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短篇故事! - 《訣語》（二）：吸血鬼

(喜歡背景音樂可伴讀)

可能對天使而言,那只是一件任務過程裡的小插曲,但對吸血鬼來說,那三個月夜裡她所得到的幸福,已經足以抵銷過去數百年來不斷忍受著的寂寞煎熬,有了那三天的回憶,叫她再度過數百年的孤單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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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自己恐怕沒有再撐過下個百年的魔力。吸血鬼深切的悲哀,同樣也傳達到天使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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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簡出的他在天上看著太陽和月亮的運轉,天使常常莫名其妙地低頭垂淚,他覺得自己體內好像永恆的失去了一種東西。怎麼能簡單的說忘就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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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淨白閃亮的天堂,周圍都是穿著鮮艷衣服的天使,溫柔是假的,微笑是假的,寧靜也是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窒息與胸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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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的吸血鬼,現在是否正望著月空想念著我呢?長久居住的黑暗是唯一能保護她的薄膜,她其實是如此脆弱,如此空虛的,然而自己卻背棄了她,背棄了那個比任何人都還渴望救贖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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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眼淚飄灑在地上,變成一場傷心的雨落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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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見她。」天使這麼下了決心,可是沒有上帝旨令的他是不能擅自下到人間的,他只好偷偷地從天堂的邊界溜走,沒想到正要逃離的當口,上帝顯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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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你爲什麼要離開這裡呢?」上帝分析著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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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你去了吸血鬼的身邊,就再也不能回到天上了,而且會被狂信者視爲黑暗的敵人般攻擊你,那是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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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我變成黑暗裡唯一的光吧！至少可以照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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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遺忘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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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放棄等待我的話,我會遺忘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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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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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心疼天使的堅決,也嘆息天使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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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祝福你吧！孩子。雖然你不能再回到天上過著安寧的生活,但我允許你在承受不了時,可以把身上的翅膀拔起來,那時我會給你永遠的平靜。」於是天使慢慢在人間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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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正好是上弦月夜,當吸血鬼看到天使從月亮的光暈裡飛來時,憔悴的她甚至高興地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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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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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身邊,我已經哪裡都不想去了。」天使一邊流淚,一邊擁緊了對方。他們就開始了這種奇妙的同處一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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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的魔力耗弱到夜晚也不能走出棺木的程度,天使只能在她身邊守護她,在夜晚吸血鬼甦醒的片刻裡說話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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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無所有,你知道的。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認爲世界上沒有任何爲我存在的事物,可是因爲你,我看到了以前從來不會看過的風景。」吸血鬼後來這麼對天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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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好美,可是我卻很不安,太過幸福了,對我這個魔物來講是不允許的。我不知道沿路的風景將會通往何處,也許幸福會突然中斷在轉角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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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害怕嗎?」天使牽起吸血鬼冷冰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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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失去你,也可以說,我覺得最後必然會失去你,永遠地失去,我怕那一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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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離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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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離開的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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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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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我如果走了,留下不能回到天堂的你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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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手要一直牽著,不放開。」天使親吻吸血鬼的手背,再把吸血鬼的手撫在自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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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有一個小孩迷路闖進古堡,天使把小孩送回城鎮裡的家,從此天使居住在城裡的消息就傳開了,許多的朝聖者和教士都蜂湧而至,其中也有向天使求診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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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只開放白天的時候看病,他並不理會朝聖者或是教士。一位碰壁的朝聖者就趁天使行神蹟時跑到堡中亂逛,他發現了吸血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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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謠言四起,有人說這位天使竟然跟魔物住在一起,可見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也有人說天使是爲了淨化魔物,才會跟魔物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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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鎮裡高官們私下決定,因爲慕天使之名而來的觀光信徒使得他們賺取了相當多的利益,所以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抹滅掉這個魔物,她會造成天使的污點。他們派遣教士潛伏在古堡四周,再用計誘出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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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城主大人生了急病,請您馬上過去一趟。」天使眨眨眼,直覺有種奇怪的違和感,但他仍隨著侍從離開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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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裡的吸血鬼被持著十字架和木樁的教士團團包圍,他們吟唱著刺耳的經文,迫使吸血鬼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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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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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弱的吸血鬼從沉睡中清醒,她使勁咬開教士們的喉嚨,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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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呢?被這些人類帶走了嗎?他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吸血鬼逃避著追捕者,畢竟堡內地形她非常熟悉,很快她就躲藏在一個被厚重窗簾裹住的黑暗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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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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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得真快!」教士們的腳步聲在她身邊來回奔跑著。該死的人類!要不是現在是白天,我會讓你們通通死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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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過人血的吸血鬼多少恢復了一點往日的銳氣,她計劃著等天黑之後要如何帶著天使離開的路線,忽然,吸血鬼發覺遠處有個小孩正傻傻的走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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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吸了這個孩子的血,我的力量就會更加強壯……她無聲地窺視著幼童,幼童也離自己越來越近。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將小孩的嘴捂住,拖進黑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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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近看這個孩子,吸血鬼認出他就是天使曾經照顧過的那個迷路小孩。如果殺了他的話,天使會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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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的吸血鬼鬆開了手,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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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我不殺你。」那孩子雙眼圓睜,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幸運,他連滾帶爬地逃走,但是下一瞬間,那孩子像變了個人似的惡狠狠地回身瞪著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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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褻瀆天使的魔物,殺了你是我送給天使最好的禮物!」孩子使勁地掀開窗簾,完全來不及反應的吸血鬼被整個曝曬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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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心口忽地被揪緊般地疼痛了起來,他痛苦的蹲在地上,侍從驚慌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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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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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強烈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事,他急忙地掉頭,輕盈地展翅飛回城堡,被留下的侍從著急地叫嚷,他也暫且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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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像舉行了一場大型的慶功宴那樣,一個孩子被眾人高高拋向天空,再被接住,他們大聲歡呼,讚美那孩子勇氣和膽識的詞句如流水般從他們口中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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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頒一個勳章給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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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我們的光榮,守護了我們全鎮的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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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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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發現到天使不知何時已呆然地站在一邊,他們捧著那孩子,讓他坐在肩頭上,一齊湧向天使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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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除掉了魔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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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天使給他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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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神聖之力戰勝魔物最值得紀念的一刻,我們要立碑紀念才是。」天使排開了眾人,他飛奔至庭院中央用紅絲線圍繞著的一堆塵土旁,腦中轟然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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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了一種不能見到陽光的病,請你醫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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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比起這裡,天堂想必是非常明亮溫暖的吧。」上帝啊,吸血鬼是多麼期盼陽光的照耀,而陽光又回報了她些什麼?天使放聲哭了出來,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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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身邊,我已經哪裡都不想去了。」哀慟地環視眾人一周後,天使伸手用力地拽下身後的潔白雙翅。大量的鮮血噴出,濺紅了那些塵土,天使俯在塵土上,再也沒張開過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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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沾染了天使的情緒,狂亂地將紅色塵土吹得漫天飄揚。或許眼睛裡跑進了這些沙粒的關係,圍觀的人們散去時都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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