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之王與預歌聖女 - 第七章．少女所獻上的搖籃曲（６）

榭瑟洛在軍議中下好了指示，部下們便馬上各自去幹活。

能夠做的……真的人事已盡，接下來只有聽天由命了。

軍營內只餘下榭瑟洛一人。他讓身體深深沉沒在椅子上，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親身到危險的前線，但今天他一直沒有閒著。

白天時關注戰況，瞬時下判斷。天色入黑雙方暫時撤退，他也一直在擬定戰略和分配人手，為之後的戰事作打算。

動腦筋會疲勞，而且壓力也非常大。

榭瑟洛的每一句話、指揮的每一手、走的每一步，全都關係著士兵們的性命。

作為多爾茲蘭德的領導者，他對此一向有所自覺。他也想像過無數次，自己的言行會如何影響他人。

只是……即使作過再多的想像，現實還是比想像來得沉重。

「……雖然早就知道，但戰爭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糟糕。

軍議結束，他再待在這裡也無事可做。然而回去讓格妮薇雅和愛莉須見到自己擺著一張臭臉，也只會讓兩人擔心。

在心情平復之前，他決定先在這裡歇一會。榭瑟洛閉上雙眼，放空身體和腦袋。

營帳外很多人也在忙著，待在營帳內也隔絕不了外面的嘈吵聲。

但是在吵雜聲之中，榭瑟洛聽到了──歌聲。

「這是……」

他睜開了閉上還沒多久的雙眼。

並不是幻覺。因為待在營裡，聲音只是依稀可聽，不能說聽得太清楚。

可是，那個歌聲他不會認錯──是格妮薇雅的歌聲。

為何她會在這時高歌？榭瑟洛沒有頭緒。

感到在意的他走出營帳，朝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因為位置很近，很快便到達目的地。

──是安置著傷兵的營帳。格妮薇雅的歌聲便是從裡面傳出。

榭瑟洛揭開營帳出入口的布，走進傷兵營裡。

身在營內，歌聲更加清晰可聽。

──那是格妮薇雅曾對榭瑟洛唱過的搖藍曲。

她就站在營帳的正中央。

歌聲平靜悅耳，只是聽著也令人感到心靈受到撫慰。

榭瑟洛之前有來這邊看過，有不少傷兵只能硬吞下嗚咽，強忍傷痛。

傷不會那麼快好，痛楚也不會那麼易消退，但此刻傷兵營中，除了格妮薇雅的歌聲之外，誰都沒有發出聲音。

──深怕會破壞這美妙的歌聲，大家都噤口不言……不。

他們只是被歌聲吸引住了，甚至忘了身上的傷痛。

「啊、榭瑟洛陛下。」

發現榭瑟洛走進了營帳的愛莉須，以不發出腳步聲的輕盈步伐靠過來。

她原本所在的位置附近放著繃帶，衣服也沾了一些不是出於她身上，還未乾掉的血跡。

只要見到愛莉須現在的樣子，便能推測為何她們會在這兒。

「妳們來這兒幫忙了啊。」

「嗯……要薇雅大人在這種狀況下待著，她好像不太受得了。」

「……也對，畢竟她是個會為了素未謀面的人，自己一個遠赴他國的人。」

和聖女、預歌什麼的無關，她本身就是一個會為他人而竭盡全力，心地善良的女孩。

「是的。雖然薇雅大人說沒有力量的自己配不上稱為聖女，但即使如此……不，正因如此，她的歌聲才更有價值。」

「……對啊，妳說得沒錯。」

歌聲無法治療傷勢，讓他們忘掉疼痛也只是一時間的事。

但一定有人因為這歌聲獲得救贖。對在場的士兵來說，此刻為他們歌唱的少女就是一切。

是否冠上聖女之名，是否有非凡之力，並不重要。

歌聲持續了好一陣子，在格妮薇雅停下歌聲之時，大家一時之間還來不及回神。

榭瑟洛對她的歌贈以掌聲。緊隨著榭瑟洛，掌聲也在營內接續響起。

負傷太重的人是沒法子，但能夠拍手的人都對格妮薇雅的歌聲給予喝采。

「啊……大、大家不用拍手了！請您們先顧好自己的傷勢！」

格妮薇雅著急了起來。她的反應讓本應苦楚的傷兵營洋溢出笑聲。

在大家的笑聲和掌聲漸漸沉寂後，她才鬆了一口氣。而她亦在同時與榭瑟洛對上了眼。

「榭瑟洛大人……您也來這兒了啊。」

「嗯，被過於動聽的歌聲吸引過來了。」

「讓榭瑟洛大人您見笑了……我也只能做這點微不足道的事而已。」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事，改善了這兒的氛圍。而這也只有妳做得到。」

「……我只是想起在小時候生病的時候，上代總是會陪我在身邊唱著搖籃曲。單是那樣便感覺沒那麼辛苦了。」

上代……指的當然就是上代的預歌聖女吧。

格妮薇雅說過她在法皇領中算不上幸福，但當中亦有過幸福的時光。

她唱的搖籃曲，她現在臉上的表情……想必那就是她在法皇領中，說得上是過得幸福的點滴。

「那妳的歌確實很有效。」

她的歌確確實實給予了傷兵活著的氣力。

大家剛才給予她的掌聲和笑聲，便是勝於雄辯的事實。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對了，榭瑟洛大人。」

格妮薇雅在這時端正了站姿。

「剛才我從士兵們的交談中聽到了一些事……請問能聽我一個不情之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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