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與獵之歌》 - 第十二章決定(一)

踏，踏，踏。

死氣沉沉的靜謐，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腳步聲由遠至近。

驀地，一隻寬大的手掌按在門邊，然後一把聲音隨至響起。

「終於找到你了。」語氣中帶點興奮和疲倦，還有放下心頭大石的如釋重負。

坐在一角、瑟縮成一團隱藏在黑暗中的人聞言，如夢初醒地緩緩抬頭，一雙茫然呆滯的目光望着站在前方的這個人。好一會兒，他才認得出眼前這個人是誰，嘴唇微張，用沙啞的聲線慢慢吐出一個名字。

「約……翰？」

臉色蒼白，狼狽又疲憊的約翰聽到他的說話，頓時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心想看來沒有出事。接着，他猛地發現凱撒居然和他一樣渾身是血，雙手死死地握着他的匕首，微微發抖。一雙呆滯的目光中更是充滿恐懼、內疚、憎恨和無助等等的負面情緒，叫人痛心憐憫。那一剎那，約翰愣然，多年前的一個畫面居然在腦海和現在重疊。然而，只是角色對調了。

記憶中的自己，才是那個瑟瑟發抖的人……

「抱歉，我來遲了。」

約翰心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凱撒必定是捱過了一段難以想像的痛苦經歷，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錯誤決定和魯莽行動。找到凱撒的喜悅瞬間被自責和內疚蓋過去，約翰垂着頭，有點兒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後，約翰還是拖着傷痕纍纍、四肢乏力地慢慢走向前，然後微微彎腰望着凱撒。約翰盡可能地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雖然看上去有點滑稽，他還是笑着伸出右手，語氣放輕地說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凱撒一愣，呆若木雞地望着約翰伸出的手。

好一會兒，凱撒終於回過神來，一雙散渙的眼睛漸漸回復澄明。然而，任誰也看得出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猶如兩股奔流在蘊釀。終於，淚水無聲無息地泪泪落下，一發不可收抬。與此同時，一直緊握在凱撒手中的匕首悄悄地掉下，凱撒慢慢地伸出右手迎向約翰。

約翰一看，衷心地笑了，準備一把拉起凱撒。

忽然，約翰感到身體有異樣，眉頭輕蹙。還來不及反應，他整個人便全身乏力，「呯」的一聲攤在地上，動彈不得。事出突然，凱撒被嚇了一跳，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對不起……等一等！給我一點時間恢復力氣便可以了……」

~~~~~

「約翰和凱撒情況如何？」蒙卡主教慈祥的聲音忽然從後響起，正在閉目養神的莉莎悴不及防，嚇了一跳，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莉莎匆匆忙地整理一下衣衫，恭敬地躬身，說道：「蒙卡主教，你好。」

望着因為照顧二人一整夜而滿臉倦容、花容失色的莉莎，蒙卡主教心中的感激和抱歉之情油然而生，他微笑點頭，衷心地感激道：「謝謝你照顧他們了，莉莎。」

莉莎一聽，害羞得臉紅耳赤，連忙揮揮手說道：「不，不用客氣，主教。這是我應該做的！」

蒙卡主教呵呵地一笑，沒有答話。

看到蒙卡主教將視線放在床上睡着的少年，莉莎便想起主教一開始的問題，娓娓道來：「稟告主教，約翰和凱撒的身體並無大礙，主要是疲勞過度、沒有得到好好的休息。相信他們休息數天便可以恢復元氣。不過，凱撒的精神有點欠佳，鬱鬱不歡。請問，是他偷走出去遇到了甚麼危險嗎？」莉莎看着熟睡的凱撒，回想起昨天再遇時凱撒茫然若失的臉孔，還有那對落寞和孤獨的眸子，她便感到心痛不已。

蒙卡主教卻搖搖頭，說道：「不用擔心，沒有事的。」蒙卡主教並不希望凱撒和約翰一事讓太多人知道，因此決定向莉莎隱瞞。莉莎乖巧地點頭，沒有追問。

「對了，約翰在哪？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不見他。」蒙卡主教問道。

「咦？他就在那兒呀。」莉莎一臉驚訝，疑惑說道：「不對，為甚麼沒有人？他去哪兒？」莉莎指向不遠處的某張病床，然而抬頭眺望，床上那裏有人？只有一張隨意放置的被子。約翰早已不見蹤影。

「他……他……他明明睡在那張床的！」莉莎瞪大那雙如綠寶石般美麗的眼珠，詫異地說道，一臉不知所措。蒙卡主教卻微微一笑，右掌輕按在莉莎的肩膀，安撫她焦慮的情緒，說道：「別擔心，我大概知道那傢伙跑去那兒了。不用在意，莉莎你也好好休息吧。假如凱撒有甚麼異樣，你馬上通知哈魯曼。」

莉莎一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頭稱是坐下來。

蒙卡主教再望了凱撒一眼，便笑着轉身離去，前往某處尋找約翰。

蒙卡主教離開療養室，穿過一條長長走的走廊，進入教堂附屬建築物的范圍。這兒多數是一些神父和修女的寢室、雜物房、倉庫等等，還有一個頗為重要的地方，廚房。那亦是蒙卡主教的目標。蒙卡主教跨過廣闊的天井，走向一處坎煙裊裊昇起的地方。

只見在那裏，一個身穿灰色素服的金髮男子背靠牆壁坐在地上，身前有一堆疊成小山丘的碗碟。這時，他正端着一碗麵條，狼吞虎嚥地將所有麵條塞進嘴裏，哪怕整個口裏已經塞得滿滿，兩邊鼓起脹得如包子。這個人全副心思都放在吃東西上，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站着一個人。

「瘦子，再來一碗！」他頭也不抬，嘴裏含糊不清地嚷道。

「我的主呀！你到底有多肚餓？」一把略帶無奈的聲音自室內傳來，然後一個高瘦的黑衣漢子捧着兩大碗食物走出來。

「咦？蒙卡主教！」黑衣漢子一出來迎面便看到站在那兒的蒙卡主教，不禁嚇了一跳，差點兒打翻手上的碗盤。幸好他身手頗為敏捷，馬上站穩身體，才沒有狼狽收場。接着，他頓了一頓，尊敬地躬身示禮，道：「主教，願主保佑。」

「願主保佑。」蒙卡主教微微點頭，笑道：「艾撒斯，你的精神不錯呢。」

艾撒斯眼角瞥了坐在地上的男人，努努嘴，嘲諷地說道：「本來是。但一大清早，就有個麻煩人來打擾我。現在甚麼心情也沒有。喂！這是你要的！」說到後來，艾撒斯不滿地將碗盤放在金髮男人面前。

蒙卡主教沒有答話，只是微笑。

地上的那個男人並沒有因為蒙卡主教的出現而慌張或愕然，繼續埋首於他的麵條。艾撒斯瞪了他一眼，回頭朝蒙卡主教笑道：「主教，你來找他對吧？需要我找張椅子給你坐嗎？等一等。」說罷，艾撒斯馬上轉身去找。誰不知，蒙卡主教抬手輕揮，柔聲道：「不用麻煩了，感謝你。你去幹活吧，不用操心我這個老人家了。」艾撒斯聞言，點頭稱是，轉身走進廚房繼續工作。

蒙卡主教則是臉帶笑意地望着地上的那個男人，平靜地說道：「約翰，你為甚麼不多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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