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沒有得到救贖 - 十五、審判

我在少年法庭的被告席上。

面前坐著由孤兒院負責人指派的辯護人，而另一邊坐著檢察官。

檢察官不時瞪向我。

在我身後是旁聽席，坐著米亞和孤兒院裡的一些大人。

被害人席空著，而證人席則是站著席婭娜。

她在筆錄中坦言了自己殺了救贖教教主以及父母的事情，所以也被名義上逮捕了。

不過實際上她被關進了我隔壁的禁閉室裡。

而今天她必須作為證人之一出席，另一名證人則是那個在場的教育員。

然後法官還沒出現。

話說回來，我在那些資料上的名字那一欄會寫什麼啊？

會是以前的名字嗎？應該不是，因為「我」的資料已經被刪除了。

還是會寫「白」？巴爾尼在筆錄的最後有問我。

真的蠻好奇的。

年老的法官進來，走到座位上環視了室內一圈，坐下。

「開庭。」

莊嚴肅穆的聲音響起。

檢察官拿著一份資料站了起來，開始宣讀起訴書。

「被告伊洛斯，於世界曆四五一四年九月十日在國立孤兒院殺害武裝分子卡爾、艾格尼、雷斯托、古拉茲四人，被害人的頭部皆被槍托破壞，腹部側面有爪痕，皆是被告所為，行徑殘忍，且為再犯，求處徒刑。」

雖然是少年法庭，但對於重大刑事案件還是有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可能。

「那麼，請被告說明犯案動機以及補充細節。」

「我的動機……我只記得在米亞中槍之後，我非常生氣，然後，到回過神來之前，都沒有印象。」

「但是也不能只因為憤怒而殺害他們吧？」

檢察官立即駁斥。

「……這我知道。」

「證人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席婭娜看了白一眼，沒有人察覺到這個動作。

然後，她搖頭。

「我也沒什麼要說。」

她旁邊的教育員也沒有多做補充。

「接下來由我為他辯護。」

辯護人在檢察官繼續逼問之前搶先開口。

「好。」

檢察官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後點頭同意。

「首先，我要給您看一份關於念動力研究報告。」

「拿過來。」

經由中間的工作人員，報告交到了檢察官手上。

「請翻到第九頁，實驗結果那邊。」

啪啦、啪啦。

法庭內響起翻動紙頁的聲音。

「……好了。」

「實驗結果中，有發現意念強烈到足以產生念動力時，精神的穩定程度會下降，導致受試者產生類似於躁鬱症中躁狂期的癥狀，而且受試者是精神發展成熟的成人，如果是同樣強度的念動力，由精神尚未成熟的孩童發動，那麼對行為造成的影響將不只是暴力傾向而已。」

