　　「您真是逗趣，還會忘記您帶來的重要展示品。」

　　她確實幾乎忘了。嚴格來說，人造方晶燈並不應該被帶出國，遑論如此隨意擺在國境之外的花園中；但數個月前，為了兌現研發方晶替代品的承諾，她特地將人造方晶燈帶到宴會中向底里斯的貴族展示，以此保留國家的研發權。儘管她事後才意識到這會讓機密技術外流，令她慶幸又失望的是，沒人在乎她的發明——至少在她製作出方晶武器前是如此。方晶燈就寄放在仲裁庭的盧布夏菲爾所屬倉庫中，被眾人遺忘。

　　「沒想到會放在這裡當作裝飾。這比想像中還美。」

　　「這其實是恩瑟拉的主意，我記得啟動方晶的方法。抱歉，沒有經過您的允許就向丹妮外交官借來用了，但這效果比想像中還要好。」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覺得這樣做很浪費，但方晶燈意外地適合這裡。」

　　「這也是希望能有更多人欣賞美妙的發明。」大臣的淺笑中帶著一點遺憾。特拉瑪雖仍對大臣有所警戒，但她不得不同意這話，也為了有人還記得她的發明，而暗自高興著。

　　「您也是來到這裡欣賞風景嗎？」

　　「一部分是，也在這裡等待貴賓前來。從這裡可以看到馬車的火光接近，讓我能慢慢走去從容迎接。」

　　特拉瑪一起站到大臣身旁，居高臨下，看向不同於花園的夜景。半月高掛頭頂，海平面波光粼粼，在這裡仍能聽到微微的波浪拍打聲。遠處的濱海道路上已點燃火炬，清楚照出通往仲裁庭的路線。

　　「伯爵選擇離開這裡，實在是太可惜了。」特拉瑪感慨的說。

　　「對那家人而言，這裡只是塊傷心地。」

　　「願他們的長子在天之靈能安息。」

　　大臣沉默下來時，特拉瑪驚覺又說錯話了。

　　「失禮了，我明白貴國不信教……」

　　「沒事的，伯爵可是三神教的虔誠信徒。」

　　「這……我從來沒聽說過！」

　　「他為人低調。我們沒有信教風氣，但人民都有信仰的自由。」

　　特拉瑪沉思。底里斯的制度並未限制信仰，但能拘束人心的並非只有法律，統治者的治理態度對國家的風氣有絕對性的影響，以利誘威脅操弄人民的思想並非難事。不如說正是因為如此，才給予人民片面的自由……

　　「而這件事正困擾著我。」大臣說，把特拉瑪再度從思緒中拉回。

　　「您是指？」

　　「近七十年來，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信念，但近來也逐漸發覺，我所堅信的事物也可能蒙蔽了真相，尤其是在一次次的奇蹟發生在面前時，我也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大臣體態高大如鐘塔，特拉瑪得稍稍抬頭才能與他對望，她總是看不出他眼睛是否張著。

　　「比起伯爵，我反而是對您信教感到好奇。」大臣說。

　　「我嗎？」

　　「這心態非常矛盾，困擾了我許久。正是時候向您請教，不知您是否能為我解惑？」

　　「如、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請說吧。」

　　「那我就直言不諱了。」大臣望向夜空說。「您瞧，我們眼前的所有，月亮、群星、天空、海洋、大地、晝夜、包括我們在內的生命、這個世界，全都不是憑空出現的。一定是我們之外的誰，或是某種東西創造出來的。但在那之上，又是誰或什麼創造了創世主？在沒有證據作為基礎的情況下，這種推論只會沒完沒了。於是神的概念就出現了。將無法理解的事物歸給神明或惡靈所為，當無法理解的事物有了個簡單的解釋，似乎大家就能有所共識，日子就會安心好過多了。信奉神明是就此解決了問題，還是讓問題更多了？」

　　「這……不勝惶恐，我不確定……」

　　「世上不是所有問題都有解答，否則我們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大臣您的想法很實際，我沒有理由質疑。」

　　「沒關係，我想聽聽您的說法，畢竟，您就是位活奇蹟。」

　　「奇蹟嗎……很高興大臣這麼想。沒有多少人會相信這奇蹟會發生在我身上。」

　　「不用在意，能活用天賦是好事。但您是否有想過，如此獨特的天賦究竟是從何而來？對您而言代表什麼？」

　　大臣的熱情讓特拉瑪難以招架，她得仔細思考合宜的答案。幸好她早已尋思過。「您聽過怪誕詩人索特茲的一首生死詩嗎？」

　　「那位周遊列國的鼠族嗎，怪得我想忘都忘不了。」大臣對這詩人不太熟，他第一次翻開索特茲的詩集，看到「腦袋猶如起司，有些很臭有些有洞」時，就決定闔上書擇日再讀。

　　「『睡眠是練習死亡，而我們終將永眠不起。』我一直深深記得這首詩。我能胡思亂想的時間比別人多，也曾經因此感到恐懼。為何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會不會哪天突然一睡不醒？或是會比別人早死？為了這種無能為力而煩惱。至今謎團未解，但這世界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值得思考。換個角度想，我真有與別人不同嗎？我也會笑、會哭、會流血。在這副身體裡的靈魂，就跟所有人相同，同樣獨特，同樣平凡。就結果而言，我很感激神賜給我這份恩惠。如果不是因為我稍微不同，可能連思考這些的想法都不會存在，過著庸庸碌碌的一生。針對大臣您的問題，我的回答是，信仰自身並不影響問題的數量或本質，最重要的還是思想。」