辯護人稍微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而在他的案例中，他表現了理智喪失的情況。」

「我知道了，但還有一個問題。」

「是什麼問題？」

「要怎麼判斷一個人的精神成熟程度？你們的測試只有在實驗室裡進行吧？」

「關於這一點，我們在孤兒院內有進行過精神測驗，他的結果確實是精神尚未成熟。」

「有報告嗎？」

「在這裡。」

工作人員又跑了一趟。

「……好。」

檢察官看完手上的報告，將它放在桌邊的一疊紙上。

那些都是調查報告，等一下會被拿給法官。

即將進入判決階段。

空間裡氣氛的改變讓我清醒了一點，不然剛才都是辯護人幫我說話，我就只是站著。

剛才真的差一點就睡著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

看起來檢察官一開始是想直接把我丟進監獄的，不過在辯護人把一堆資料給他看之後，他的「攻擊性」沒那麼強烈了，但是還是感覺他對我抱持著敵意。

話說回來，原來資料上用的還是以前的名字啊。但以前的資料不是都已經刪掉了嗎？

法官將拿到的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沉思。那麼，我會受到什麼樣的懲處？

啊，法官放下資料了。

有點緊張呢。

「被告伊洛斯，」

砰。

砰咚。

心臟跳動的力道逐漸加大，震動傳到全身。

「雖所為情節重大，但考慮犯案當下精神狀態及年齡，以殺人罪，判決進入少年矯正所，接受矯正教育三年。」

……呃，這基本上不就是回去孤兒院的意思嗎？

國立孤兒院內除了宿舍和教室那兩棟，還有一棟離這兩棟比較遠的矯正所和另一棟宿舍。

基本上兩邊的活動時分開來的，不過中間沒有特別做隔離。

雖然不知道設計的人在想什麼，反正這兩個設施被放在一起了。

總之判決結果只有這樣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

「閉庭。」

法官手中的法槌落下。

結束了啊……

「回去吧。」

孤兒院負責人朝我走來，身後跟著一個教育員。

另一個教育員則是走向席婭娜，將她帶過來和負責人會合。

「嗯。」

我跟著他們離開，離開法院，坐上在門口等著的黑色廂型車。

「……」

回去的路上，沒有人說話，任憑沉默充滿光線昏暗的車內。

……說起來，明天還要再來一趟，不過站在被告的會是席婭娜。

明天換我做證人了。

路上，沒有任何人說話。

（他現在是「白」了啊……）

坐在副駕駛座的發孤兒院負責人稍微瞄了一眼廂型車最後座上已經和席婭娜互相靠著彼此，睡著的白。

兩年前，孤兒院的門口曾經被記者擠滿。

他們想知道那件事情的一些內幕。

透過事發地點附近的居民無意間的透露，他們得知了當事人的名字以及出身。

於是他們來到了國立孤兒院。

「請問那位少年現在怎麼樣了？」

大部分的記者問的是這個問題。

不過，有一名記者與眾不同。

「他為什麼沒有受到懲罰？」

這個問題乍聽之下很愚蠢，因為「十歲以下孩童是無責任能力人」是常識。

但負責人很清楚他丟出這個問題的理由。

因為那個人是救贖教的忠誠信徒——根據他僱用的私家偵探們的調查結果內容。

為了保護院內孩子們的權益，他在事發後提前調查了目前國內各新聞公司的記者，以鎖定那些不懷好意的傢伙們。

而他也很清楚，救贖教教主是個戀童癖變態。

因為教主曾經向他提出私下購買院內孩童的提案，而他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但出於利益考量，負責人選擇將這件事隱瞞到底，因為救贖教教主為維持對外形象，向孤兒院捐了不少錢。

不過，教主沒有放棄，於是他把目標鎖定在被領養出去的孩子。

原本是想要透過精神病院內已經洗腦過的信徒殺死領養孩子的一家，然後再以領養為名義對受害孩童下手。

但這個計畫失敗了。

因為他的目標是「伊洛斯」。

非常不爽的他叫記者信徒去隨便找孤兒院一點麻煩，不過……

「十分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但我們院內沒有這個孩子。」

一句話，讓所有記者沉默了。

過了幾秒，那個教主派來的記者率先發問。

「但是聽那邊的鄰居說，那個孩子的確是從這裡領養的啊？」

「那應該是那孩子說錯，不然就是那個提供你們信息的人聽錯了，我們這裡真的沒有這個人。」

「那麼你有證據嗎？」

「請等我一下。」

負責人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了五分鐘，有一個人急急忙忙地拿著一疊紙跑到門口。

「這是你要的資料。」

「辛苦了。」

「給你，這是我們的名單，我們真的沒有這個孩子。」

當然，孩子的姓名都有遮擋住一部分。

他拿過資料翻閱，而臉色越來越難看。

「還真的沒有……」

此話一出，其他記者感到掃興，紛紛離去。

「……夠了，還你。」

那個人將資料塞回負責人手中，走了。

管理人早就料到會有這種事，因此先將資料刪除以保護伊洛斯。

但資料刪除後無法再復原，而且如果再重新填寫被發現，則會引起信用問題。

於是，伊洛斯不再是伊洛斯。

而今天法院採用的資料，是無奈之下填上去的。

不過沒關係，因為少年刑事法庭中的流程、經手資料等，全都是不公開的。

然而席婭娜殺了教主，這件事無論如何都隱瞞不了。

是真的出大事了。

負責人很苦惱。

（反正現在要先渡過最危險的這段時間。）

車內還是充斥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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