　　「很慶幸您能抱持積極的態度。相信經過思索的您，一定比我更理解神明的概念。」

　　「我不是神學家，這只代表我個人的想法。我相信神是存在的，祂們待在遙遠的彼方觀察萬物，選擇旁觀或選擇介入人間，在我們不知不覺間改變命運的走向。但神並非萬能無上，而是有著七情六慾，會生老病死，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快樂與煩惱。不只是我們無法理解神，神或許也不理解我們。」

　　「怎麼說呢？」

　　「這就像……就像貴族間流行的養魚，」特拉瑪臨時想不到更好的譬喻，且戰且走。「主人布置造景，給予飼料，而魚光是在水池中悠游就能取悅主人。雙方都不知彼此的心思，但總歸是互利互惠。我們就是那魚，神明就在天上的某處，欣賞人類在祂創作的世界中建造小王國。我們在地上稱王時，可能就有雙大眼睛，正在那裡用關愛的眼神看著，笑著。這甚至並非出於惡意，而是對我們展現出的大器慈愛。」

　　「做出萬物的神，其實跟我們沒有不同嗎？」

　　「是的，否則這世界不會如此美麗。」

　　「這觀念新穎。我想基於這個觀念，提出一點拙見。也許這個世界本來是完美的，我們人類才是有缺陷的存在，但也因此才會誕生。請告訴我，就我們所知的人類歷史，至今已有多久了呢？」

　　「唔，就現今所記載的文物判斷，人類的文明歷史至少有一千五百年以上，史前的蠻荒時代已不可考。」

　　「那這個世界的歷史呢？」

　　「這就更加模糊了。撇除宗教的神話與故事，也有學者提出的各種假說和理論，打從有這議題以來就爭論不休……但我支持一種學說，相信無論人類的歷史多麼久遠，世界也比我們老上幾千幾萬倍。」

　　「真巧，我也支持這個學說。」大臣笑說。究竟是不是巧合沒人會知道，特拉瑪只感到自己被試探。

　　「不過怎麼……突然要討論起人類的起源呢？」

　　「想確定人類是不是如我所想像般渺小，而人類又何德何能稱霸世界？為什麼是我們得以君臨，不是別的更加強壯或多產的動物統治世界？我想，這是某人精心策劃的結果。假設世上真有神，我相信祂會做出，或至少試著做出一個完美的世界。但完美代表可預測，可預測代表……無趣。如果神如同祂所造出的人，相信祂不會滿足於此，畢竟人是求變的。所以有一天，神厭倦了，祂想要的不是已知，而是未知的領域……也就是『不完美』。於是一種新型態的物種出現了，他們與動物相仿，卻缺乏野性與韌性，沒有堅殼利刺，少了兩隻腳，絕大多數沒翅膀的傢伙逃離不了猛獸的爪牙，孤獨隻影時連生存都是問題。但他們發揮僅有的天賦，團結合作，做出武器，建起城牆，開始狩獵動物，四處是缺陷的物種最終征服了完美的世界。創世主會怎樣看待呢？這是我最好奇，也是最擔憂的事情。」

　　特拉瑪傻住了，她得消化大臣的這段驚人言論，這簡直不像無神論者會有的想法。但說不定正是不信神，才能做出中立開放的思考。

　　「容我道歉，公主殿下的擔憂並非無端而來，他們的出現確實讓我感到不安。彷彿是那旁觀者在說『到此為止了』似的。」

　　「這是……？」

　　「哎呀，說著說著，客人已經到了。」大臣望向遠處的道路說。搖曳的燈火正緩慢朝著仲裁庭而來。「我想今晚就先談到這吧。謝謝您願意陪我這老頭子閒聊，實在是獲益匪淺。」

　　「我也要謝謝您，大臣的想法無比珍貴，值得思考一番。」結束了。特拉瑪鬆了口氣。

　　「要不要下來享用些甜點？新出爐的糕點喔。」

　　「咦？還要吃嗎？」特拉瑪驚問，離上次用餐只過了不到半天。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SDQGbZuQ

　　「您在用午餐時實在太客氣了，都沒怎麼動手，餐點幾乎都被我吃完了，正覺得不好意思啊。如果現在沒胃口的話，等會兒我請人送到房間也行。」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IxZayLkM

　　「我下去一起接客吧。」她苦笑說，她並不想再見到山一樣高的餡餅，至少由她自己動手拿還可以控制食物的量。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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